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詞這樣說,就是暗諷有陸寧這樣的大哥,纔會有毛驢這種喜歡吃女孩子豆腐的小弟了。
其實說‘上樑不正下樑歪’更爲合適些,不過那樣就是紅果果諷刺陸寧了,宋楚詞當前還不想與他翻臉,再說她也不在意被毛驢吃點豆腐。
“女孩子最好別說鳥啊鳥啊的,那樣會容易被人誤會。”
陸寧纔不跟宋腦殘一般見識:又不是不知道毛驢的賤毛病,還故意在它面前穿着小短裙,這不是故意引誘它去犯錯嗎?
“我被人誤會很多次了,也沒覺得有哪兒不妥。”
宋楚詞滿臉不在乎的聳聳肩,一副‘我視名聲如糞土’的脫俗,隨即轉移了話題:“見過漠北北了?”
端起杯子正要喝水的陸寧,動作凝滯了下,才說:“見過了。”
“她呢?現在哪兒?”
宋楚詞並不知道,她在提起漠北北時,儘管極力保持雲淡風輕的態度,但怎麼也掩飾不住聲音中透着的緊張。
這就是心虛的表現了,她是真怕漠北北忽然出現在她面前,獰笑着一伸手,她就能看到自己鮮紅的心臟,在別人手心裡撲撲的跳動了。
“她現在哪兒?”
陸寧重複了一遍宋楚詞的問話,擡頭看向了夜空。
今晚的空氣質量,一如既往的好,星星在天上調皮的眨着眼睛,月亮慢慢從東邊樹梢上爬起,一架夜航的飛機橫掠過夜空,看上去就像從月亮裡飛出來似的。
也不知道上面有沒有坐着嫦娥妹妹。
可能是在考慮這個問題吧,陸寧望着月亮的雙眼裡,浮上了明顯的茫然之色。
“她--還沒死?”
宋楚詞忽然緊張了起來。
在她看來,陸寧既然能平平安安的回家了,那麼肯定是把漠北北給擺平了,不過他當前的神色,看上去不像那麼回事呀。
陸寧雙眼裡不但有茫然,竟然還有清晰的擔憂、牽掛。
他竟然擔心漠北北,牽掛着漠北北!
從陸寧眼裡看出這兩種不該存在的感情後,宋楚詞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砸起了一個聲音,很憤怒,更帶着歇斯底里:你怎麼可以擔心、牽掛那個魔頭?她是奉命來害我們的好不好?難道說,你、你喜歡上那個魔頭了!?
陸寧喜歡上漠北北了?
他不知道,正如他並沒有察覺出,當他聽宋楚詞問起漠北北時,他眼裡已經流露出了擔心、牽掛的神色。
宋楚詞憤怒沒有錯。
無論她有沒有背叛過漠北北,都不能改變不了那只是個披了一張純潔、美麗皮囊的惡魔,就像《聊齋志異》內的畫皮傳說那樣,目的就是爲了害人。
既然漠北北是個披着美麗皮囊的魔頭,那麼宋楚詞無論對她做什麼,都是很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本該是女魔頭大敵(也是主攻手)的陸寧,卻好像喜歡上了她。
這個發現,讓宋楚詞不但很憤怒,還相當的害怕。
到目前爲止,宋楚詞都自問無論怎麼樣也能牢牢抓住陸寧的,因爲他們天生就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無論倆人再怎麼蹦達,也掙不開造就註定的命運。
但現在,陸寧這隻螞蚱,卻在更加努力的掙扎着,試圖掙開。
關鍵是,外界有個相當強大的女魔頭,在接應他。
如果沒有外力的話,陸寧這隻螞蚱只能徒
勞的掙扎,可有外力拉他一把呢?
就算螞蚱依舊掙不斷串着它的繩子,卻能捨掉那部分被串起的軀體,以殘軀來換取自、由。
如果漠北北真把陸寧從我身邊搶走,那我該怎麼做--宋楚詞腦子裡亂成一團想到這兒時,忽然聽陸寧問:“你犯啥病了,渾身篩糠似的打擺子。”
“啊?哦!”
宋楚詞猛地清醒,才發現自己身子還真是在哆嗦,陸寧早就不再看月亮了,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宋總自然是不會告訴這傢伙,自己剛纔忽然想到了哪些可怕的事,就被嚇得篩糠了,那樣不但沒面子,還只能讓這小子以後在她面前更加趾高氣揚,趕緊強笑了下說:“嘿,嘿嘿,那個啥,沒事,多謝你的關心啊。”
陸寧覺得自己貌似沒關心她,只是諷刺她來着。
終究是智商有問題人士,能把別人的諷刺看做是關心,陸寧自然也懶得解釋,淡淡地說:“漠北北,死了。”
“死了?”
