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遠緒只是微笑,並不答話。
總不能自己告訴她,她就是誤闖她宮地的那人吧。可這樣沉默着也不好,說不準就被這沁妃劃成可疑分子再不來往。
她往老樹那兒瞧着,樹後的三人已經露出身影,水紅衫子的兩位女子擁在一個白衣綠帶的人身後,商遠緒目光便在那白衣女子身上停留着,目光中隱隱露出一種驚歎。
妙目橫波,蛾眉皓齒,脣角眼邊的那一抹輕笑卻足已羞卻這一地盛花。
她的美不似情舞或思弦,情舞似烈陽,思弦如盈月,而她,卻如那月下泛着粼波的一汪深湖,引人探尋深思。只是,她似乎心中有事,雖已極力剋制卻也難免露出一絲憂鬱來。
這個讓迥烈不同待之的沁妃娘娘,有什麼事讓她難以釋懷?
她心中感嘆,便輕聲吟道:“總一種淒涼,十分憔悴……”
她只說給自己聽,卻不料對面那白衣沁妃嬌軀一震,扶着宮女的手也抓緊了些。
那兩位宮女原本見着商遠緒這一俊俏公子心生羞意,從剛纔便低着頭,只是偶爾擡起眸悄悄看上一眼。可沁妃這一震讓她們立刻就驚慌起來,也不管自己剛纔還對着商遠緒羞赧不已便張口而斥:“竟然驚嚇娘娘,你——”
商遠緒見狀連忙恭手作揖,卻聽見沁妃輕聲細語道:“本宮無事。只是這九陽宮許久無外人過來,有些驚訝罷了。”
她說得煞有介事,商遠緒也就順水推舟當作不知情,說:“是遠緒冒犯了。”
“你是誰?如何進來這九陽宮?”
商遠緒低頭聽着沁妃這樣問道,語氣柔和中透着威嚴氣度,心底對她的讚歎又多了些。可要怎麼解釋自己被迥烈軟禁的事?
“遠緒別無他處可居,得王上可憐,暫留居在此。若娘娘不喜打擾,遠緒自當閉門不出,不敢再有唐突冒犯。”她說得一半真一半假,自以爲如此恭敬態度會讓沁妃放下戒心,哪知道她卻突然板起臉沉聲喝道:“一派胡言!”
商遠緒一愣,仰頭看她,不知自己何處說漏了嘴惹她發怒,只能作出一副焦急狀,言道:“娘娘明鑑,遠緒絕無欺瞞。”
她等着沁妃接下來的訓斥,也想弄明白她突來的怒氣爲何,可她卻又不說了,寒着俏臉別過頭去看那片花海。
商遠緒不敢再出言惹事,只能作了個揖,說些話先退下了。
往來時的路拐了回去,商遠緒腦子裡卻還想着那個沁妃最後那張帶霜的臉。明明應該是在生氣,可是她看着那片花海時的神情卻帶着哀怨。
這個沁妃,在迥烈心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位置?
她一路想着,直到進了自己的院落纔想起來叫了一聲年曦。
年曦答應着從院子的廚房裡跑了出來,一雙手還沾着白色粉末,見她回來便鬆了口氣露出一張笑臉來。
也不知怎麼的,一見年曦她的心情便會平靜下來,覺得像是多有了一個家人。
“在幹什麼呢?”她看着她那一雙白色的手。
“給公子做麪食,我知道公子不喜歡冰炎的麪食,這麪粉是從北周來的。”年曦急急的解釋着,一看商遠緒皺眉她就慌手慌腳。她的反應惹得商遠緒一笑,又問道:“向誰要的麪粉?”在這九陽宮,她們可沒什麼好人緣,不會有人雪中送炭。
“是,是師傅買來的,說沒問題我才動手做的。”年曦以爲自己犯了錯,低着頭有些難過。
她以前吃過唯一好的東西就是麪食,連奶奶也說她什麼都做不好只有這一手面食做得讓人直流口水,所以她纔想做給公子吃……
商遠緒看出她的難過,也覺得自己光注意安全而忽略了這孩子的一片好心,於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說道:“我不吃太辣的,不過你家師父特別喜歡,我保證,你就算把一整罐辣子全放進去他也不會眨一下眼。”
年曦一聽,臉上就露出奇怪的表情來,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她,欲言又止。
商遠緒不解,就扭頭問道:“怎麼了?”
年曦掙扎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公子你其實是和師父有大仇的吧?”
她的一臉認真讓商遠張口結舌,年曦一見她這表情就吐了下舌,在她反應過來前就縮回到廚房去了。商遠緒瞪着她的背影,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的一聲低笑。她一板臉,哼了一聲:“再笑我讓你三個月不知辣味!”
她轉過身,瞪着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西臣。西臣收住了笑,可眼裡還有淺淺的笑意迸射着,讓他冷漠的臉看上去有了一絲暖意。
“公子恕罪。”他說。
商遠緒又哼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麼,神情又嚴肅起來:“一會兒吃過飯,讓年曦再做些吃食給那些守衛送去。讓她從那些人口中套些這九陽宮的消息出來。”
西臣猶豫了一下,正要自請卻被商遠緒擋下,說:“必須得年曦去,還得讓她換回女裝再去。”
她想起那沁妃的話以及她們對她的態度,猜想着這九陽宮大概真是許少有人過來,至少,沒有多少男子前來。若讓西臣這強壯的男人去問,搞不好會讓那些人感覺他們受到了威脅,所以,還不如由小在市井中長大的年曦去問要來得有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