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關心則亂
蕭恆抱着鴻奴展覽了一番,不過鴻奴才剛滿月,精神不足,很快就迷糊起來,蕭恆便讓陳嬤嬤抱他回去休息,蕭恆得了空閒,才走道朱常仁身邊。
“岳父大人。”蕭恆朝他揖首,看了看周圍的人,欲言又止。
朱常仁領會,與同座的人告罪一聲,跟着蕭恆去了流軒院的外書房。此處的書房與別處沒有什麼不同,書架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書案上還對這一小疊的雜記,是元意最喜歡的讀物,書皮嶄新,紙頁白皙,書局的紙印還沒除掉,大概是新買不久。
他的目光一頓,又看向書案背後的牆上,掛着一副精緻的工筆畫,背景是京城出名的古玩市場,長街悠悠,有頭戴帷帽的女子款款而行,一筆一畫,上至鬢髮,下至足履,皆是細緻入微,畫作渾然一體,倒是女子旁邊一個富貴風流的年輕公子,筆鋒疏朗,流暢自然,精緻不足,灑脫有餘,在精雕細琢的畫作之中,倒顯得突兀,明顯可以看到是出自不同人手筆。
再看落款,劉欒辰,字蒼嚴。此子筆跡倒是熟悉,應該也是此次科考的學子。
蕭恆看到朱常仁的視線逗留在牆上的畫作,臉色微紅,不動聲色地移了幾步,擋住他的視線,請他落座,到了一杯茶,恭敬地遞到他的面前。
朱常仁拿起茶盞,淺嘗輒止,心中大概猜到蕭恆爲何叫他進來,對他點頭微笑,神情滿意,道:“四女婿不必憂心,你此次答卷不錯,雖然不是文采錦綸,但是經綸之卷,言之有物,進士之名,探囊可得。”
雖然有糊名制一說,但是對於親近之人,字跡還是可以認出來的,此次朱常仁和翰林院學士共同閱卷,看到蕭恆的答卷,不足爲奇。
不過蕭恆讓朱常仁來書房相談,並非爲了詢問成績,而是另有要事,他的神情有些凝重,對着朱常仁拱手,道:“岳父大人,聽說前陣子太子向皇上上書,舉薦意兒的乾麪,意欲推廣于軍中?”
因爲鴻奴的出生,蕭恆許久沒有理會朝政,之前前幾天才收到睿王傳來的消息,原來是太子爲了邀功,竟然向皇帝舉薦元意的乾麪之法,目測是要染指兵權,睿王一急,才特地與他商談。
當今聖上雖然昏庸,但是兵權依舊穩當地把握在手中,除了永寧伯府霍家手上三分之一的兵權,剩下的三分之二全都被皇帝牢牢控制,兵部尚書是皇帝的人,就是兵部侍郎卓大人,柳清揚的夫君,也是潑水不入的人,當初太子千方百計地拉攏他,最後反而弄巧成拙。而蕭恆,因爲元意與柳清揚交好的關係,誤打誤撞地與兵部侍郎有了幾分交情。
蕭恆當時只顧得爲元意的心意而沾沾自喜,沒有深思,到頭來竟然被太子鑽了空子。
他眼中的擔憂太過明顯,朱常仁一看就能透徹他心中所想,原以爲是爲了科舉之事,原來是爲了意兒。
朱常仁心中欣慰,當初他認爲蕭恆浪蕩不羈,不知上進,還不贊同意兒嫁與他,再看他近來所作所爲,不管是遣散後院,還是萬事以意兒着想的心思,都可見他對意兒情根深種。
“你這是關心則亂,就算是太子擡出意兒,對意兒也無甚影響。”雖然對蕭恆的態度滿意,但朱常仁見不得他這般方寸大亂的樣子,日後要是走上官場,實乃大忌,於是語氣中帶上了訓誡和提點,又繼續道:“古來未嘗沒有出現過驚才絕豔的女子,意兒不過是恰好做出頗有用處的乾麪,雖然有益行軍,但並不是非其不可,聖上大約會有所嘉獎,不過亦不會太甚就是。”
聽到岳父與父親別無二致的說辭,蕭恆的心多多少少放下心來,岳父說得不錯,在元意的事情上,他難免會關心則亂,太子對元意依舊虎視眈眈,唯恐他藉此發揮,對元意不利,所以他纔打算在今天刺探一番,畢竟岳父是太子的人。
蕭恆看了看旁邊的人,眉頭微皺,岳父是太子的人,兩人不同陣營,雖然如今衝突不明顯,但是終有一天,兩人還是會站在對立面,到時意兒該如何自處?
在決定娶意兒之時,睿王已經問過他這個問題,不過被他下意識地忽略,如今時局緊張,曾經被他刻意忽略的問題又重新縈繞在心間,莫名地讓人煩躁。
“岳父大人,您認爲,太子將來可會是明主?”
