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遠緒悠悠醒過來,身上的被子依然平整的蓋着自己,這讓她忍不住挑了挑眉。
最近她休息得似乎很是安逸,以前起牀總也找不着自己的被子,有時一個晚上她就會因爲踹走了被子而被凍醒起來好幾次。
可是——她望着身上的那牀被子表情有些呆呆的——她最近的睡相真的是很乖啊。
“公子,沁妃娘娘來了。”
房外傳來西臣的聲音,商遠緒起牀時常有的恍惚迷糊也在聽見那個名字後清醒過來。快手快腳的整理好自己,就着西臣端來的水隨便清理了下就趕到了外面。
沁妃沒在房裡,院子外面卻守着了昨日見過的那兩個丫環,見着他來了,兩人又變得羞怯起來。
“稟公子,娘娘在沁陽林裡。”
商遠緒聽後,脣角帶笑,抱着拳謝過了兩位宮女,與她們擦身而過進到林中。
住到這院落這幾日,商遠緒從未進過這沁陽林,這次進來卻是狠狠的抽了口氣。
那種從未見過的黑色的樹木,那種沉綠得快要變成墨色的樹葉層層疊疊,因爲太過茂盛而讓地面上的草接觸不了陽光,滿地全是枯枝爛葉,厚厚的積了好大一層。明明是讓人壓抑得緊的景象,可那些在樹枝間,冠帽下飛舞的閃着瑩光的飛蟲卻讓那些黑色的樹顯出一種神秘的氣氛來。
像是在白日裡的夜景。
“這是夕鳴,只活在有闕陰的地方。”
沁妃從樹林間走出來,依然是那身白衣綠帶的裝扮,只在外面加了一件帶長帽的墨綠外袍,將她裹得小小的。
“見過娘娘。”她恭敬道。
沁妃扯出個輕笑,說:“商丞相何必多禮。也怪本宮不識丞相真容,昨日怠慢了。”
商遠緒臉上回着笑,心裡卻想着這沁妃厲害,只不過一晚便將她給探了個實。
“娘娘是有話對遠緒說?”
“……是。”沁妃嘆了口氣,“怪不得丞相少年得志,這知人識相的工夫就是常人所望塵莫及的。”
商遠緒笑笑,等着她說出來意。
“本宮是以探視丞相爲名而來的,現在正坐在廳中飲茶喝酒,得知丞相無礙後一會兒便回去了。”沁妃伸手攀上一節樹枝,話說得滴水不露。
這番話說得極巧,字裡行間都露出與她掙開所有干係意圖,可她確實是來找她了,所以,這樣的話只是想讓她附合她的謊言。
“是,遠緒深感娘娘恩德,只因身體不便只能與娘娘隔簾而談,奉上的前明茶也只夠娘娘沾脣而已。”
沁妃回首給了她一個感激和欣賞的笑,然後慢慢的又收了起來。
“我想請求丞相幫我逃出去。”
商遠緒聽她這樣說,眉角便跳了一下,微側着臉表示自己的不明白。
“如果再不離開,我遲早會瘋了。”沁妃像是沒看見她的表情,自顧自的說着話,“我不想走到那一步,寧願就讓自己一個人痛也不想到那天親手傷害他。”
“他是誰?”商遠緒有些好奇。
“還能有誰呢,”沁妃嘆出一口氣,軟軟的扶着樹,“我愛着的人,從來就只有他,不愛他的君臨天下,只愛着他。”
沁妃幽幽的聲音傳進商遠緒腦中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皺了下眉。
迥烈那個人,有什麼值得讓人牽腸掛肚思來想去的。
“他放我在她身邊,用浩大的儀隊迎我進這九陽宮,可他不愛我。只因爲我救過她,因爲我的國家需要他這個靠山。可既然不愛,那我也不願待在他的身旁看那些女人來來往往,受他恩寵。不愛,就該離開。”
不愛就該離開……
商遠緒被沁妃說這句話裡的決絕震住,剛烈的女人對待感情便都是如這般的嗎?
她還在想,沁妃見她不答,以爲她在爲難,便擠出一個瞭然的笑說道:
“本就是個難爲人的要求,只是本宮一直聽說商丞相的智謀卓絕,所以纔想一試。若有什麼地方讓商丞相不好做,丞相只管忘了便是。”
她又稱自己爲本宮了,是真的以爲再無希望離開這裡,所以才又做爲那個高高在上的沁妃了嗎?
商遠緒可憐她,卻也佩服她。只是這忙,在如今的她看來,確實是個**煩。
“遠緒無能。”她思之再三,卻只能擠出這樣乾癟的話來。
沁妃搖搖頭,像連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沒有,整了整外袍後,便先一步離開了沁陽林。
她走後不久,西臣便進來了,一句話未問的站在她的身後,雖未有言語,可對她而言卻像是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商遠緒想起沁妃,她在這九陽宮孤立無助,日日受着情愛煎熬,卻不能與人說,不能和他講。比起她,自己何嘗不是有幸。
至少有西臣,至少穆頡不會像迥烈那樣對她……
她突然僵住身體,想起自己口裡的那個穆頡已爲人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