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火焰裹挾着漆黑的東西自天空中出現的黑紅色空洞中墜落, 隨後整個城市燃燒起來陷入了火海,一如十年前那場巨大的災難一樣。
衛宮士郎睜大眼睛看着這一切,眼前的一幕與記憶中的場景重合, 他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幼年的時候, 獨自一個人待在廢墟中等待死亡或者救援, 在那片火光中, 他覺得自己似乎又看到了切嗣。那個拼命地尋找着倖存者, 悲傷的流着淚卻面露欣喜彷彿得到了救贖的男人。他伸出手,踉蹌着闖進火海之中想要追上那個背影,然而就在他即將觸碰到的時候, 周圍的環境卻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暗紅色的荒野之上,隨處可見的是斷劍殘刃, 躍動的火焰在遙遠的地平線上燃燒着, 數個巨大齒輪在遠處的天空上彼此交織, 緩慢的轉動着。荒涼與昏暗是這個地方的主色調,無主的武器插在地面上, 宛如墓碑,就連空氣中都充斥着悲哀的氣息。
被衆多武器重重包圍起來的小山丘上,一個腰間裹着殘破紅布,傷痕累累的身影搖搖晃晃的站在那裡,他的身上還插着幾把武器, 背對着站在小山丘下方的衛宮士郎。
“吾爲所持劍之骨……縱橫無數戰場而不敗……其常立於劍丘之巔, 獨醉於勝利之中……故如我祈求, “無限劍制”, 則此軀, 註定爲劍生!”低沉的吟唱聲在耳畔響起,背對着衛宮士郎的皮膚微黑的白髮男人微側身體轉過頭從高處俯視着他, 勾起脣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冷笑。
在對上那雙茶金色眼睛的瞬間,衛宮士郎心中忽然升起一個明悟,站在山丘上的那個傷痕累累帶着硝煙與戰火氣息的男人,那個被遠阪凜召喚出來自稱失憶的無名英靈Archer就是他,不知因何緣由化身英靈的衛宮士郎!
英靈衛宮的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他忽然反手拽出插在地面上的兩把長劍,直接從高處向下,如同一隻發現了獵物的鷹隼一般俯衝下來。來不及多想,衛宮士郎下意識的同樣拔出兩件武器交叉在胸前,擋住了這一擊,然而卻仍舊被過於巨大的衝力撞得飛了出去。
來不及理會如同遭受過重錘的胸口處的疼痛,衛宮士郎抓緊武器飛快的在地上狼狽的打了滾才爬起來,飛揚起來的塵土中衝出來的男人揮舞着雙手中的武器再次向他揮過來。再次艱難的抵擋住之後,他纔看到塵土散盡後先前自己跌倒的地方再次被對方一記重擊砸出了一個大坑出來。
如果不能擊敗他,自己會死,會被他殺死,衛宮士郎從對方的眼睛以及那有些癲狂的笑容中讀出了這樣訊息。英靈衛宮對他的態度很奇怪,明明就是想要將他置於死地,一言不發只是一味的上前進攻,可偏偏又在他抵擋不住時停下來等他稍微恢復一下,任由他不斷地學習那些戰鬥技巧與經驗。
劍斷了,無所謂,周圍到處都是武器,隨便拿起來一個就能用。在如同狂風驟雨的攻擊下,被如影隨形的死亡預感所逼迫的衛宮士郎拋卻一切思考,此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斷地戰鬥,不斷地進攻獲取最終的勝利。他如同一塊巨大的海綿一樣不斷地吸收着那些戰鬥經驗,甚至於腳邊那些武器的主人殘留在上面的戰鬥記憶也一併吸收,不斷地學習篩選並且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方式。
當長劍刺穿英靈衛宮胸膛的那一刻,高大的青年握住長劍無力的跪在了地上,他看着衛宮士郎,臉上的表情帶着一種奇特的猶豫與厭惡,然後漸漸地消失了蹤跡。等到衛宮士郎終於回過神來,這裡的風景依舊荒涼悲哀,此刻的他帶着滿身的傷痕正搖搖欲墜的站在先前英靈衛宮郎所處的小山丘上,看着眼前荒蕪破敗宛如劍冢的風景,臉上露出了一個巨大的悲傷的表情。隨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下山丘,身後的景象從遠處坍塌毀滅。
言峰綺禮覺得自己最近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對,他站在教堂的佈道臺前看着放置在那裡的十字架和聖經,以及同樣安置在那裡監控戰場狀況的魔術裝置。我一定是忘記了什麼,感覺上應該挺重要的,也許是一個人?他這樣想到。