蕭恆突然突然一問,朱常仁立馬就反應過來,走到書房的窗前,看着外邊緩緩地墜落的枯葉,突然想起去歲冬天,蕭恆站在他的書房前,怔怔地偷看意兒的畫面,纔不足一年的時間,世事已經斗轉星移。
若是他知道蕭恆會有如此複雜的身份,當初他也不會把意兒嫁給他吧,可惜木已成舟,翁婿兩人,終有一天竟然會兵戎相見。
蕭恆這個問題,意兒也曾經問過,他何嘗不知太子不是明主,只不過是身不由己罷了。他轉身看向蕭恆,年輕人的臉上嚴肅,眼神堅毅,隱隱可窺其胸中之丘壑,並不輸於如今京中盛名的各家公子。
朱常仁收回目光,輕輕地嘆了口氣,對着他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朱家向來忠君,追隨正統,只要是太子,都是朱家侍奉的明主。”
蕭恆微微一愣,看着朱常仁沉思了許久,繼而恍然大悟,對朱常仁長揖一禮,道:“多謝岳父大人贈言,小婿明白了。”
兩人待在書房的時間並不長,纔剛剛出去,就有下人匆匆過來,對兩人行了一禮,道:“朱大人,少爺,有天使到府,老爺讓您前去接旨呢。”
蕭恆和朱常仁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驚疑,但是不敢耽擱,連忙跟着下人往接旨所在前去,等看到是內院之時,心中驚異更甚,俱是想到了某種可能。
正院的大廳上,有一個穿着內侍衣服的太監坐在一旁,蕭朔正在與他攀談,看到兩人進來,內侍頓時一笑,道:“蕭公子和朱大人回來了,那咱家就開始宣讀聖旨了。”
蕭恆朝他拱了拱手,“有勞魏公公久等了。”沒想到前來宣旨的是皇上身邊的總管太監魏公公,對於這號人物,儘管他不想巴結,也不能輕易得罪了去。
魏公公沒有躲閃,接了他這一禮,笑得像一尊菩薩似的,“聽說府上正好在辦小公子的滿月宴,殊妃娘娘惦記着,皇上索性便讓咱家跑一趟,好回宮與殊妃娘娘說道說道。”
朱常仁臉色微動,“有勞魏公公了,敢問一句,殊妃娘娘身體可好?”
這下魏公公不敢接了朱常仁的禮,而是微微一閃,又回了一禮,道:“朱大人請放心,有聖上關照着,殊妃娘娘身體健康,再過一個月,就能誕下小皇子。”
幾人沒再寒暄,因爲要接旨,府上的男客和女客都必須出席,便拿了屏風隔了男女,下人焚了香案擡上來,魏公公便從袖子中拿出一張赤色的聖旨,緩緩展開,略顯尖利的聲音一字一句地在廳中響起:“吏部尚書之兒媳,蕭朱氏接旨。”
正與雲氏待在一起的元意頓時一愣,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跟着衆人一起跪下,再雙手伏地,朗聲道:“民婦蕭朱氏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誥曰,蕭朱氏系出名門,賢良淑德,品性端方……堪爲女子之楷模,特賜蕭朱氏三品淑人之誥命,享二品俸祿與儀仗,欽此。”
元意伏跪在地,聽着內侍氣也不喘地念了常常一通,整個人都昏呼呼的,不知所以,聖旨中一通讚賞,讓她面紅耳赤的同時,心裡不住地疑惑,她自問沒有做什麼,蕭恆又無功名在身,爲何越過他,給她封了誥命?
“淑人,請接旨吧。”
赤紅色的聖旨抵在身前,儘管心裡有諸多疑惑,元意還是掩住心思,叩了一首,道:“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元意恭恭敬敬地雙手接過聖旨,站了起來,身後的一羣人也跟着站起來,身後的女眷們,亦是一臉的驚疑,而屏風之隔的男賓們,倒是一臉瞭然,在場的都是朝中大臣或者家世不俗,聯想到太子前段日子的奏摺,自然知道今日的封賞所爲何事。
不少人的視線落在蕭恆的臉上,丈夫還是一介平頭書生,妻子卻已經是三品淑人,享受二品俸祿和儀仗,倒是少見的很。
蕭恆面無異色,平靜地彈了彈衣服並不存在的煙塵,對魏公公拱了拱手,道:“有勞魏公公,宴會未散,魏公公不如留下來與蕭某暢飲幾杯。”
魏公公遺憾地搖了搖頭,道:“皇上和殊妃還等咱家回話,怕是不能久待,只能抱憾了。”
蕭朔接過話,道:“既然如此,我等就不耽擱公公的時間了。”
魏公公與衆人點頭,在衆人的相送之下,坐上宮中的馬車,離開了蕭府。?朱門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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