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琮扣上盒子,對着葉十一的背影沉聲道:“若葉公子能答應我的條件並順便幫助將軍府脫離眼下的困境,我願爲葉家昭雪!雖然不能立刻辦到,但期限不會超過一年!請葉公子相信方琮絕不食言!”
葉十一腳步一停,許久才垂着頭走出了偏廳。十三守在門外:“談完了?我送你出去。”
方琮揉着額角輕輕靠在椅背上:“水色,我談崩了,以後該怎麼辦啊?對了,燕姐姐可曾收下那些地契?啊,我今天是不是還沒吃藥?怎麼會覺得這樣暈?不行,我要睡倒……”說着竟就那樣睡着了。
十三輕聲進來:“我在她剛纔喝的藥裡放了點安神的東西,她說能幫葉家昭雪,是真的還是假的?”
水色扶着方琮起身:“主人從不說沒把握的話,這點你比我更瞭解吧。你替我去給綠煙傳話,讓她帶緋流過來照顧,還有,你若再敢用這種手段,便是主人饒了你,我也不會放過你的!還不快出去!”
十三腳步不停,留下了輕飄飄的一句話:“不論爲了什麼都不要去碰那件事,柳嫣是個極度危險的女人,除非小琮願意將整個玉華宮當作後盾,否則會有性命之憂,你儘量勸她及早收手吧。”
“阿玹哥哥這樣說是不相信我麼?這幾年我吃了不少藥,一般的安神藥對我幾乎沒用。”方琮悠悠轉醒,“我好容易才能離開玉華宮,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的,葉十一沒有答應與我交易,這件事短時間內就不會再被提及,阿玹哥哥不必太擔心。水色,我們回去吧,別讓燕姐姐久等。”
十三看着方琮蹙眉:“主人?”
方琮起身向門外走去:“阿玹哥哥不必這樣,想喊什麼就喊什麼,我喜歡哥哥對我的每一種稱呼。”
十三想了想才道:“小琮,你是不是吃過凝心丹?果然,你吃了多少,最近一次是什麼時候吃的?”
方琮卻走出了偏廳,清淺地留下一句:“你別問了,橫豎也沒用。我對自己早就不報任何希望了。”
水色扶着方琮回了內院的房間,小心奉上一個錦盒:“主人,這是昨夜華奴送來的,奴婢替您打發了他,只收下了這個。他還說柳家二小姐等得頗爲心焦,不知主人主人可有辦法繼續拖延……”
方琮愣了愣:“最近果然是攜懈怠了,居然將那位祖宗忘得一乾二淨,告訴華奴,再要再拖幾天即可。若是實在無法拖延,也可以讓她先回亞城,待鐲子做好後,大師會將鐲子送至濟雲寺,而他則會讓人將鐲子送去柳府。水色,寫信給玉華宮,讓那邊想辦法在七日內將鐲子送到我手裡。”
水色遲疑道:“七日會不會太勉強了?奴婢七日前收到玉華宮的回信中說,鐲子內的金線已填充完畢,正在打磨,三日後就會從玉華宮送往亞城。算算時間,那枚鐲子應該剛離開北境,到達亞城最快也要十五天,來回送信催促並不能讓鐲子更快送達,只會引人懷疑。”
方琮嘆氣:“可燕姐姐等不了半個月了……”
“果然是這樣,我就覺得你最近很奇怪,原來都是爲了我,”燕婧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琮兒,你能不能親口告訴我,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跟將軍府突然斷掉了與我的聯繫有何關聯?”
方琮搖頭:“姐姐只要安心在這裡住着就好,事情很快就會有結果的。水色,準備一下,我要出門。”
水色哪裡肯讓,但當着燕婧的面又不好多言,只能抱了厚衣服侍方琮換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禮物陪着她上了馬車。漁火本想駕車同行卻被十三攔下:“府裡需要你照應,燕小姐那邊千萬盯緊了,她若出去了,有事的不僅是將軍府,還有咱們朗悅莊!風澤,你跟我一起去!萬不得已時可以打暈主人帶回來!一切罪責由我擔當!希望你能記得,你現在吃的是這裡的飯,有些話不要多嘴。”
風澤沉默地上車,聽着方琮輕聲細氣地道一聲:“去王相府,遞琳萃軒的帖子給新三少夫人,就說我恭祝她有喜了。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同風澤出門呢,今日之行可能不會太輕鬆,路上就拜託你了。”
風澤恭謹應聲,安靜駕車而去。方琮臉色蒼白的靠着車壁,水色看不過去探身對外頭道:“十三,主人臉色不對,你進來瞧瞧。”說着將方琮扶到肩上靠着,托出她的手腕給十三診脈,剛觸手卻是一愣,她隨即小心地揭開方琮的袖子查看,然後將剛進車裡的十三踹了出去:“你就是這樣調養主人身體的?”
