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牛國醫妃
“三爺。”馬維第一次看朱璃生這麼大的氣,吃了一驚,“這——莫非主子想——”
“此事告訴皇上並不妥當。”朱璃說。
馬維暗地鬆了口氣。要是自己主子真主動插手這件事,應說本來這事不是朱璃該管的事。
“你,去福祿宮再尋個人問,是哪個人帶敏姑娘進宮的,再把這個人給我帶來。”
“三爺?”馬維沒想他真的是打算插手這件事,“倘若此事與尚書府有關,瑩姑娘——”
“瑩兒不是那樣的人,此事必定與她無關。”
馬維看着他沉靜猶如玉石的側顏,想:事實真是如此嗎?
是自己主子看不清這事,還是說,主子壓根不想看清楚。
前頭走來幾個人的影子,前面的小太監拎着盞燈籠,黃橙橙的燭光,照出兩道英俊頎長的身影,待看清楚來者是誰,馬維拂袖打了個揖:“奴才參見三爺、十一爺。”
老十一朱琪搖着手中的翡翠垂珠妃竹摺扇,笑眯眯地看了看馬維:“你和我家三哥,在這兒聊天看星星?”
馬維答:“十一爺您就別捉弄奴才了,奴才哪有那個膽量和主子看星星。”
“怎麼沒有?我和八哥走來的時候,看你們兩人一直站在這兒,一動不動的,我和八哥還以爲你們發現了天上哪顆星辰化成了仙女下凡了。”朱琪笑眯眯的眼,從馬維臉上轉到朱璃臉上,這對主僕,一樣的冰石玉臉,像戴了不會笑的面具一樣。
朱璃見自己奴才一再被人刁難,不得冷了臉,先對馬維說一聲:“還不趕緊和十一爺說一聲,留在這裡做什麼。”
“是。”馬維站了起身,抱拳對向朱琪,“十一爺,奴才還有差事要辦,先走一步了。”
“去吧。免得耽誤了你大事兒,三哥都要衝我發火了。”朱琪揮一揮扇子。
朱璃再聽他這話,真的要發火了。這個老十一越來越不像樣子,仗着自己不大不小的,說話越來越沒有分寸。喉嚨裡發出一聲:“十一——”
朱琪正對馬維喊着去去去時,忽然聽到朱璃這喉嚨裡發來的一聲,立馬裝作害怕地縮回了扇子,轉過身說:“三哥,您不是又要訓我了吧?”
“難道我不該訓你嗎?長兄如父,倘若我不訓你,我們兄弟之間是無所謂,去到外人面前,身爲皇子豈能言行無禮?”
朱琪撅撅嘴:“三哥,你都說了我們兄弟之間無所謂。我十一什麼性情你不是不知道,不過是和你的奴才開個玩笑,當家人一樣,怎麼,礙着三哥哪個鐵板了?”
“你都已經知道他是我的奴才——”馬維從小跟他到大,哪止是奴才而已。
馬維立馬跪了下來,走也不敢走了,說:“三爺息怒。十一爺不過是在和奴才開個玩笑。”
“三哥,馬維都這樣說了。十一確實是有點不像樣,我回頭說說他。”這個溫吞文雅的聲音,來自一直在旁站着的八皇子朱濟。
朱璃眯起眼角,打量了眼自己這位八弟。
說起來,兩人這個年歲相差不過二三。朱濟的容貌遺傳自生母常嬪,還是兩年前才被皇帝封爲嬪的,怕皇帝也是想爲這個八兒子着想,不想讓他在宮裡被人欺負了。但是,論生母出身,朱濟確實低人一等。常嬪以前不過是個宮女,有一次侍奉皇帝時被萬曆爺寵幸,後來有了老八朱濟。
常嬪也知道自己出身不比其他後宮女子,爲人做事都十分低調,平日裡,只去太后和皇后面前早晨請安,沒有到過其它地方。似乎,連皇上都遺忘了有這位女子的存在,以至於平常說到老八時,若提及其生母時,總要頓一頓,貌似想不起來常嬪是什麼樣的女子了。
