15.第 15 章

回到王府,陳誠揮退屋裡的侍女。“你說老四到哪去了。”一邊的管家不說話,只將酒罈子放在桌上。“下午便要出發了,他不回來讓沈青替算是怎麼回事。”

管家低頭“燕王從來沒有錯過這種事情的,保不齊下午就回來了。”

“我在下朝後問了沈青,他也不知道老四什麼時候回來。”陳誠瞥了一眼門口,“一會兒太子就過來了,你先去準備我的行裝吧。順便把盔甲拿來。”

管家知道自己在這上面幫不上什麼,便躬身退開。陳誠擺弄着桌上的酒罈,自十年前他發現四哥在利用另一個身份經營勢力開始,陳七這個身份做什麼事也從未向他隱瞞過,但是幾年前,江湖上陳七其人的行蹤越來越隱秘。到現在,這是四哥第一次讓沈青代他出徵。畢竟這次和以往四哥自己去邊關不同,他們這次是帶着人走的。出發前的祭天禮已經早籌備了,要是沈青在這上面出什麼錯誤,後果不敢想象。

門口傳來聲響,陳誠冷笑,來的還真是快,四哥未免高看太子了。侍女進入,太子陳乾看看自斟自飲的陳誠面帶微笑“六弟即將出徵,怎的現在喝起酒來?”

“想到下午禮典,我就一陣頭痛,北大營並不是缺少人手,我們這次也不是出征不過是防禦,怎麼還帶着這許多的兵馬。”陳誠狀似不耐的咂咂嘴,然後等着太子開口。

“六弟有所不知,那匈奴在前朝將滅之時曾經意圖在北方進攻,幸而有崇元帥在北大營駐守,但是匈奴的兇猛也讓北大營元氣大傷。事實上這幾年一直有不少兵士秘密轉移到北大營以填充人手,故而才保的一方安寧。”太子淺笑“六弟和四弟這次去北大營,一是爲了安定北大營軍心,二是爲了,給匈奴一邊一些壓力。讓他們不敢擅動。”

太子的話沒有說全,陳誠面色如常,心中竊笑,這太子意圖一箭三雕,且看吧,當太子的底牌一點點暴露的時候,就是他們要反擊的時候。

“如此說來,這北大營的形勢不甚穩定?”陳誠放下酒杯,斜眼看着太子,“太子哥協助父皇處理政務,想來還知道些別的吧。不妨透露一二,也好讓我這做弟弟的心裡有個準備。”陳乾撫掌,“自然,自然。”

直至午時,太子方從誠王府中出來,出門時看見管家拿着的甲冑,眼中閃過得色。“恭送太子殿下!”

“嗯。你家主子馬上便要出征,誠王府中尚無主母,這府內就要勞動管家了。”太子囑咐一番,便上了門外的馬車。

屋內,管家看見地面上的碎片,心中感嘆,“王爺,你這杯子碎的可真是時候,要是太子再晚走半步……”

“真不愧是鄭管事教導出來的,想的真多。”陳誠從桌下取出紙筆,沾着桌上剩下的酒水書寫。這酒水比之水略稠,陳誠下筆極快,書寫完畢便用內力烘乾,若要看清紙上寫的什麼,只需要炙烤一番字跡自現。

“那,交給你師傅,順便讓他再教訓你一番,不認隨主的傢伙。”陳誠換上甲冑,整理着自己的形容。

“王爺可冤枉死老奴了。”管家苦着臉哭喪,被陳誠一腳踹了出去。“小爺就要出征,你個喪氣的管家。”

管家嘿嘿一笑,退出門外。

下午,燕王和誠王共同主持祭天,飲過送行酒,兩人打馬上前。身後跟着的隊伍步伐齊整,但是明眼人還是注意到了一件事,就是燕王身邊的隨從沈侍衛還有被皇上指派的副將宇文翔並不在隨行的隊列之中,想到早上的事,大家紛紛猜測是不是燕王爲了不讓誠王得逞,將兩人調往別的地方了。

大軍出了城門,沈青座下的黑馬甩甩脖子,顯然是被剛纔的陣仗弄得有些不安。沈青拍拍黑馬的脖子安撫,終究不是黑桑那般的神駿。

兩人並駕,陳誠側頭“沈侍衛,你家王爺到底去哪去了?”

