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上行下效
元意回房的時候蕭恆已經起牀,看見她後就笑眯眯地招手,“意兒,你回來了,快來用膳。”
早膳依舊擺在裡屋,只有蕭恆一個人在。元意在一旁坐下,默默地拿起碗筷用餐,蕭恆看了她一眼,也拿起來碗筷。
直到下人收拾了東西,蕭恆才問她,“爺沒去請安,你是怎麼和娘說的?”
“你不說騎馬摔着臉了嗎,我照實和婆婆說了。”元意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
蕭恆哭笑不得,不計較她的態度,在她身邊坐下,道:“你去請安,娘有沒有和你說什麼。”
看他滿臉邀功和期待的樣子,元意雙眼一眯,想到某種可能,道:“是你讓婆婆免了每日的請安?”
蕭恆立馬點頭如搗蒜,道:“怎麼樣,爺是不是很疼你。”
元意淡淡地哼了一聲,“算你還有點良心。”
想起前些日子鋪子和莊子送來的賬本還沒看,元意就不再理會蕭恆,讓素梅給她拿進來,又喝了藥,纔開始算起了賬本。
蕭恆因爲頭上的痕跡,不能出門,只能百無聊賴坐在一旁看着元意算賬,晨見柔和的光線傾灑在她的臉上,在潔白瑩潤的肌膚上染上淡淡的金芒,她的臉上極爲乾淨,幾乎沒有絨毛,恍若一塊上等的羊脂玉一般。
此時她正認真地看着賬本,眉頭微皺,薄脣微動,輕輕地念出一串數字,應是在算賬,微微低啞的聲音更顯地餘韻悠長,本就枯燥無味的數字從她口中溢出,卻比樂坊伶人演奏的絲竹之聲更加美妙。
蕭恆撐着腦袋,安靜地看着她,漸漸地入迷。
然而這難得安寧卻被一道急切的稟告聲打破,卻是蕭全的聲音,“少爺,睿王有請。”
蕭恆臉色微沉,對着看過來的元意微微一笑,道:“意兒,爺今天有些事,可能來不及回來,就別等爺。”
元意心中揣測,臉色卻不露分毫,點了點頭,“好。”
蕭恆摸了摸她的腦袋,又在她額間落了一吻,才整理衣服匆匆地出去,竟是連額頭上的巴掌印也顧不得了。待他離開後,元意不知爲何有些煩躁,賬本上的字一個也入不了眼,只好擱下來,去了書房凝神靜氣地練了會兒字,才靜下心來,回了房重新看賬本。
再說蕭恆,他頂着紅彤彤的巴掌印出來的時候,蕭全微微一愣,卻也沒向以往那樣暗笑,很快就移開了視線,湊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蕭恆的臉色漸漸地嚴肅起來,眸光銳利,“待會兒在詳談,先出府。”蕭全點了點頭,小跑着跟着蕭恆出了府,騎上早就備好的白馬,風馳而去。
馬匹在一處平凡無奇的院子停下,早有門人在此等候,開了門讓兩人進來,又謹慎地看了周圍一眼,見沒有人跟蹤,才關上門。
此時蕭恆已經上了閣樓,綺麗華貴的房間內充盈着陣陣的龍涎香,大紫檀木榻上已經坐着一個身着紅色衣袍的男子,器宇軒昂,龍章鳳姿,正是魏乾。
他一貫隨和的臉上此時分外冷峻,劍眉皺起,眼帶厲色,待看到蕭恆,他才神情一緩,“從遠,你來了。”蕭恆走近,他額頭的痕跡便露出來,魏乾一笑,道:“你額頭怎麼了,難道又是被哪個‘野女人’給抓了?”
這樣熟悉的話讓蕭恆想起一些往事,臉上冷色微散,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熱茶,才道:“王爺與其花時間調侃爺,還不如說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魏乾這才斂了笑容,看向站在一旁毫無存在感的黑衣人,道:“無情,把情況一一稟告與從遠。”
“是。”葉無情點了點頭,看向蕭恆,毫無起伏語氣緩緩地響起:“昨天線人傳來消息,雲家七娘自從大前日參加了一場詩會回來後就開始不對勁,經常獨自一人枯坐着發呆,神情恍惚,還莫名地焦躁,到昨日爲止,已經杖打了三個奴婢。”
蕭恆皺起了眉頭,食指敲打着桌子,道:“她在詩會接觸過什麼人?”
“很多,包括傅五娘和白三娘。”葉無情回答。
見蕭恆若有所思,魏乾連忙問道:“從遠可能猜出什麼眉目?七娘這情景,倒像是被人控制了心神。”
“你是說……”蕭恆拖長了聲音,眸色微沉,“蠱蟲?”
魏乾點了點頭,道:“七娘素來性情溫和,如今性情大變,除了被蠱蟲控制,本王再想不出其他。”
蕭恆看向葉無情,道:“苗疆那邊最近可有異動?”