按理來說,生母都如此低調了,做兒子本該也是安安分分的。不能說朱濟不安分,可能在任何人眼裡,朱濟溫文爾雅,做事說話都十分周全,不像他朱璃辦任何事都好像人家欠了他百萬債務一樣,朱濟人緣好,襯的他朱璃人緣差。
聰明點的,都知道衆皇子之間,早已生了罅隙,只等哪個時間爆發了而已。
比起調皮的,說話沒有章數像是處處惹禍上身的老十一,朱璃其實更戒備這個人緣好的八弟。
朱濟拉了下十一的袖管,朱琪方纔沒有繼續橫着脖子與朱璃較勁。
朱璃心裡頭不禁閃過一個念頭:這兩個人,究竟是有意,或是無意經過這兒與他碰面。
如果他是朱濟的話,或許有裝作無意來這兒與他遭遇上。朱璃的眼睛裡便是一沉,擡起只靴子在馬維屁股上輕輕踹了下。馬維心頭一驚,忽然意識到了什麼,退到了他身後。
“怎麼,馬維不是急着去辦差事嗎?”朱琪挑一挑眉,眼睛眯一眯,像是抓住了誰的小辮子。
朱璃不睬他,想清楚了怎麼回事,不動制動,衝他們兄弟兩人一抱拳:“明兒我還要回太子宮和太子議事,需要早起,八弟,十一弟,請自便。”說罷,拂了袖子從他們兩人身邊快步擦過。
轉回身的朱琪,對着朱璃的背影捏了下鼻樑:“看你怎麼裝!繼續裝糊塗嗎?難怪之前人家都說你眼睛瞎的。”
“好了,十一。”朱濟說,“隔牆有耳。”
“我不怕被他聽見。你聽他剛說啥了,說尚書府的人肯定不知情。這不是笑話嗎?”朱琪皺着鼻子說。
“三哥他也不是糊塗。或許尚書府的夫人之情,不是說三小姐百花宴之後身體不適一直病在家了嗎?或許真的人家是不知情的。”
聞言,朱琪回頭,像是好奇地打量了八哥一眼:“八哥,你究竟心裡是不是站在敏姑娘這邊的,倘若不是敏姑娘的緣故,其實這事兒也用不着我們插手。”
朱濟溫吞的眉毛微微地一挑,朦朧的神情,讓人探不到南北:“這事兒,輪的到我們插手了嗎?”他脣角似笑非笑地一勾,對在旁邊聆聽的小太監說:“福子,還不快給你們家十一爺照着前面的路,免得他走路走錯了,都不知道怎麼回自己住所了。”
“喂,八哥——”朱琪一路追逐他的身影,兩個人逐漸消失在了宮裡的花園。
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李敏坐在黑漆漆的房間裡,數着門口負責守衛的人應該是換過了兩次班。或許人家是半個時辰換一次,或許遠遠不止,也或許人家並不是按照時辰來換班的。
剛來的這位貌似喝了酒,打了幾個哈欠之後,身體靠上門板,斜斜地躺下來,打起了呼嚕。
李敏對此一點都沒有掉以輕心。這個地方,貌似不是隻是一間牢房關着她這樣簡單。來往的人衆多,能聽見馬匹和馬車的聲音轆轆經過,可想而知,這個地方頗具規模,如果要她用一個詞來形容,能叫做:山寨!
土霸王。
居然在鄰近京師的地方,要知道,京師是皇帝的住處,全國的首都,駐紮着皇帝最精英的部隊,結果,能有這樣一個土霸王盤踞到京師週近,在皇帝的眼皮底下長居,從皇宮裡堂皇地將她們綁架出來,這該是什麼樣的一個土霸王。倘若沒有人在背後爲這個土霸王撐腰,剛纔說的這一切都可能發生嗎?
李敏只要想到這些,都知道自己是不經意中觸及到某個利益集團了。
“妹妹,妹妹,你別走,回頭哥哥娶你回家。魯爺答應過我了,這事兒辦成之後,給我分點安家費。”門口那個喝醉酒的漢子,壯着酒膽喊了兩聲夢話。
“牛哥——”走來一個人,推了下醉漢的肩膀,“別喊了,被魯爺聽見的話,就糟糕了。”
“魯爺聽見又怎麼了?他不是帶着我們一夥人,出來打江山嗎?”