方琮抽回袖子:“水色,不懂就不要亂說話!想要治好我的傷口,這些代價是必須的,所以十三才不讓我出門的,不然本家的春天可比現在的亞城冷多了,你見我什麼時候這樣乖巧地沒出門呢?走吧。”
十三在車轅上靠着,閉着眼睛將一顆淺綠色的藥碗遞了進去:“只此一次,下不爲例,不過吃了這東西,今年冬天你可要做好準備。爲了一個外人,這樣做真的值得?”
方琮接了藥碗卻沒吃,繼續靠着水色閉目養神,直到風澤停了車,少頃又在車外恭謹道:“主人,三少夫人親自出來接您了。”
水色快手快腳地給方琮繫好面紗,扶着她下車。方琮笑聲道:“夜風寒涼,三少夫人剛有了身孕可要照顧好自己,您這樣客氣,倒是折煞方琮了。略備薄禮不成敬意,還望三少夫人笑納。”
“方姑娘客氣了,裡面請。”雲琳低聲道,“小宮主突然召見奴婢,可是有什麼吩咐?”
水色道:“王相最近可有什麼特別之處?”
雲琳略想了想道:“府裡最近沒有客人來,王相前這幾天不似之前那般焦躁,而且昨天王相夫人突然跟我說不必繼續縮減府裡開支,但是府裡最近沒有大得能讓人放鬆至此的進項啊。”
方琮抽出一張銀票:“你現在有了身孕,不宜操勞,今日帶來的補品與你往日用的不同,你安心吃,對你和孩子都好。放心吧,我問的事絕對不會讓你爲難:我曉得你並沒有執掌相府中饋,但還是能接觸到一些賬目的,府裡最近有沒有用過這家錢莊的銀票,尤其是票號與這張相近的那種?”
“有,不過只有幾張,”雲琳仔細辨認後道,“說起來也怪,最近府裡用的都是大額銀票,且不是固定銀號的。還有府裡最近多了些來路不明的珠寶,有幾件看起來意外的眼熟,只是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方琮勾脣一笑:“雲琳,今日多謝你了。水色,回去吧。”
風澤端坐在車轅上,看着方琮被扶上馬車,臉上多了一絲不忍:“主人,天快黑了,咱們回家去吧。”
方琮睜開眼睛,慢慢彎了眉眼:“好啊,不過半夜時你能替我去送一東西麼?去將軍府送,偷偷地。”
風澤看着方琮更加瘦弱的身體和蒼白的膚色,慢慢點頭:“謹遵主人吩咐。”
方琮淺笑:“你們那麼擔心做什麼?這事我和水色都做過,不過是因爲今天格外冷,我晚上會發燒,而水色和十三一定要照顧我,所以只能讓你去了而已。做的事也非常簡單,你只要將這張銀票交割燕夫人就行,順便告訴她,這是我今天晚上在王相府裡拿到的。之後無論燕夫人說什麼,都不要管了。我羅嗦一句,爲了你的九爺着想,這件事你最好別說出去,若是連他都牽扯其中,就沒人能救他的命了。”
風澤安靜地接過那張銀票,沉默地駕車回朗悅莊。燕婧披着厚裳等在房外:“琮兒,你回來了?放心,我沒做爲難他們的事,只是我不久前發現自我住進來後,你府裡就虧空的厲害,現銀都折成了大額的銀票且去向不明,珠寶也少了很多。琮兒,蘇琉從你這裡借了不少錢,你之後就一直在努力維持店裡和家裡的開支,本以爲她死了,你這邊會漸漸好起來,但是爲什麼虧空反而會越來越厲害?還有你讓水色給我的地契都是剛從官府過了印的,裡頭有三處莊子是母親的陪嫁。琮兒,將軍府是不是出事了?”
方琮毫不避諱地應道:“燕將軍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燕夫人被禁錮在府中不得外出,將軍府裡拿不出那麼多名諱隱蔽的錢財打點,且燕夫人不希望讓人知道姐姐不在府中,面對這種境況,姐姐希望我怎麼做?少不得我多奔波些,更何況今日之行收穫頗豐,如果沒有意外,將軍府很快就能脫離困境。”
燕婧怔愣許久才道:“琮兒,你這是何苦?朝堂風雲驟起,不是你我這等弱女子可以抗衡的,母親的心意我明白,但我是燕家的女兒,沒道理讓別人替我去受苦,若將軍府不能留存,我此生又有何面目苟活於世?明日我就回去,至於那幾張地契你替我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