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得知毅虹與別的男人生了孩子的消息,大腦好似被雷電劈了,愛恨情仇猶如火山迸發的岩漿,從他的雙眸中噴涌而出。周圍的空氣,彷彿被他的目光點燃,滾出陣陣襲人的熱浪。
他閃電般地揮舞着釘耙,翻土、整地、挖塘、播種、覆土,一氣呵成。淋漓的大汗,很快溼透了軍裝。
白寧遞給他一塊毛巾,他卻團成一團扔出去很遠。她端給他一碗涼茶,他一揮手,把它打翻在地。
與白寧生什麼窩囊氣?就因爲她是毅虹的閨蜜?白寧本來就內斂溫柔,對於金鎖的粗魯她一點也沒有往心裡去,倒是很擔心他傷了身體。
漸漸地,金鎖流乾了汗水,衣服也被太陽蒸乾,嘴脣乾燥得脫出白皮,幾條脣紋裂開了口子,滲着殷紅的血。
白寧流着淚乞求他歇會兒喝口水,他卻一聲不吭,仍然不停地翻地。高強度的勞動是最好的發泄,這個道理白寧能理解。可不歇不喝地作賤自己,與自殘有什麼區別?
“金鎖,有本事你找毅虹算賬,跟我發什麼狠?還是個男人嗎?”
“我的事不用別人管!”
“我的地也不用你種!”
“放心,不會賴在你的寶地裡,到了點兒我會回軍營的。”
看起來白寧是在與他鬥嘴,其實她很高興,激將法奏效,他終於開口說話了。金鎖的痛苦就是白寧的煎熬,只要他能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她願意爲他付出一切。然而白寧清楚,現在怎麼開導和勸慰,什麼體貼和溫存,都是無濟於事的。
白寧靈機一動計上心來,她招招手,其他知青很快圍了過來,一個個對金鎖的播種技術讚不絕口。
白寧歪了歪嘴,一位女知青心領神會,立即端了一碗涼茶,用海通話嗲聲嗲氣地說:“親愛的解放軍叔叔,請用茶。”
他撲哧一笑,“還叔叔呢,我與你差不多年紀好嗎?”哎,自己的事兒,總不能與大夥兒置氣吧?金鎖接過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客套地說,“好甜啊,謝謝。”
“這茶有毒,喝了就得爲我們幹事。”
“啥事兒?”
“給大夥講講種植玉米的技術要領。”
“好呀。”他一邊講解一邊示範,並對每個知青乾的活兒進行了點評。
這天,知青們收穫滿滿,對這位老鄉解放軍由衷地敬佩和感激。而金鎖呢,勞動的充實和知青們的熱情也使他暫時放下了毅虹給他帶來的痛苦。
拿得起放得下,是個爺們兒。但是,金鎖回到軍營後會是什麼樣子?尤其是吹了熄燈號以後,他又將會是啥心境?這讓白寧放心不下。
她想慢慢地爲他療傷,撫平他受傷的心靈,可哪有這樣的機會?軍營和農村不說隔着銀河,但軍事禁地也不是想進就能進的。
悶騷型的白寧鬼點子還不少。知青們吃晚飯時,她對大家說:“我的任務全部完成了,明天我休息,你們可要加把勁兒呀。”
“你有解放軍幫忙,站着說話不腰疼。”
“就是呀。”
“白寧,你明天不能休息,大家都是一起從海通來,你不能搞特殊。”
白寧站起來說:“好好好,我不休,和你們一起幹。但我哪有人家金鎖的本事?他可說了,願意幫助你們每一個人,你們爲啥不請他?”
“這個好辦,軍民魚水情嘛,我們到部隊請他去。”
熊虎急了,說:“什麼?你們想請那個流氓,他是想打白寧主意的。”
白寧臉紅了,說:“你瞎說什麼?他是我的同學。你不放心是嗎?如果金鎖來幫忙,我不與他接觸,你下地幹活,我做飯,你幹不幹?”
看來白寧心中並沒有金鎖,不然,爲什麼主動說不與金鎖見面?熊虎一拍桌子說:“幹,就這麼說定了。”
“好啊,男子漢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明天我就和你調換崗位。”
“調就調。”
白寧竊喜,只要金鎖離開軍營,她還愁沒有機會接近他?既然大夥兒同意請金鎖來幫忙,自己何不主動出擊?她想着箱子裡有一條新圍巾,明天大早就去送給大隊支書兼主任苟石的媳婦,金鎖支農的事離開苟石還真不行啊。
熊虎覺得接近白寧的機會來了,如果順着她的意思把金鎖請到知青隊裡來,那她對我熊虎會刮目相看的,在此時提出與她交朋友不就順理成章了嗎?天剛矇矇亮,他懷揣着心愛的打火機,去了苟石家。心想,有了這打火機,苟石準會幫忙。
白寧和熊虎在苟石家門前巧遇了,雙方都知道對方的來意。白寧對熊虎平生了幾分好感,頓時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熊虎心花怒放,沒想到好事來得如此之快。他琢磨着,今後只要順着她,何患貓叼不到魚?