打江山?李敏眼皮一跳。
“你快住嘴,牛哥!”那人捂住了醉漢的嘴巴,“喝醉酒也不能說這種話,會被皇帝砍頭的。”
“砍就砍唄。”牛哥像是要掙扎起來,“皇帝算啥。我家裡淹大水,餓都餓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結果,官府遲遲不肯放糧。他媽的狗官,還向朝廷報,爲了他自己的政績,說才死了兩個人。兩個人!”
原來,這些人,是之前發大水的時候流落出來的難民。
李敏在心頭深深地嘆口氣,想到盧氏讓那孩子餓肚子,京師的人,貌似都還不知道死活。不過,那個狗官確實該死。萬曆爺統治江山都這麼多年了,難道還能不知道天災可以導致*的道理。
只等這事兒東窗事發了,該掉腦袋的,都得掉腦袋的裡。倒是這些難民,哪怕因爲餓肚子揭竿而起,當上了土匪,但是,當土匪,燒殺搶奪就是罪,一個都逃不掉。
牛哥好像睡着了,沒有說話。
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道亮光,接着,是馬蹄聲,陸陸續續的,聽起來很是整齊的一隊兒,穿過了山寨的門。
李敏仔細聆聽了下,這樣規整的馬蹄聲,好像正規部隊,難以想象出自於土霸王領導下的一羣難民組成的烏合之衆。
因此李敏輕輕地推了把在地上躺着的念夏。念夏張口剛要呻吟一聲,被李敏的手捂住了嘴巴。
“二小姐?”念夏吃驚的眼珠子在黑暗裡,擔憂地打量了下李敏。
“不要說話。”李敏貼在她耳邊說,“你先起來。”
念夏趕緊爬了起來,但是不敢大動作,靠在了她身邊。
“等會兒留點心,如果有機會,我們拔腿就跑。”
“二小姐,我們這是——”念夏迷迷糊糊的,還沒有記起整個事情經過。
“這裡我猜是哪個山頭,京師附近你和我說過半邊都是山巒環繞,應該是這些山裡面的一個了。”
“我們是被土匪劫持了嗎?!”念夏驚了一下。
光天化日之下,烏合之衆組成的土匪集團,竟然能潛進皇宮綁架人!她原以爲,是李華僱傭的殺手把她們綁了呢。
李敏一時未能和她解釋清楚,只問她:“你知道魯爺嗎?”
“魯爺?”念夏搖頭,聽都沒有聽說過。
李敏眼裡又沉了幾分。連念夏都沒有聽過。這個魯爺是何等人物,不過確實很奇怪,這羣土匪能安居在京師附近,不被皇帝發現,究竟是存了什麼目的都難說。
院子裡,那隊人馬停了下來。有人過來問:“林舵主,魯爺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
這個林舵主,應該是魯爺底下一個小頭目。
等了會兒,只聽這個林舵主張開了聲音說:“魯爺還有點事兒要辦,說遲點回來,讓我先回來,告訴各位兄弟,事情已經辦成,可以喝酒慶賀了。讓我專門拉了一車酒先回來犒勞各位兄弟。”
哎?念夏聽着都覺得這個林舵主的嗓子哪兒有點熟悉。
李敏微微擰了擰眉,也在苦思冥想的樣子。
外面那位林舵主,又捏起了喉嚨大吼一聲:“來,把車上的酒罈子蓋全揭了,讓兄弟們喝酒!今晚不醉不歸!”