“到了北大營,王爺自會回來。”言下之意就是你現在問,我一不會說,二不知道。陳誠得不到答案,撇嘴。

入夜,大軍就地駐紮,沈青回到營帳後看着從燕王府跟過來的管家“鄭伯,什麼事嗎?”管家將袖中的信拿出來,“這是誠王的管家交給我的,勞煩沈侍衛交給王爺。”

“好。”接過信件,沈青看着突兀消失的管家“好像不能保證什麼時候啊。”

“什麼保證?”辦成小兵的司空翔打簾進來,“管家來了?”

“鼻子倒是靈。”沈青卸下身上的甲冑,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拔下兩邊的銀針。司空翔則毫無形象的靠在一邊“鼻子不靈怎麼能辨別出好酒的味道。”說着湊近沈青“你喝酒了?”

“胡鬧,軍中怎可飲酒。”沈青被他突然的湊近弄得向後一閃,說着拿出管家帶來的信“是誠王給王爺的信,怕是用酒寫的。”

“確實”司空翔細細嗅聞,“至少藏了七十年的白芍。誠王還真是捨得。”沈青推開快湊到自己懷裡的腦袋“只是聞了幾下,你便醉了不成。”

“是啊,所以今天你就自己上藥了。”司空翔晃晃手中的藥瓶,沈青抿脣,伸手接過便要自己塗抹。本來佔便宜的機會就很少眼看着這次又要落空,司空翔又將藥瓶奪過。“算了,看你辛苦,還是我來吧。”

司空翔上藥的手段很準確,加上內力均勻,藥力滲透的比一般按揉要起作用,因爲易容而隱隱作痛的肌肉和軟骨漸漸緩解。“今日祭天禮真是多虧你了。”

“所以,要怎麼謝我?”司空翔語帶笑意,眼中卻是一陣陣的自嘲。下朝後他和沈青演練,自己從家中將士學了一下午才保證無誤的禮節,沈青只一邊便強行記住。

“無以爲報。”沈青感覺到頭上的手指停頓,睜眼“此次出征,我定護你周全。”司空翔眼睛黑亮“我是司空家的人,親封的宣威將軍,怎還要你一個侍衛護我。”

沈青皺眉,司空翔自知失言,張張嘴吶吶無聲。“王爺要在匈奴這,讓陳七死。”司空翔一驚,他單知道這次兇險,卻不知這次的安排竟然是這個。

“怎麼死?”

“自然是死在戰場上。”沈青起身,“王爺本來安排在今日便能回返,不知爲何延誤,但是計劃並沒有改變。這也就是爲什麼,王爺說這次不帶你我的原因。身邊的人太多,陳七如何死?”

司空翔無言,其中更重要的一點,恐怕還是他這個不確定因素,以及他身後的司空家。若是他擅自出現,只怕會引起王爺的懷疑。“若是身邊沒有侍衛,陳七的死訊如何能傳出去。”

“這個你不用擔心,軍中自有關注着陳七的人。”門簾掀開,陳笒進門,沈青躬身行禮然後無措的看着身邊的司空翔。“王爺,司空他是擔心。”

陳笒揮手,看看司空翔,這人不但聰明,而且真心實意。“司空,你準備如何解釋,本應該留在京城的你現在卻在我的營帳中?”

“我是爲了沈侍衛來的,沈侍衛在京城,我便留在京城,沈侍衛在軍中,我便出現在軍中。”司空知道自己不該出現,但是他不能忍受,忍受分離,本想這次兩人會一起留在京中,但是直到出發王爺都沒有回來,他怕形勢有變,便跟了上來。

“司空翔,你可清楚我爲何不帶你?”陳笒卸下兩邊的銀針,面容漸漸恢復。內息運轉一週緩和五官的不適,十一年了,陳七若再不死只怕他的五官都會變形了。

“清楚。”司空翔看看一邊的沈青,“清楚又如何,取決權在你。”

“王爺,這次出征我會讓司空在我身邊不離半步。”沈青上前,這個舉動讓陳笒覺得相當有趣,並不言語,取過一邊案几上的信紙,聞見上面淡淡的酒氣,放在一邊的蠟燭上烘烤。“王爺,我和司空當即回返。一天之內我便能跟上大軍。”

深淺不一的顏色慢慢顯現,上面是太子告訴陳誠的匈奴事宜,還有就是將計劃放在哪個部落會更安全。“陣前違命是什麼罪名?”

