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頭一看,果然是精瘦枯乾,頤指氣使,我最最不想看見的羅媽媽。[抓^機^書^屋 這羅媽媽乃是煙雨閣新來的管事婆婆,爲人十分厲害,姐兒並丫鬟,誰都招惹不得的。
我雖說驚魂未定,也只得站起身來:“羅媽媽說笑了,梅菜怎麼敢偷東西吶,不過是,瞧着這小獸有些個奇怪……”
“小獸?”羅媽媽皺起掃帚眉:“你大白天說甚麼瞎話,這兒哪有甚麼勞什子小獸!”
我心下一驚,回頭看來,那個奇怪的動物果然不見了!
“這這這……剛纔明明……”
羅媽媽急如閃電的抓住我的手腕:“小丫頭子,扯謊也得看看對頭是個甚麼腳色,你這是對着包公報假案,自尋死路!”
“羅媽媽,怎地了?”煙雨閣的賬房莫先生一邊挖耳朵,一邊慢慢踱了過來:“抓着梅菜做甚麼?”
羅媽媽忙甩開我的手腕:“哎呀,老婆子看見小姑娘就稀罕得很,梅菜雖說是個小丫頭子,倒也細皮嫩肉,由不得老婆子不細瞧瞧那手,倒像是個有福的,說不定啊,老婆子以後還能跟着她沾點光呢!是不是,梅菜?”
莫先生皺着眉頭瞧着我,我心下想着,橫豎整日裡在煙雨閣總少不得與羅媽媽擡頭不見低頭見,爹孃總說與我,莫先生照顧着我們家,慣常不便爲點子小事給莫先生添麻煩,我只得微微點點頭。
“嗯,是便是了,梅菜,此番你可送完了點心?”莫先生問。
我忙道:“還不曾去,今日裡是給水晶姑娘送去的桃酥。”
莫先生點點頭,道:“今兒個是十五,你可莫要忘了給龍神爺準備下供奉祭品。”
我忙點點頭:“是了,點心早預備下來了,莫先生放心。”
莫先生這才叫着羅媽媽去清點姐兒們新進的衣飾,登記入冊了。
我這才鬆了口氣,又望了剛纔小獸的所在地,確確實實,連桃酥帶小獸,全不見了。
想必小獸見了生人跑得快,不知道竄到哪裡去了罷,我雖有些遺憾,但送點心的使命在身,便提着籃子快步到煙雨閣裡去了。
待我擺好了桃酥後出了門,聽見幾個丫鬟在門廊裡竊竊私語,我忙跟着去湊熱鬧,連聲問:“姐姐們,說甚麼這麼熱鬧,可是煙雨閣又有了新聞?”
伺候水晶姑娘的丫鬟石榴見了我,一把拉過我,說:“梅菜,你來得正好,回去與你爹孃言說,你這幾日晚上莫要來送夜宵了。”
“怎地了?”我好奇的問:“水晶姑娘這幾日就算不用點心,恩客也該要的呀?還是說口味……”
“不不不,與口味倒沒甚麼干係,只不過……”石榴壓低了聲音:“煙雨閣這些個日子,在鬧鬼,你一個小丫頭,就算是爲着家裡的買賣,怎好夜裡再出來行走。”
“鬧鬼?”我自是唬了一跳:“當真?”
“千真萬確!”鸞兒四面看了看,說:“開始是若溪姑娘的丫鬟小奴兒見到了,大家還取笑她定是偷着喝了恩客剩下的殘酒,看花了眼,可是慢慢的,丫鬟小廝連帶粗使婆子,見到的人越來越多……”
“那鬼是甚麼樣子的?”我想起昨日裡的奇遇,心裡不由也緊上幾分。
“這個……”石榴皺眉道:“他們說,是一個穿着紅衣的女子模樣。”
“該不會是哪個姐兒夜裡出來透氣,給小奴兒他們看錯了罷?”我好奇的問道。
“那,倒不大可能。”伺候桃花姑娘的小蝶也道:“她們都言說,那個紅衣女子背影是極美的,可是卻偏偏……”衆丫鬟道:“梅菜常走夜路,莫要嚇到了梅菜。”
小蝶猶豫了一下,我趕緊姐姐長姐姐短的磨人,丫鬟們禁不住我央求,繼續說道:“卻沒生面孔,前面一看,整個臉白茫茫一片,剝殼雞蛋似得,五官俱是不曾有的。”
“無面目的鬼?”這倒真算是個新鮮的傳說,我忙又問:“那個鬼見到自己給人瞧見了,可有害人?”
小蝶搖搖頭:“你休要問這麼多,橫豎我又不曾見過,你若是得了空,倒不如去問小奴兒,她繪聲繪色,說的跟真的一般,我聽了,夜裡都不敢出去潑洗漱殘水,姐姐只是給你提個醒兒,這幾日,教你們家新請的夥計來罷!橫豎男子火力定然是壯些,也不懼這個。”
我應下來,也就出去了,心下想着,說起來,也許久未曾往小奴兒伺候的若溪姑娘房裡去,上次見到小奴兒,是甚麼時候來着?是了,是前些個時候,在花廳裡,兩個姐兒鬥嘴的時候。
那日裡娘差我去給桃花姑娘送蜜煉枇杷膏,及至到了煙雨閣,只聽遠遠的,那花團錦簇的樓上便有吵吵嚷嚷的聲音,幾個丫鬟從我身邊飛跑過去瞧熱鬧,我一看,其中有相熟的丫鬟鸞兒,忙拉住問道:“鸞兒姐姐,這是怎地了?”
鸞兒見是我,低下身來附耳道:“才聽見小蝶她們說,若溪姑娘和金珠姑娘之間爲着恩客,早便不對付,今日裡爲着幾件新進的衣飾釵環,竟給大打出手起來,又叫又罵,爭的不可開交,好不熱鬧,聽說連莫先生都聽到風聲要親去勸架了,你還不隨姐姐瞧瞧去。”
我平素就是個愛看熱鬧的,一聽這樣事,忙不疊也跟着去了。
只見花廳裡擠滿了姐兒並丫鬟,烏泱泱密不透風,待客的青瓷杯盞早碎了滿地,團花織錦地毯上盡是些碎茬子,當中身量纖細,面若春花的正是時下當紅,善彈古琴的若溪姑娘,穿着百花穿蝶紅底襖裙,一雙滴溜溜清水眼睛,插着纖腰,一隻染着鳳仙花汁水的白皙玉手正點住了對面,正喊道:“今日裡這筆賬目若是沒有出鬼,我情願跟你姓!我怎麼沒看見,怎麼就被你挑了去了?若是夾帶私藏什麼的,可不好乾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