聽說有美食美酒,任人享用,山寨裡的人全沸騰了。不會兒,喧鬧聲,一*的,猶如海浪一樣,涌向了幾輛馬車,形成了一片嘈雜的汪洋。
在大家興奮地抱着酒罈子的時候,有個人一溜小跑,到了關押李敏的房間門口,對守在門口的牛哥說:“兄弟,快去喝酒吧,魯爺賞給大家的。”
“我剛喝過了。你們喝。”牛哥身子依舊橫躺在牢房門口。
那人看起來像是有了些爲難:“兄弟,你如果不去喝一口,不是不給魯爺面子嗎?這個酒,是桂花釀,從京師裡最有名的酒香居拉出來的。”
“是,是嗎?”聽到桂花釀三個字,牛哥有些心動,同時,卻記着自己身上的責任,“魯爺走之前,才和我說過了,要我好好看着牢房。”
“沒有關係。兄弟,我幫你看着門,你去喝一口酒回來,不就一會兒的功夫嗎?”
牛哥想着這話也有道理,喝一碗酒而已,用不了多少時間,於是,扶着門板站了起來,剛要把牢房的鑰匙遞交給對方。
李敏和念夏都屏住了氣息看着,透過窗外那點微亮的光,想瞅清楚那個與牛哥對接鑰匙的人。只是陰影罩住了那人的一半臉,很難以看清楚。在李敏那點銳利的視線觀察到的,那人彷彿還在臉上戴上了層皮似的,因爲可以看見一點那人笑的時候,嘴角的微路有些僵硬,不像自然人的反應。
這個人是?
牛哥手指頭勾着那串沉重的鑰匙,鑰匙頭都落入對方掌心裡,只等自己鬆開指頭。那邊,寨區的大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一個發怒的吼聲:“不要他們騙了!他們不是林舵主!林舵主被人綁走了!” WWW▲ тt kǎn▲ C O
事發突然,那些抱着酒罈子享用美食美酒的土匪們,全呆了下。緊接,哐啷啷,酒罈摔碎了一地,有人叫:“不要喝了,酒裡被下了藥!”
嘩啦啦,驚恐的人聲,席捲着整個院子,好像颶風一般,很快的,響起了拔刀子的聲音,咚咚鏘鏘的,刀劍相擊,伴隨慘絕人寰的哀嚎。
院子裡剛亂成一團,東邊的方向,忽然升起了一團明亮的火焰,驚恐的喊聲再次拔高了一個等級:“起火了!馬廄起火了!快去撲火!馬,馬——”
李敏就此可以斷定,這羣來解救她們的人不僅是有組織的,而且有計劃的行動,這樣快速精準的反應,倘若不是訓練有素的精兵良將,難以想象。
門口,手裡拽着牢房鑰匙的牛哥,與對方纏打在了一塊。不得說,魯爺選擇了牛哥這個人來看門,是選對了人。
牛哥體壯如牛,藉着那個酒,兩眼發紅,宛如一頭瘋牛,拼了一股死勁,死不放手。在對方拔出腰間的短刀在他身上嗖嗖,劃過了幾刀,頓時鮮血四溢。牛哥踉踉蹌蹌,像是倒在了牢房外面的牆邊,卻是屏足了一口氣,伸出手扒開牆角的一塊磚塊,嘴角流着血冷冷地笑了聲:“我阿牛這條命,自從被魯爺帶出村以後就是魯爺的了。魯爺說了,倘若人要被搶走,還不如殺了——”
伴隨這句話,牢房裡傳出了一聲砰響。
李敏剛叫不好,身下的地板宛如碎片一樣崩裂開了。她身邊的念夏第一個掉了下去,隨之發出驚悚的尖叫。李敏伸手去抓,只能勉強撈住自己小丫鬟的手腕,然而,自己身下一樣早已沒有支撐的木板,她的手指頭勉強只有兩根手指掛在了窗臺的木楞上。
不要說自己能不能抓的住木條,那脆弱的木楞根本掛不住她們兩個人的重量,正一絲一絲地垮塌。
“小姐,放了奴婢吧——”念夏喊着。
李敏苦笑:現在不是她放手不放手,是她放手也好,不放手也好,都是勢必要兩個人都掉下去了。
兩個人在黑暗的空穴中搖晃,能感受到底下貌似無底洞裡吹出來的陰風,颯颯的,猶如陰曹地府,正張開大嘴巴等着把她們兩人一口吞下。
不怕死的念夏,此刻此時都冷得直髮抖。
只見她和李敏一寸寸地往下滑落,即將墜落到無止境的深淵裡頭去。
念夏不由喊了一聲:“救命!誰救我們二小姐的命,我念夏一輩子都爲他做牛做馬!”