聖盃戰爭已經順利的開始了,月色透過高大的玻璃照進漆黑的教堂之中,他漫不經心的關注着那個叫做衛宮士郎的少年跟自己的師妹遠阪凜聯手與愛因茲貝倫的人造人及其從者對戰。
該說真不愧是衛宮切嗣那個男人的養子麼,就連召喚締結契約的英靈都是同一個。他看着那個金髮碧眸穿着藍色裙甲手執無形武器與Berserker之間的戰鬥,倒是凜,竟然和她的父親一樣都召喚出了階職爲Archer的從者,這大約是遠阪家的傳統吧。
嘖,遠阪家的傳統,也許就連在關鍵時刻會疏忽大意也是他們的傳統吧,她的父親不久因此命喪在他手裡的麼。言峰綺禮有時候會想,要是凜知道這十年來一直照顧自己的師兄其實自己的殺父仇人,會露出怎樣美麗的表情?也許當初他就是懷着這樣的心情才選擇幫助她處理老師的喪禮並照顧她長大的吧。至於說對方知道真相後展開的報復,他並不畏懼,還有些期待,他甚至在前不久將那把老師贈送的,被他拿來殺死老師的匕首作爲禮物送給了遠阪凜。
“還真是惡趣味呀,綺禮,你這麼作妖就不怕那天一不小心把自己給作死了麼?”低沉的笑聲在耳邊響起,溫熱的呼吸垂在耳朵上帶起一陣涼意,言峰綺禮的身體微微僵了一下,但是並沒有防備,因爲能夠近他身並讓他無法覺察到的傢伙就算是戒備也毫無用處。他微微偏頭望向聲音來源,然而卻驚訝的發現身邊並沒有任何人。
吉爾伽美什懶散的坐在後方的長椅上,晃動着手中透明的玻璃酒杯,鮮紅的酒漿宛如鮮血一般在杯子中均勻地旋轉着:“你看上去有點緊張過頭了,綺禮,明明之前還高興的差點要笑出來。”
“剛纔有誰來過麼?”
“你幻聽了?這個時間會有誰來這個陰森森的地方,就連你的女兒目前不也是在外面麼晃盪麼。”吉爾伽美什嗤笑一聲,喝完杯子裡的酒隨手丟掉了手中的杯子,“那個叫安哥拉·曼紐的男人可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不,沒什麼,大概是這兩天有些太累了一點。”言峰綺禮搖搖頭,總覺得在吉爾伽美什提起卡蓮時,好像又聽到那個聲音輕笑了一聲,在他耳邊說這些什麼女孩子要好好嬌養之類的話。他沉默了一下,忽然又說道,“安哥拉·曼紐是麼,我知道了,卡蓮的事情我會好好關注的。”
對於總部聖堂教會將卡蓮在這個時間派過來,並且作爲轉校生進入遠阪凜和衛宮士郎的學校就近監視聖盃戰爭的進度和他的算盤,言峰綺禮可是一清二楚。不過現在他們的目的恐怕要落空了,因爲他那個除了容貌以外繼承了他的血脈性格根他如出一轍的女兒,最近對吉爾伽美什剛剛提到的那個叫安哥拉·曼紐,和衛宮士郎長得有些相似的青年很感興趣。而那個青年,雖然只見過寥寥數面,但那一身屬於同類的味道卻是無法忽視的,想來卡蓮之所以會被他吸引也是因爲這個吧。
吉爾伽美什目光奇異的看了言峰綺禮一會兒,他他不知道言峰綺禮爲什麼會突然這麼說,不過比起這個,他現在更想去看看那個拒絕了他的恩寵的不知好歹的女人。
言峰綺禮獨自一人坐在教堂長椅的最前排,這次的聖盃戰生開始的太早也太過不用尋常了。而且他可以確認,自己的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情。儘管記憶非常的完整毫無破綻,但是這十年來卻實在是太過於乏善可陳了,單調的完全可以用無聊來形容,他甚至對此毫無真實的感覺。而且以他的性格來說,在他發現了自己的本性之後,是絕不可能忍受這種無聊的。
“Assassin,火焰,那些來自天空的光——”他喃喃自語,忽然想起大片的天藍色火焰,神色卻開始變得有些痛苦起來,似乎有什麼力量在阻止他思考下去,可他最終開始說出了那個名字,“聞人白。”眼前的世界如同遭受了重擊的鏡子一般紛紛碎裂開來,他看到那個在幻境中並不曾出現過的男人臉上帶着微笑就站在他的身邊。
“比我預計的時間要快一點。”聞人白把下巴擱在言峰綺禮的肩上,姿勢有點彆扭親吻了他的嘴角,“等事情結束之後就跟我回家成親吧,在天道的見證下,你將會與我共享漫長的歲月。”
言峰綺禮微微頷首側頭回應了聞人白的吻,勉強壓下了心底忽然升起的一個不安,並不是對之後漫長歲月的不安,而是針對聞人白那句‘回家成親’本身,總覺得事情似乎並不會像他說的那樣順利。
他想了一下決定岔開這個話題,伸手指了指挨個從地上的黑泥裡爬起來的人魔術師或英靈,以及翻滾咆哮向着更遠的方向蔓延的黑泥:“聖盃被毀了,但是那些被傾倒出來的東西怎麼辦?”
