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建設造端,百凡待治,世凱深願竭其能力,發揚共和之精神,滌盪專制之瑕穢,謹守憲法,依國民之願望,達國家於安全完固之域,俾五大民族同臻樂利。凡此志願,率履勿渝。俟召集國會,選定第一期大總統,世凱即行辭職,謹掬誠悃,誓告同胞!”
就職臺上,袁世凱一字一句,跟着汪兆銘念着總統誓詞,聲音微弱,便是他最近的幾人,也都聽不真切。這景象,倒真的像是美利堅合衆國華盛頓就職時一般。
此時已是基督紀元1912年2月14日,亦即黃帝紀元4609年十二月廿七,此地,卻是江蘇徐州城。
原來這新舊總統交接,最是有趣。孫文堅持要在南京,袁世凱則堅持要北京。最後卻是朱崇禎與艾清議定,打了折中,選在了九朝帝王出身所在,也是昔日西楚霸王項羽都城所在——古城徐州。
徐州,又稱彭城,東襟淮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齊魯,是南北交通的樞紐所在。也是當年楚漢相爭時的古戰場之一,城中還有道光年間重建的霸王樓,供後人憑弔。
經過幾日的準備,終於趕在這農曆春節前,將辛亥年的這場革命,畫上了終止符。
朱崇禎與艾清在遠處靜靜看着典禮進行,心中都有些莫名的情愫,這中華,果然會開啓一個新的紀元嗎?這片土地上民衆的生活,會越來越好嗎?
那邊袁世凱宣誓完畢,與副總統黎元洪並肩而立,接受着臺下萬民的歡呼,典禮臺下的一旁,也燃放起無數的煙花爆竹,一時間喜慶之意將這徐州古城充塞的滿滿的。
“一轉眼,再過三日,便是春節了,”艾清忽然有些傷情,“不知道我的那些族人,良弼他們如今怎麼樣了。”
“他們現在應該還在夏威夷,”朱崇禎見到袁世凱在典禮臺上雖是軍服燦然,卻眉間透着蕭索,知道如今對這民國,袁世凱心中還是沒有盤算,不知道如何應對以後的黨人政制,“那裡有我師明空在,一切會安排的妥當。只等你我回去,便出發前去美利堅西部,去征服廣袤的新土地。”
“這些苦難,究竟要承受多久呢?”艾清忽然疲憊下來,“無端的讓這一代人甚至幾代人承受這種痛苦,你的心中,當真就沒有半點愧疚嗎?”
朱崇禎猛然回過頭來,清亮的眼睛盯住艾清,好一會兒,失笑道:“我如何心中會沒有愧疚,如此行事,雖合天道,但傷天理,我去國之後,當會在夏威夷冒納凱亞山頂面壁四年,以贖今日之罪孽。”
艾清吃了一驚,沒料想到朱崇禎今後居然是如此安排,“你……你、你這又是何苦來哉?”
“這些事,莫要再想了,”朱崇禎淡淡一笑,“本來不想告知你的。從你我初識到如今辛亥之變,細想起來,我倒是無一刻不在世俗權謀中奔走,爲這十年之約經營。如今十年之約已完,我也該好好的靜一下,想一下這未來人世了。”
艾清定定的看着朱崇禎,忽然自失的一笑,側過頭去,又遠遠望向那邊典禮臺,只是視線空落,不知看的,究竟是哪裡。
這喜慶喧鬧過的自然非常之快,轉眼日去月來,白晝換成黑幕,但歡喜的人們還在那裡激情的熱鬧着,無數的人——有華人也有洋人——在街上走着,笑着,開懷暢飲……
今日,中國終於邁步進入了民國時代,雖然袁世凱要在三日之後,農曆新年的第一天才正式建閣理事,可許多人,卻早已將這西曆的情人節,當作是中華民國正式創建的第一天了。
廿七無月,晴夜正好。霸王樓上,三人落座。朱崇禎神色鄭重,肅然的看着袁世凱與孫文二人,
“今日本來不應是我來此,只是陶煥卿已經身死,我受衆人所託,來此與你二人一會,將這未來之權,好好的分說一下。”
袁世凱聞言一驚,今日他已跟孫文交接完畢,做了這中華民國的大總統,主理中華民國政事,哪裡來的分權?他正自驚疑間,便聽孫文已經朗聲接道:“不錯!正當如此。其實這權也好分,請項城兄練兵十年,孫某修鐵路十年,黃興開礦十年,陳……張靜江興工商十年,中華即可富國強兵,睥睨列強!”
