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後院之謎
聽琴的嘴立馬就被身強力壯的婆子掩住嘴,拖着離開了大堂。之後,大堂裡一片寂靜,落針可聞。不管是那些姨娘,還是跪在地上的下人,都一臉敬畏地看向元意,在心裡又是對她重新估量。
特別是那些姨娘,開始坐立不安,心有餘悸地看向元意。聽琴是爺貼身伺候的奴婢,她們當中,有的還比不上聽琴之流在也心裡的地位。但是,就這個以往在院子裡有頭有臉的大丫鬟,元意輕飄飄的一句就把她發賣了,難道她就不怕爺怪罪,或者說,她是有恃無恐?
不管哪個理由,都讓她們心裡發涼。她們比那些奴婢,也不過是高了一級,又不是良妾,若是哪天少奶奶不高興,也是可以輕易地把她們賣了出去。
在這之前,她們都小覷了這位剛入門的少奶奶,以爲她是大家仕女,心高氣傲,雖然對她們不喜,但是爲了好名聲,也不會對她們怎麼樣。剛一見面時,就印證了她們的猜想,不過是不痛不癢的敲打罷了,手段也太不入流了,根本就不痛不癢,在她要她們回去之後,大家多多少少對她心懷鄙夷和不屑。
後宅的紛爭會給這個目光無塵、天真驕傲大家小姐一個響亮的耳光。然而,她們還沒等到看她吃癟,她卻給了大家一個一個響亮的耳刮子。
那樣地詭計百出,心狠手辣的女人,真的會只是觀賞的家雀?分明是抓牙鋒利的猛獸。她之前之所以輕飄飄地放過她們,不過是因爲淡漠和不屑罷了。對於她來說,她們這羣人,不過是無關緊要、無需費心的角色,因爲她有足夠的驕傲、自信和手段,用實力碾壓一切的陰謀詭計。
衆位姨娘被這一出殺雞儆猴的戲給嚇着了,再看向坐在上首的元意,就是心生寒意,就算是她脣角若有若無的笑意,也說不出的詭異和寒涼。
於是膽小的姨娘覺得多坐一刻都是折磨,便顫巍巍地向元意請辭,得到元意的應允之後,飛快地離開了。有了一個就有兩個,見此,其餘人都紛紛請求離開,元意都一一應允,最後大堂裡只剩下跪在地上的下人。
“你們都起來吧。”
元意的一句話宛若天籟,下人們俱是鬆了一口氣,一個個站起來,神色恭敬,不敢有絲毫的逾越,畢竟她們誰也不想當下一個聽琴。
“剛剛你們的招供我都看了,說實話,你們的表現我不是很滿意。”元意修長的手指一下沒一下地點在桌子上,咚咚咚地似乎敲到人的心底,她擡了擡下巴,朝櫻桃示意,“櫻桃,你給她們念一念。”
“是,姑娘。”櫻桃應了一聲,展開手中的紙,開始朗聲念道:“侍書,於某日得雲姨娘賞了一支金釵,知畫,最近常去找霏雪姨娘,觀棋,曾弄丟了少爺一枚玉佩……”
櫻桃一一念下去,大部分的人都紙上有名,不管是偷奸耍滑,還是人情往來,都被記在了下來,底下的人齊齊變色,或是惱怒或是憤恨地看着身邊的同伴,眼中全是被出賣的控斥。
等到櫻桃全部唸完,回過神來的下人臉上已經不掩絕望,聽琴不過是和花姨娘關係密切,透露了院中的消息,就被髮賣出去,她們當中有比這更嚴重的,那豈不是也沒有活路可走?
元意把衆人的臉色盡收眼底,靜默了許久,估摸着她們心裡快承受不住煎熬的時候,才慢悠悠地開口:“之前少爺沒有成親,他一個大男人沒有心思理會你們,縱得你們規矩散漫,偷奸耍滑。在我入門前的發生的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從今兒個起,一切都得由着我的規矩來,犯了我的忌諱,聽琴就是你們的下場。”
本來以爲面臨絕境的衆人,一聽這話,頓時欣喜若狂,齊齊跪在地上,感激道:“多謝少奶奶。”她們在心裡慶幸的同時,又在感慨聽琴的倒黴,恰好撞在了槍口上,被少奶奶哪來立威。
元意沒有理會她們心思,繼續道:“我一貫說話算數,如今聽琴被打發了,空出的缺就讓香草補上,至於其他,暫且不變,日後得看你們的表現如何。”說了這麼多話,元意覺得有些口渴,喝了一口茶,才繼續道:“日後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都歸我身邊的大丫鬟素梅管,有什麼事儘可找她,她決定的,都是我的意思。”
這時候臘梅走到她身邊,在她耳旁嘀咕了幾句,得到她的點頭後,便出了大堂。沒過多久,臘梅和素梅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健婦,雙雙看着一個大箱子。
待箱子被重重放下,素梅和臘梅把箱子打開,露出裡面滿滿當當的銅錢。看到大堂中那些下人眼中毫不掩飾的驚歎和渴望時,素梅微微一笑,朗聲道:“主子仁慈,特地吩咐了讓每人取一吊錢作爲見面禮,日後衆位當盡心盡力,伺候主子。”
素梅的話音剛落,衆人皆是一臉喜意,一吊錢,相等於一個二等丫鬟一月的俸例了,白白得的銅板,哪個不歡喜。她們不由得在心裡暗歎,少奶奶不愧是大家出身的,出手就是闊綽。她們喜滋滋地向元意道謝了,又排着隊領了錢,才戀戀不捨地退下。
待發完了銅錢,元意才滿臉疲憊地回了房間,躺在炕上讓臘梅給她捶背,才這麼一會的功夫,比她過去十幾年都來得疲憊。這才成親的第一天,就有操不完的心,這得什麼時候纔是頭哦。
元意嘆了一口氣,看向櫻桃,問道:“芭蕉的傷怎麼樣了,大夫怎麼說?”