“很簡單,一鍵還原就好了。”聞人白笑了下,打了個響指,小小的鐘鐺脫離了他的手腕飛上了天空,隨後化成一座古樸大氣的大鐘。那鍾微微震顫一下,雖然沒有任何的聲音,卻都能感受到其中磅礴浩瀚的力量在波動。就像聞人白說的那樣,周遭的景象真的被‘一鍵還原’紛紛的恢復了原本未曾被破壞的模樣。就連那些漆黑的泥,以及被毀的一乾二淨的柳洞寺的建築也如昔日那般完好無損。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這還僅僅只是鍾仙子隨手留下的一點力量罷了,不然爲什麼那天我跟那隻天使打完之後來處理來解決後續的人是鍾仙子而不是這裡的神明,上邊可都是早就有過一些交易的。”聞人白無所謂的聳聳肩,對於那些交易無外乎他們搞出聲勢浩大的狀況然後讓本土的神明出現弄幾個神蹟重新聚攏信仰之類的事情吧。比起這個他更感興趣的是黑泥清理後多出來的幾個仍舊處於昏迷狀態的人:“雁夜、迪盧木多、卡蓮還有海帶頭,這個跟衛宮長得有點像的少年是誰?”他有點困惑的眨眨眼,有點不太確定的看向言峰綺禮,“該不會我想的那個傢伙吧,這可真是太有趣了。”
“也許就是他,不過看起來現在完全就是個普通人,而且那邊伊莉雅斯菲爾好像也沒有因爲大聖盃的毀滅受到什麼影響,就連櫻的頭髮顏色也恢復了最初的樣子,說不定跟那個有關?”言峰綺禮的目光掃過正在陸陸續續醒過來的幾個人。
“傳聞鍾仙子同時具有毀滅與創造的力量,據說山海界以及雲中界就是借用她的力量創造出來的,不過她雖然脾氣火爆了一點,但的確是位非常仁慈的存在,也許是她給了他們的新生的機會吧。”聞人白聳聳肩,忽然猛的向後退了一步,黑色帶着紅色紋路的寶劍掙扎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渾身散發着黑紅色扭曲氣息,身着黑色裙甲的Saber神情冷酷的看着面前的聞人白以及其他幾個正在陸陸續續的甦醒過來的人,臉上露出一個充滿了惡意的笑容。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聞人白的身上,對於這個給她威脅感最大的男人,她毫不猶豫的開啓了自己的寶具能力對準聞人白轟了過去。
對城寶具不愧是對城寶具,聚集力量正面迎擊發射而來的漆黑之光的聞人白感受着巨大的力量忍不住撇撇嘴,他有點苦惱的看看身後的幾個仍舊處在迷茫狀態的人,以及此刻頭髮一半是與遠阪凜同色另一半仍舊是銀色的,眼睛也如同波斯貓一樣異色的遠阪櫻,又看了看此刻僅剩下虛影的古鐘,最終還是無奈的嘆口氣:“好吧,看來這最後一點的力量也保不住了。”
半空中的古鐘再次微微震動,而這一次,悠揚厚重的鐘聲從古鐘中傳了出來,裹挾着好大的聲勢傳遍了聲音所能達到的每一個角落,喚醒了所有被囚困於過去的精神以及仍舊沉在深夢之中的生命,此時第一縷陽光剛好破開雲層照耀了下來,長夜已逝,黎明到來。
完成了所有任務的古鐘在陽光下散落化成金色的粉塵紛紛揚揚的落在了聞人白和言峰綺禮的身上,金光陡然亮了起來,刺痛所有人的眼睛,光芒過後,二人再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