李敏倒是想出聲讓她省點力氣爲好,說不定落到下面時老天爺眷顧的話能幸得一口氣存活下來,雖然,這個機率渺茫到她自己都覺得毫無可能。
底下是什麼?
如果阿牛說的那話無誤的話,魯爺已經打算好不成功就撕票,底下肯定安裝了尖利的木樁或是什麼東西,只等她們落下去之後,刺穿她們的五臟六腑。
這個魯爺的男人也夠心狠手辣的。讓她們這樣死法,當着來救她們的人這樣死法。
李敏倒不怕死,自己都死過一回了,但是作爲大夫在臨牀上看盡了生生死死,知道人生死有命,沒有人能逃過一死,只希望自己死的不是那麼痛苦辛苦。要是一劍刺穿她心臟還好,要是掛在木樁上半死不活老半天——
哎,早知道不穿越了。
手指抓住的木楞嘎吱嘎吱,搖搖欲墜,李敏閉上眼。
外頭,阿牛發出一聲絕命的慘叫。
只見那把從空中穿過空氣的長刀,猶如劈開千濤駭浪的氣勢,一刀如銀光,人未眨眼時,已經插進了阿牛的肚子裡頭,橫生生地將阿牛劈成了兩半。與此同時,山寨大門口處傳來一片喊殺聲,猶如閃電的黑色高頭駿馬穿過了人羣中,馬上的男子從馳來的黑駿馬上躍起,鹿皮油靴在馬鞍上一蹬,迎頭衝破了窗戶。
啪的一聲!
木楞斷了,李敏感覺到自己正欲往底下無底的深淵墜落下去。說時遲那時快,她擡起的那隻手腕被隻手握住。那手猶如鐵掌,一握,就在她白皙細嫩的手腕上印出了痕跡。
李敏擡頭,黑夜裡,她看不清對方的面孔,只能感覺到對方一雙眼睛猶如天上那顆最亮的星辰,她深深地吸口氣,心裡突然晃過一個念頭:這雙眼是在哪兒見過?
口一張,說:“放手——”
她可不想在要死的時候再拖累一個人做死鬼。
黑暗裡那雙如星的眸子只是微微一眯,緊接,一把把她拉了起來。
李敏只能感覺到耳邊一陣颶風嗖嗖嗖地劃過自己的臉,這種感覺,猶如坐上了雲霄飛車,對方那隻手拉起她之後,是伸出結實有力的長臂把她摟在了自己懷裡。她一靠,靠在了對方的胸口上,能聽見隔着衣服對方的心臟,砰砰砰,跳的好像有一絲快。
那瞬間,她好像意識到什麼,剛要動時,背後忽然被隻手指在哪兒一點,她閉眼暈了過去。耳畔邊,只餘下一羣人的聲音,驚叫着:王爺——
伏燕和公孫良生的心口上都快停跳了,眼看朱隸看都沒有看,直接闖進了牢房。抓阿牛的十一鏢旗旗主,掄起刀,一刀斬開鐵索,打開門,用燭火一照,見到牢房裡的地板已經全部不見了,底下恐怕還是天然的一個洞穴,因爲人工挖的話,是很難挖出這樣一大片開口的隧道。
這個魯爺,把關押人犯的牢房故意建在這裡,是人都想不到的機關,真是一絕了。
聽着底下無底洞陣陣陰風吹出來,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叫人一看都不禁心驚膽寒的。人從這兒掉下去能活命嗎?