櫻桃連忙回答,滿臉感激,“回姑娘,大夫給她看了傷,又塗了藥,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元意點點頭,“這陣子讓她不用幹活了,好好養着身子吧。”她想起了什麼,問向素梅,“蘭紫、杏紅回來了沒?”
“剛剛就回了,奴婢便讓她們去收拾書房了。”素梅接過臘梅手中的美人捶,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下,一邊給元意捶背,一邊說着話,“她們把東西送過去的時候,老爺恰好在,沒得什麼刁難,擱下東西就回來了。”
素梅見元意神色淡淡,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心裡明白了七七八八,她輕嘆道:“姑娘且放寬心,人牙子來的時候我也在,給她塞了幾兩銀子,囑咐她挑個好地方,那人牙子頗有信用,想來聽琴的歸宿不會壞到那裡去。”
“她怕是恨死我了。”元意微微苦笑,又搖了搖頭,道:“罷了,既然賣了就賣了,我再後悔,倒顯得假惺惺,噁心的很。”
素梅連忙安慰她,“那些那些當家主母,把丫鬟打死的都大有人在,只是發賣了又算得了什麼。姑娘心善,又是第一次遇到這事,心裡難免有些內疚。”
知道素梅這是在開解她,元意也承她的情,露出了點笑容,道:“不說這個了,那些姨娘都是什麼來頭,你都摸清楚了沒。”
“這些我知道。”臘梅連忙湊過來,略帶得意,道:“姑娘,這些我早就打聽清楚了,就等你問呢。”
元意彈了彈她的額頭,神情頗有些無奈,“以後就叫你包打聽得了。你說說,你都打聽出了什麼?”
臘梅嘿嘿一笑,道:“這事可就長了,姑娘是要我一一說來,還是挑重點的來說?”
元意略作沉吟,“就說今兒個出頭的那幾個吧。”
要說蕭恆,貪花好色的名聲不是白叫的,京城裡面沒有哪個沒有聽說過他的名頭,行事囂張霸道,整天帶着一羣膏粱子弟不是不是留雞逗狗,就是吃喝玩樂。他們常去的地方就是各大樂坊和茶樓酒閣,在享樂的同時還不忘獵豔,府上大部分姨娘都是從那些地方來的。
值得一提的是,樂坊裡些許伶人是罪官家眷,這些人不管是容貌還是技藝都比一般伶人好得多了,所以往往大受歡迎。而蕭恆,尤其熱衷買了這些罪官的女眷回府,這十七個姨娘中,起碼有十個是罪臣之女。而元意要問的那四個姨娘,恰好全都是。只不過特殊的是,其他三個都是蕭恆搶來的,而花姨娘是自己倒貼上來的。
“姑娘,這霏雪姨娘,還有段故事呢。”臘梅神秘兮兮地湊過來,低聲道:“聽說霏雪姨娘青梅竹馬的情郎當時也要贖她,但是比不上咱們姑爺強勢,所以霏雪姨娘就到了咱們府上了。”
聽完了臘梅的話,元意的臉色微沉,後院裡幾乎都是罪臣的女眷,這究竟是什麼概念,還有,她一點都不相信蕭恆是貪圖她們的美色纔會搶進府來,要說美色,哪個伶人不是一副好相貌,何必要那些個渾身麻煩的罪臣之女?
她不由得想起他之前曾經在街上強搶過芸娘,要納她爲第十八房小妾,而芸娘,亦是歷城知府的女兒,身上有着關係重大的貪官污吏名單。
那時候她就隱隱猜測蕭恆看似玩世不恭的表象下隱藏着非同凡響的秘密,現在看來,她愈發覺得自己的猜想正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