原來是如此。袁世凱聽到孫文這番話,心中一寬,卻又有些輕笑,這孫文,把自己當做什麼人了?還當是自己是總統嗎,竟然口氣這般狂妄。鐵路、開礦、實業俱都歸於他黨人手中,將這經濟之權握在手中,卻讓自己去練兵,沒有錢糧,他袁世凱能練什麼兵?
雖是這般想,袁世凱畢竟久經宦場,面上絲毫不顯,卻拱手對朱崇禎問道:“不知漢王意下如何?”
聽到孫文之言,朱崇禎面上卻是微微笑着,此刻見袁世凱這般謹慎,朱崇禎不禁嘆了口氣,這才說道:“民國已建,項城今日也作了總統,此刻我不過是光復會的代表,漢王之稱,如今再擔不得了。”
“若說我光復會的意思,其實十分簡單。光復會立身的根本,想必二位也是知道的很。不過‘光復漢族,還我河山,以身許國,功成身退’一十六個字罷了。如今漢室光復,河山作新,我光復會也該功成身退了。所以這經濟軍事與政事,我光復會不會染指,光復會想要的,不過是依舊做回本職,教書育人罷了。”
“公子所說,是想要這教育之權了?”袁世凱反應很快,聽到朱崇禎這番話,再想起朱崇禎在北京城中的一番佈置,他一下子便猜到了朱崇禎的用意,
“項城說的不錯!”朱崇禎哈哈一笑,“逸仙主政南國時,便曾用蔡孑民先生爲教育總長,其實我光復會建立以來,在南國各地興學堂,建軍校,爲的是開啓民智,培育革命幹才。如今革命既然成功,便要爲民國培育英才,以供二位將來驅策。”
“此事易爾,”孫文拊掌說道:“袁總統主持軍政,孫某修建鐵路,孑民兄打理教育,十年之後,便能有一個煌煌華夏!”
袁世凱沉吟了一下,暗自計較了一番,也爽快說道:“不錯,十年之內,倘若載之專心修路,孑民一意教育,十年之後,定然能有一個新的中華!”
“項城可以放心,我可以在此向兩位保證,”朱崇禎心思靈動,怎麼會聽不出袁世凱話中之意,“我光復會,也包括我麾下洪門衆人,十年之內不參政,二十年之內不參軍。”
說罷,朱袁兩人齊齊看向孫文,孫文躊躇了一下,但朱崇禎已經表態,這事又是他第一個說出來的,最終一咬牙,說道:“我也在此保證,十年之內潛心修路,十年之後,修築全國鐵路二十萬裡!”
“好!”朱崇禎擊掌讚道:“逸仙兄豪情壯志,一如往昔!”
袁世凱不知朱崇禎這句話中,有幾分真意,他在宦場打轉的久了,知道這種話,最是信不得。但此情此景,袁世凱也鼓掌說道:“民國雖建,但百廢待興。以後還希望逸仙多多指教幫助纔是!”
“來,我先敬公子、逸仙兄一杯!”袁世凱說着,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將杯底衝着兩人一亮,哈哈大笑起來。
朱崇禎也是一口飲盡,忽然插口說道:“如今約成,我倒忽然想起一事,不知此刻說出來,妥當與否。”
袁世凱與孫文對視一眼,齊聲說道:“公子有話,但講無妨!”
“我見此刻科舉之制已經取消,便在想以後**用人,究竟用何種方式?難道還用回察舉孝廉,靠人推薦不成?”
“這個無妨,”孫文笑道:“設立考試院,學習西方的文官考試製度不就行了!”
“公子說的倒是,”袁世凱畢竟主理政事多年,知道朱崇禎意思所在,“如今科舉廢了,乍看是好事,一時間卻割裂了士子與**的聯繫。可如今民國所需人才,各式各樣,一時間也無法確立如何選拔。長此以往,只怕國事難穩。公子莫非有什麼良策嗎?”
“說起來,倒也算不得什麼,”朱崇禎輕輕笑道,“便由教育部出面,設定各行各業的標準性考試。譬如法學一業,便由教育部組織考試,通過者一律授以證明,持有證明者,可以從事法學相關事業,入**或做律師,均可自便。如此以來,民國**或是考試或是由人推薦,不管是用何種方式,這天下人便不會再有異議。”
“這……”袁世凱與孫文對視一眼,都沒想到,朱崇禎會說出這番話來。若是真如朱崇禎所說,這教育部便是有權,衡定天下之準繩,如此大利,遠非教書育人那麼簡單了。
“不知項城覺得如何呢?”朱崇禎笑着逼問道。
“公子所言,確是佳策!”袁世凱略轉念間,心中便有了定計,“便如公子所言!”
“好!”朱崇禎大笑道:“我敬兩位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