幾個人頓時失聲:“王爺——”
“放繩索下來。”底下,一個不緊不慢的聲調傳了出來。
幾個人幾乎喜極而泣,伏燕急急忙忙將繩索放下那個無底洞。
“再下來一個人,把那小丫鬟也帶上來。”朱隸說這句話笑眯了眼,剛纔念夏叫的那句他聽見了,現在只等她這個倔強的小丫鬟哪天后悔到去撞牆。
朱隸是一把刀插進了洞穴的壁沿裡,手握匕首,另一隻手託着李敏,腰間放出了鐵鉤,則是掛住了念夏的裙釵。
念夏在他們兩人下面搖搖晃晃的,也早已被嚇暈了過去。
伏燕巖壁攀附下去時,才知道這個洞穴的厲害之處。這裡的巖壁,都是最結實的石頭組成的,一般的刀具別說插進去,砍都砍不動。不得不說,要不是朱隸親自動手,李敏和念夏這兩條命,真是掉下去就保不住了。
等伏燕接過了念夏,朱隸放開了腰間懸掛的鐵鉤,藉助匕首一躍而上,抱着李敏上了地面。
外面打殺的聲音幾乎已經滅絕了。一批人,都是黑色緊身衣,額頭束金邊額帶,整齊劃一,跪在朱隸面前。公孫良生帶頭,問朱隸:“王爺,接下來如何處置這幫人?”
“殺。”朱隸的口氣不鹹不淡的,“不要讓我見到一個活口。殺完把這裡全給我清洗乾淨了,不準留一點血跡。”
“是。”
十鏢旗旗主親自拉來了輛馬車,掀開車簾:“王爺請,王妃請。”
朱隸抱着人登上馬車,公孫良生緊隨他其後。車簾蓋下,旗主親自駕着馬車離開寨區。
後面,傳來幾聲尖叫聲之後,沒有了動靜。
朱隸在馬車裡,輕柔地把懷裡的女子放在了臥榻上,再把自己那金貴的大氅,蓋上她身子。
公孫良生一直垂眼,等着他做完這些事。
摸了下她的手,感覺溫暖,朱隸回過身後,眼裡的那絲溫柔便是消了去,多了幾分寒風刺骨的冷咧:“怎麼說?沒有抓到那個魯爺嗎?”
“王爺。臣是想,這事兒宮裡有內應是必定無疑的了,而恐怕這後面,還有一些我們預想不到的人。”公孫良生說。
“我明白你意思,有人提前通知了魯爺逃命。知道肯定有人來救她,也就是說,這人或許知道了我朱隸還活着。”
公孫良生擔憂的正是這點。
朱隸的腿傷尚未全好,所以才隱瞞身份偷偷回到京師。現在,如果有人知道了朱隸活着,把這事兒捅給皇上知道的話,不知道皇上怎麼想。
朱隸摸了摸下巴的大鬍子:“有人知道我活着,這個也不算太大的壞事兒。說明,這個人和想在戰場上害死我朱隸的,不是一夥的。”
“會不會落井下石?”
“不會。那人讓魯爺提前走,而不是和我朱隸硬拼,說明這人不是傻子,知道拼不過我朱隸。恐怕這人是有意藏着掖着呢。”
公孫良生對他這話點了點頭,目光短淺地掃過在馬車裡睡着的李敏:“王爺準備把敏姑娘送回哪兒?”
“還能是哪兒?此刻,尚書府對她而言反而是最安全的。沒人想到她會在尚書府裡。”朱隸說着,手輕輕地握住李敏放在被子下的那隻手,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等你到了護國公府,這種事兒就不會再有了。”
躺在榻上的李敏,長長的眼睫毛像是微動了下。但是,朱隸知道,她肯定聽不見他說話的。沒有關係,他們已經是夫妻了。
約半個時辰之後,一列騎兵,再次出現在了山寨的門口。
馬維從馬鞍上跳了下來,看着山寨裡那一片房子,有些吃驚:“這——”
沒想到是真的,靠京師這麼近的地方,居然有人敢在這裡建寨當土霸王,這個人,該是什麼樣的人?!
底下人拉住繮繩之後,朱璃從自己那匹白色駿馬上翻身下馬,馬維讓開位置,讓他察看,在他身旁抱了一絲困惑說:“貌似這裡都沒有人住。”
是,乾淨,整潔的沙地,房子都完好無損,最奇怪的是,除了沿路經過的風聲捲起地上的沙粒,一點聲音都沒有。
難道,那些土匪是先聞到風聲撤了嗎?