黑堅玉連續參加公社和大隊的會議,已經幾天沒有去知青隊了,自然也就沒有見到白寧。他夜裡總是翻來覆去睡不着,滿腦子裝着她的倩影。
黑嫂輕輕摸摸睡在身邊的丈夫,體貼地問他是不是想那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有事去!”他手一推,碰到黑嫂高聳的柔綿肥胖的肚子,呀,好大的傢伙,他幻覺是白寧的胸。不由分說,一躍而上。
“你輕點兒。”黑嫂剛出聲,他的興趣頓時沒了,說,“滾一邊去,只知道長癡肉,哪有個女人味兒?”
他雖然生氣,但畢竟在意念中與白寧有過短暫的甜蜜,他嘖嘖回味着,做起了娶白寧過門的美夢。一覺醒來,太陽已經爬上了樹梢。
不好,耽誤了吹哨出工。他想,現在到知青點吹哨,肯定讓他們笑話,哪有尊嚴?不如先到田頭轉悠一遍再折回來,對他們的勞動來一番子醜寅卯的評點,要讓這幫毛頭小子知道,老黑隊長是不好糊弄的。
剛到田頭黑堅玉就納悶了,平日吹了哨子都起不來,要等到敲門鬧騰一番才能出工。今天,爲啥老大早的就熱火朝天地幹了起來?
黑堅玉哪裡知道,是他歪打正着的“包種包管包收”起的作用,這不就是承包責任制嗎?黑堅玉原本是想通過這種方法刁難白寧,進而找到取悅她的機會。一不小心,卻調動了知青們的勞動熱情。
黑堅玉左顧右盼,不見夢中情人的影子,他嚷嚷道:“白寧人呢?怎麼沒有來?”
熊虎是準備隊長髮一通火的,他打招呼道:“對不起,隊長,沒有來得及彙報,我與白寧調換崗位了。”
黑堅玉沒有吭聲,掉頭就走。
黑隊長生氣了?大夥勸熊虎說,還是回去把白寧換回來吧,等到黑堅玉發起火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熊虎卻說,給女孩子乾點輕活是應該的,我一大老爺們兒窩在家裡做飯真不是滋味。
“熊虎,你說得沒錯,但好漢不吃眼前虧呀。”
“還記得你反對買勞動工具的事嗎?結果被隊長整了。”
“既然是來接受教育的,就得忍。”
熊虎覺得大夥說得在理,不能因爲自己喜歡白寧而連累大家,他就回知青點與白寧協商。
白寧不在廚房,他就開始擇菜。屋後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他以爲是白寧,就去迎接。他打開後門循聲找去,只見黑堅玉踮着腳,雙手抓着茅房的窗櫺子兒,貪婪地偷看白寧如廁。熊虎怒火中燒,衝了過去,揪住他的領口,吼道:“流氓,膽敢偷看女人屁股!”
白寧聞聲提着褲子尖叫着奔了過來,罵道:“流氓,還隊長哩。”
“我,我,我……”黑堅玉知道事情鬧大了,與知青有染是要坐牢的,這在公社開會時,聽領導講過。他求饒地說:“放了我,有回城指標,我讓你們先走。”
“這要看看大家同意不同意!白寧,我看着這個畜生,你趕緊去地裡叫大夥兒回來,把這個流氓押到大隊部去。”
白寧剛走,黑堅玉對熊虎說:“你放了我,我會記住你的好,第一個安排你回城,好不好?”
“誰和你做交易?”熊虎想着心上人雪白如玉的屁股被他偷看了,一種羞辱感油然而生,他一邊吼一邊把黑堅玉往屋裡拽。
“不得了,你快看,白寧摔倒了。”
白寧摔倒了?熊虎心頭一緊,就往遠處望去。黑堅玉見他上了當,趁機用力一推,熊虎冷不防鬆開了拽着他領口的手。黑堅玉像野狗一樣狂奔,知青們趕過來時,黑堅玉已經逃之夭夭了。
白寧說,不能便宜了他,咱到大隊去要人。
知青們把大隊部圍得水泄不通,要求交出流氓黑堅玉。
苟石擔心在上級面前出醜挨批評,就採取了息事寧人的辦法。當場決定:一、擼掉黑堅玉的隊長職務,並明確隊長一職由知青集體選舉產生。二、大隊黨支部出面,協調公社人武部幫助聯繫駐軍,請求派金鎖來知青隊指導農作物種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