“輕則杖刑二百,重則斬首。”沈青尚未說話,司空便上前。然後就被沈青按下“王爺,你之前說的時候不在陣前。”

“司空,你把我這侍衛帶壞了,你說我該如何對付你?”看完信上的內容,陳笒將信紙付之一炬。然後看着司空翔,這人是在起義的時候纔跟着他們的,還是說從一開始就不該讓沈青去司空家辦那個任務?

“任憑處置。”司空翔壓下沈青的手,直立在陳笒面前。沈青側身上前,陳笒冷笑“怎麼?想挑戰我的耐心?”沈青拱手“王爺,我答應,護他周全。”

“好。好。”陳笒將紙灰掃落,“你這次就負責司空的安全,你說的。”沈青知道王爺此時已經生氣,這也許是他唯一一次違背王爺的意思。從一開始發現司空跟來的時候,他便應該將他趕回去。他明知道此次危險,也明知道這傢伙不會那麼聽話的留在京城。但是在軍中看見這人的時候,心中卻說不出的滋味。

“下去吧。”陳笒看着眼前的兩人,或許,這個時候他就可以不用擔心司空家的問題了。倒是怎麼和老司空解釋,你的孫子跟着我的侍衛跑了?還是趁這次機會給沈青個軍功吧。

天色微明,陳笒起身洗漱,對面的陳誠看見,冷哼一聲,調轉回帳。“這傢伙,總算是回來了。”

而此時,在文淵莊,顧雲悰拿着陳笒留下的玉佩思緒有些飄忽。

“鳳梧,你去查查最近鍾冥樓有什麼動靜沒有。”顧雲悰摩擦着玉佩上的紋路。陳七是燕王的哥哥,自是爲了他着想,但是燕王最近的動作頻頻,顯然已經懷疑到了陳七身上。若是真如坊間言論,燕王是個干將良臣也便罷了,可燕王野心勃勃之事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陳七怎麼如此愚笨。

“公子,有一隻不認識的信鴿。”管庫的書童拿着鴿子上來,“我們本想將鴿子放掉,但是上面寫着文淵莊莊主親啓。”

“信鴿若不經訓練怎會隨意飛過來?”鳳梧接過鴿子,果然,鴿子翅膀上寫着文淵莊莊主親啓,字跡鋒銳,獨獨寫在了鴿子的一根羽毛上,可見下筆之人的手上功夫。

“給我吧。”顧雲悰看看和玉佩上的紋路如出一轍的字跡便知道來信之人是誰。“是”鳳梧轉身“你下去吧。”

拆下信箋,顧雲悰神色放鬆,嘴角帶着微笑。“公子,七公子說什麼了?”

“他說,若有機會,邀我同遊。”

“七公子還真是會許諾,他自己身外無物,莊主身上可是還有着一大家子人呢。”鳳梧歪歪鼻子,“公子莫要答應啊。”

“是,我的大管家。”顧雲悰低頭品味,信中還說,有他,便可擬天下。

“我讓你去查查鍾冥樓有沒有什麼新消息,你查了嗎?”顧雲悰將手上紙條收入袖中,然後正色道“鍾冥樓是燕王的產業已經確信無疑,現在朝堂之中的勢力進入江湖已經是勢不可擋,咱們要提前作準備纔是。”

“文淵莊掌攬天下信息,有什麼可怕的。就算是朝堂勢力,和咱們也只有合作的份。”鳳梧扭着頭,下巴都快到天上去了。顧雲悰敲敲他,“驕兵必敗,可懂?”這個書童向來沒什麼別的心思,要是以後自己涉及到朝堂事,只怕還要用青桐多一點。

把鳳梧支開,顧雲悰在臥房的暗室中抄錄着這兩日彙集的信息,這裡的信息,都是他從繁雜之中抽絲剝繭出來整理的。兩本信息,彙集了燕王和朝中衆位大臣的行蹤,之前他安排的人在今年的科舉上便可以展露頭角,但是現在,一切還在籌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