“太詭異了。”馬維都不禁在聲音裡夾了一絲抖,這個風聲鬼哭狼嚎的,只有那些久經沙場的人,可以嗅到空氣中隱藏的玄機——血絲味。
地上的血跡全被處理乾淨了,但是,空氣裡餘留下來的氣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馬上消除掉的。
倘若他們想的這一切是真的話,馬維不敢往下想了,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朱璃低頭,靴子在沙地上輕輕蹭了蹭,眯着的玉眸像是想在地底下挖出什麼隱藏在暗處的東西來。
“三爺。”馬維請示,眼看,他們來到時,已經是遲了一步,不是逃了就是跑了。
“可能是都死了吧。”朱璃淡淡地打開脣,玉白的手指在沙地裡,輕輕地挑出一點點的鐵粉。這個明顯是刀劍相擊之後,恐怕是一把好刀都被擊碎了,才能留下來的粉末。
馬維大吃一驚,感覺更難以想象在這片土地上曾經發生過的場面,那必定是讓人無法勾畫的場景。
“死了也好。”朱璃指尖磨了磨,讓指腹上的鐵粉迎風消散。
這些人死了,正好說明她肯定是獲救了。她活着,無論怎麼樣,是個好結果。
“三爺——”馬維心裡卻不踏實,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有這樣通天的本事,把這裡的人瞬間殺乾淨了,還能將殺戮的痕跡消除的乾乾淨淨,這不禁是令人想起了閻羅王那三個讓人驚悚的大字。
朱璃總是被人戲稱爲閻王,意即辦事不留情面,不懂世故。然而,真正的閻王應該是殺人不眨眼的。他朱璃還達不到這種程度。
“是有個男人,被人叫做魔鬼、閻王、傳說中的夜叉——”朱璃眯緊了眼睛,成一條弧形的縫隙。
馬維一驚:“三爺,那個男人不是——”
不是死了嗎?
天下能被叫做魔鬼、閻王、夜叉的男子只有那一個,絕對沒有其他人選的了。
“之前消息傳到朝廷時,皇上怎麼想的,做兒臣的不知道,但是,的確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一個像魔鬼一樣的,比閻王更厲害的,能突然間死了,你說,究竟有多少人能對這個消息確信無疑?”朱璃邊說,邊慢慢地轉回身,準備騎上馬。
馬維吃着驚,跟在他後頭,知道他這些話沒錯,如果沒錯的話,那個男人若真的是還活着,而且回到京師了,馬維是差點兒咬到了舌頭,聲音緊促地說:“此事要不要稟告皇上,三爺?”
“稟告皇上做什麼。雖然不知道是誰在這個山頭上蓋起了山寨,但是,這山寨怕也是存在一段日子了。皇上要真是瞎了眼睛聾了耳朵,也不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容人在這裡建個山寨吧。”
萬曆爺要是一點都沒聽說,那就真的是奇了。
馬維暗自又是一驚,只怕他們今晚帶人到這兒來,都瞞不了皇帝的耳目。
“算了。”朱璃翻身上馬,接過馬童呈上的玉鞭,對馬維說,“這事兒,今晚你知我知,不用再傳出去了。倘若有人真的問起,就說我們是不巧路過這個地方,結果進來一看,什麼人都沒有,不過是個空寨子。”
馬維點頭:“奴才都明白了。”
朱璃轉過馬頭,策馬要走時,回頭又掃了一眼那些空無一人的屋子,不知道曾經她是會被關在這裡的哪個屋子裡,不知有沒有因此受苦。想到這裡,玉眸微微緊了一絲,握緊了手中的繮繩,一打馬,揚塵滾滾,快馬回京。
到了第二日早晨,福祿宮裡,太后坐在鏡子前,身旁的姑姑給她髮髻上插上支玉釵,順便向她稟報一些宮裡的事:“奴婢聽說,昨兒,太后不是讓張公公去帶敏姑娘進宮吧。後來,張公公回來回話說,找不到敏姑娘,所以沒法帶敏姑娘進宮。這個事,昨晚上,又有人找了張公公去問話。”
“誰?”太后眯了眼。
“聽說是三皇子府上的。”道完這句,姑姑退了兩步,讓她看着鏡子裡的頭飾還行不行。
太后照了照,也就隨手取下剛插上去的那支玉釵,放到了梳妝檯上說:“太繁雜了,反而花眼。”
“是。”姑姑低頭屈膝,等待她吩咐。
“張公公呢?”太后轉過身,問。
“應該是去御膳房提早膳了。太后早上想吃點什麼?奴婢讓人告訴張公公。”
“張公公年紀多大了?”