葉無情搖了搖頭,道:“自從公子親自去了一趟,那些人就安分了許多。”
七八月份的時候蕭恆曾消失了一陣子,正是去了苗疆一帶處理一些事,他送給元意的那柄白檀雕花鏤空摺扇正是從那兒帶回來的,不過那柄被他戲言是定情信物的扇子,早就被元意丟到箱底了。
“線人有沒有查出什麼?”他雖是如此問着,卻也知道肯定是毫無結果,不然也不會讓他從匆匆地趕來。
果然,葉無情搖了搖頭,道:“恰好被雲姑娘給杖打了,此時正在養傷,不方便查探。”
“那就先從詩會查起,重點關注傅五娘和白三娘。”蕭恆吩咐下去,葉無情領命,朝睿王行了一禮就消失在閣樓中。
“無情的功夫愈來愈好了。”看着眨眼間就不見的人影,魏乾忍不住讚道,“還是從遠帶得好。”
蕭恆忍不住給他一個白眼,懶懶地躺在椅子上,道:“替人賣命的,手腳若是不利索點兒,早就見閻王了。”
魏乾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從遠還在怪我呢。”他理屈,連本王都不好意思自稱了。
“怎麼會,王爺可別這麼說,您可是爺的主子。”蕭恆眼皮子一掀,不鹹不淡地看着他,陰陽怪氣道:“就算你當初騙了爺給你當暗衛首領,爺也不敢有絲毫怨言。”
想當初他還是很純粹的紈絝子弟時候,鬥雞走馬,遊獵宴飲,欺橫霸市,無所不作,日子過得不知有多逍遙,後來又認識富貴閒王睿王爺,發現其是同道中人,大呼知己。
隨着交情益深,魏乾的底細也漸漸地展露在他的面前,雖然當時有些驚訝,卻絕不震驚,皇家的人,有幾個沒肖想着那個位置。就在那時,魏乾提出讓他當暗衛首領。
當時還真純潔天真的他覺得這個職位威風,又刺激的很,暗衛首領,有了這名頭,豈不是更加方便他進行他的享樂大業?
於是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但是理想是豐滿,現實是骨感,自從當了那個莫名其妙的暗衛首領之後,不僅要拼了命保住身家地位,還要執行一大推奇奇怪怪的命令,根本就與魏乾承諾的吃喝玩樂扯不上一個銅板的關係。
於是他一個純天然的紈絝硬是被折磨成了個僞紈絝,因爲太忙,他已經許久沒享受過那種欺橫霸市的生活了。
滿腹怨念的蕭恆頓時爆發,拍了拍桌子,斬釘截鐵道;“不行,查清此事後,爺要休養生息,誰都別來煩爺。”
魏乾滿臉黑線地看着蕭恆,說他是主子,自己卻沒一個手下的自覺,整天在他面前稱爺,有時候還像現在一樣任性地甩袖子罷工,架子比他還大,他當初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選了這種貨色當暗衛首領?
不就是夠紈絝夠掩人耳目,有功夫又有腦子,有背景又和他胃口麼,這種人一抓……好吧,整個京城還真再也找不出符合以上條件的人了。
看在他已經把暗衛系統都建立起來的份上,那他就多勞累一下,當做是安撫吧,“只要查清此事,本王就允了你。”
蕭恆這才滿意一笑,意氣風發地看着魏乾,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看他又掏出扇子裝模作樣,魏乾嘴角一抽,只覺慘不忍睹,“在的巴掌印沒消之前別來見本王,傷眼。”
蕭恆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默默地收回摺扇,板着臉,面無表情地瞥了魏乾一眼,“既然無事,那爺先回去了。”
魏乾卻起了惡趣味,笑眯眯道:“你這次的痕跡怎麼沒用東西遮掩遮掩,我覺得上次的玉簪迎蝶粉效果就很好。”蕭恆的臉色已經開始青黑,他無動於衷,繼續意味深長道:“上次的若是用完了,你可以向蕭少奶奶討要一盒,想來她一定會很樂意給你。”
“魏朝陽,爺覺得我們需要一起來探討一下人生。”
“隨時奉陪。”
片刻之後,一連串的哐啷聲從閣樓裡傳出來,其聲勢之浩大,戰況之慘烈,讓躲在宅子各處的暗衛忍不住紛紛冒頭。
“閣樓出什麼事了?”
“不知,主子和首領在上面呢。”
“拆房子?切磋?打架?選哪一項。”
“打架。”
“打架。”
“我選打架。”
“樓上保持好隊形,樓下不許再犯,我選打架。”
“我選打架。”
“說好的保持隊形呢?”
……
“那還用廢話什麼,打架唄。”
粗獷的男聲剛剛剛剛說完話,一連串砰砰啪啪的捶打聲立馬響起,其中還夾雜着隱隱的哀嚎聲,與閣樓的動靜倒是相映成輝。
一旁的蕭全獨煢然獨立,頗有一股舉世皆濁我獨清的清雅態勢,搖頭晃腦道:“上樑不正下樑歪,古人誠不欺我。”
他的話剛說完,就被一片飛來的瓦片磕到額角,頓時大怒,“那個龜孫子丟的,給老子出來。”
衆人打的正歡,沒空理他,蕭全抹了抹額頭的血絲,拿着瓦片衝入了戰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