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旺在心中爲自己複製出了一個“麗蓮”,讓絕望重創的心靈,彷彿奇蹟般的頓時痊癒。陳婉在他家逗留的幾天裡,春旺只要見父母一出門兒,要麼偷偷溜到陳婉牀前,撲在枕頭邊對他的“麗蓮”滔滔不絕地表情達意,要麼搜出家裡最好吃的東西如糖果花生什麼的,親手喂進陳婉的口裡。陳婉先是惴惴不安,接着卻感到了這些年來,連夢裡也沒有受到過的“尊重”和“優待”的幸福,當她默默地聽着春旺傾訴着睡去時,春旺總是輕輕的給她蓋好被單守在牀邊,或者跑去雞窩旁蹲着等候母雞生蛋,當母雞一跳進窩,他兩眼立刻瞪得圓圓的,雞蛋還沒從雞屁股裡完全擠出來,他就迫不及待地伸出雙手接着。大火翻天地煮熟蛋捧到陳婉牀前,呼喚着“麗蓮、麗蓮……”剝完蛋殼兒喂進她口裡,讓陳婉感動得熱淚盈眶。
陳婉離開春旺家的頭天晚上,懷着一種對春旺說不清的感激之情進入夢境:時間象是在早晨,她向春旺父母千恩萬謝後離開,春旺悲痛欲絕地哭泣着同父母大吼大叫:“你們黑心肝兒……又要把我的麗蓮*走!”他奮力掙開被父親逮住的雙手,滿腔憤怒地瞪父親一眼,追出院子去趕上陳婉,死死抱住她的雙腿,仰起頭聲淚俱下地乞求:“麗蓮、麗蓮,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哇!”春旺媽無奈的站在旁邊抹淚兒,春旺爸攆上去無論怎樣也拖不開春旺,氣頭上對他一陣拳打腳踢仍然無濟於事。此時的春旺真象是雷打不動啊!春旺爸怒吼道:“老子回去拿扁擔來,兩扁擔砍死了你這個報應!”
春旺爸跑進院子,春旺死死抱住陳婉雙腿的手好象是正負電極,使一種強大的生物電流通向他和她的全身之間。陳碗邁不開腳步,聽着春旺的哭聲乞求聲,仰頭望着天空一片模糊。突然,模糊的天幕上顯影出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望着她說:“陳婉,春旺這個癡情種,常常超越天規人情。記住,見他癡狂發作,只要你或者江麗蓮拽住他的腮幫子扇三耳光,他便會立刻歸依。”
老人飄然消失。春旺爸拿着扁擔跑出院子衝向前來。陳婉情急之下拽住春旺的腮幫子“啪啪啪”三耳光,春旺果真突然清醒了,呆呆地望着她涌着淚鬆開雙手。
“春旺……”
陳婉醒來,朦朧中感覺自己的雙手在被窩裡讓人緊緊地拽住。她本能地想猛然掙開,可雙手象被鐵鉗抓住似的一點不能動彈。原來,不知春旺在什麼時候偷偷摸進屋裡,坐在牀前的小凳子上,雙手伸進被窩裡拽住她的雙手,頭撲在牀沿上睡着了。陳婉回想着剛纔的夢境不再試圖把手掙開。她緩緩地側翻過身子,頭慢慢地朝春旺挪過去,感覺他的臉凍得好冰涼呀。於是她也不知爲啥用自己的臉緊緊貼着春旺的臉,熱淚流在春旺的臉上,她或許是想這樣帶走一些春旺臉上的冰涼。
第二天早飯後,陳婉離開春旺家的情景,竟然與她昨夜的夢境完全重合。
春旺悲痛欲絕,同父母大吵大鬧,死死抱住陳婉的雙腿,仰起頭聲淚俱下地乞求:“麗蓮、麗蓮,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哇!”
陳婉蹲下身子捧着春旺的頭, 抑制不住內心的激情,
在他的額頭上吻吻悄聲說:“春旺哥,讓我做你的妹子吧。”“不,你不是我的妹子,是我的麗蓮!麗蓮,你不要離開我哇!我絕不會放你走的!”
無論好說歹說,無論春旺父母怎樣強行拖拽,春旺仍然死死抱住陳婉的雙腿,真是雷打不動。春旺爸氣急了轉身去抓起一根扁擔邊跑來邊大吼:“報應,老子一扁擔砍死你!”春旺媽恐慌着跨過去擋駕,於是同春旺父親爭搶着扁擔罵:“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真想一扁擔砍死他呀?”
春旺爸掙脫春旺媽揚起扁擔衝向前來,眼看就要出大事。陳婉情急之下想到昨夜的夢境,一狠心拽住春旺的腮幫子“啪啪啪”扇他三耳光,春旺果真好象立刻清醒了。呆呆地望着她涌着淚,鬆開緊緊抱住她兩條腿的雙手。
陳婉走後。春旺變得生病以來從沒有過的老實巴交,一個人坐在堂屋門口不吭不嚷,不吃不喝,愣愣地望着太陽升起來又落下去。
深夜,春旺陶醉在夢境裡傻笑着嘟噥一陣,看見江麗蓮赤身裸體地哭着在他頭頂上盤旋。他拼命地躍起想伸手去抓住她,無奈一股力量把她徐徐吸走。
“麗蓮,我來啦!等等我……”
春旺從現實中的牀上跳下來,瘋狂與夢境巧妙地剪輯在一起,他緊追着他的‘麗蓮’跑出房間,衝出院壩,很快被茫茫夜海吞沒。
春旺從此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