“有六十了吧。”
“包點銀子,算是哀家的一點心意,讓張公公帶了回老家去。”
“太后?”姑姑像是臉上一驚,擡頭見太后表情平靜,馬上又低下了頭。
“三皇子都來過問哀家宮裡的事了,皇上來,只是遲早的事兒,讓張公公走也是爲他好。”
“太后仁慈。”
太后起身,姑姑連忙上前兩步扶住她的手。太后幾步走到了花廳坐着,問:“皇后和諸妃都還未到哀家這兒來請安是不是?”
“皇后娘娘未到,倒是常嬪到了。不過,常嬪一直是每天最早到的。”姑姑答。
“吩咐下去。今早上,皇后和諸妃,都不用到哀家這兒來請安了。哀家今早想清靜清靜。”說罷,太后揮揮手。
“奴婢遵命。”姑姑福了身,退了下去。
當她要退到門口時,聽太后輕輕地說:“對了,讓華才人到哀家這兒,哀家有幾句話想和她說。”
李華一宿睡的挺好,因爲整件事做的幾乎天衣無縫。那個張公公,果然畏懼了自己把李敏弄丟了,乾脆配合他們,和太后說是李敏自己不進宮。昨天下午,太后和皇帝的那張黑臉,看到她心裡頭直樂。
想必這樣一來,家裡的母親和妹妹,也都該安心了。
說起來那個魯爺,普通老百姓或許不知道,但是,在很多大戶人家耳朵裡,乃至宮中一些妃子,都是知道一些的。知道這個人,做事可靠,可靠在哪裡,可謂是心狠手辣的典範。
哪家哪戶搞不定的人,叫魯爺綁架了搞一搞,絕對能搞定。
李華其實,也沒有真正見過魯爺。但是,知道只要銀兩給的夠,魯爺基本沒有不接的差事。
當那天王氏急急忙忙讓人遞紙條進到宮裡和她說到李敏的事時,她馬上第一個念頭想到了這個叫做魯爺的男人。
沒和魯爺接觸過,但是,知道怎麼和魯爺聯繫,派了人,包了足夠的銀子給魯爺送了過去。當李敏真的不見了時,她就知道這事兒辦成了。
接下來,魯爺撕票不撕票,可就不關她事了。反正,哪怕撕票了,魯爺也不可能被人抓到。抓不到魯爺,也就沒有人能供出她是幕後的主謀。
如果魯爺真的撕票了,也好,一了百了。所以,早上起來以後,李華馬上讓人回孃家打聽消息去了。
消息沒有傳回來之前,福祿宮裡來了人,說是太后想見她。
李華整理整理衣裝,頭上插了一支萬曆爺剛賜的銀釵,跟姑姑走去福祿宮,中間她試圖從姑姑口裡探太后的口風,姑姑卻是閉口不答。
不知太后是想幹嘛。不過無論太后想幹嘛都好,她如今是皇上的心尖寶貝,想必太后也不敢幹嘛。
進了福祿宮,見太后坐在花廳裡,沒有諸妃在,李華上前盈盈福了身:“臣妾給太后請安。”
“華才人。”太后也沒有讓她起身,只問,“昨晚睡的可還好?”
“託太后娘娘的福,臣妾一宿睡到天亮。”
“你是一覺睡到了天亮,哀家卻睡的不是很踏實。”
李華屈着的膝蓋頭打了打顫,維持這個姿勢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