宋楚詞一呆,隨即喜上眉梢,身子霍然前傾,瞪大一雙水靈靈的桃花眼看着陸寧,得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壓制心中的狂喜,以還算平靜的語氣問:“你、你親眼看到她死了?是你殺了她嗎?她的屍體呢,埋哪兒了?”
陸寧沒有親眼看到漠北北死,也不是親手殺了她,更沒有看到她的屍體。
可他卻能從漠北北那聲‘陸寧,來救我媽媽’的嘶吼中,聽出她的生機即將斷絕,等他用最快的速度撲騰過小河跑進那邊森林中時,她已經不見了。
有時候,不見了就代表着死了。
白虹曾經親口告訴陸寧說,爲了‘索回’賜予漠北北刀槍不入的本事,特意在那些野兔子野雞身上,下了特殊的藥物,讓她在不知不覺間就喪失了那種本事,成爲了一個僅僅有着高超對掐本領的普通人。
不再是刀槍不入,也不再是百毒不侵。
那麼,當漠北北成爲普通人後,就無法抵擋森林中瀰漫着的毒氣,就會像陳婉約那樣,就算沒人殺她,她也很快會中毒身亡。
漠北北搶在陸寧衝過去之前跑掉,那是因爲她不想死在他眼前。
因爲她已經無比的醜陋,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又怎麼肯讓她喜歡上的男人,看到她的樣子?
漠北北已經喜歡上了你,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不過隨着她的死,這一切都不再是問題了--這是白虹親口告訴陸寧的話,自然也說出她當初是怎麼折磨漠北北的了。
那時候,陸寧聽白虹講完這些後,並沒有說什麼,保持了該有的沉默。
就好像,他不在意會不會被漠北北喜歡上。
假如漠北北還是在唐王時的那樣出塵美麗,陸寧或許會因爲她的死,而感到惋惜,心痛甚至憤怒,但她已經變了,變得肥胖、醜陋。
男人都是視覺動物,有誰會喜歡一個比豬還要胖的醜女人?
哪怕她是真得愛他,就像國內那些肚子上有着好幾圈贅肉的老孃們,很喜歡南韓姓宋的某位小鮮肉,只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罷了,人家在乎的,只是她們的錢。
也正是不希望漠北北死後,還想給陸寧留下一個美好印象的‘陰謀得逞’,白虹才說出她被囚禁後變成什麼樣子了。
白虹特別痛恨膽敢背叛她的漠北北:你以爲,你在臨死前躲開陸寧,他就不知道你現在有多醜陋了嗎?
只是從來都不懂愛情是啥東東的白虹,壓根不理解‘情人眼裡出西施’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無論漠北北變成什麼樣子,但只要陸寧真對她動了感情,那麼她就是美的。
陸寧對漠北北動了真感情嗎?
這正是陸寧聽宋楚詞提到漠北北後,眼神茫然的原因。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喜歡上那個女魔頭。
他只是看着滿眼都是狂喜樣子的宋楚詞,心中低低嘆了口氣,表面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道:“呵呵,我當然親眼看到她死了。不過,卻不是我殺了她。殺她的人,是她那個世界的人,她背叛了她的世界。至於她的屍體埋在哪兒……在滿是野獸的森林中,無論把屍體埋在哪兒,最終也會被扒插出來吃掉的。”
“呼!”
宋楚詞得到確定的答案後,心中因漠北北籠罩着的那團陰影,風吹殘雲般散去,化爲一口濁氣重重吐出來,笑道:“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陳婉約,也死了。”
忽然間,陸寧特別反感宋楚詞當前的幸災樂禍,哪怕明知道她這樣做並沒有做錯,畢竟漠北北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滅亡是她唯一的下場。
宋楚詞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現在她可以確定,陳婉約不是她親媽了。
可是她卻無法否認,從小到大,陳婉約都像塵世間所有稱職的親媽那樣,呵護她、疼愛她,把她從一牙牙學語的嬰兒,撫養成當前光彩照人的宋大老闆。
陳婉約對她沒有生育之恩,卻有着誰都擦不掉的養育之情。
宋楚詞更無法忘記,當初爲了力保陸寧能健康來保護她,陳婉約不惜主動爬上陸寧的牀,背上了着搶走女兒‘男人’的罵名。
就那樣一個不是親媽,卻始終把她當親女兒來呵護疼愛的女人,已經死了。
宋楚詞再沒良心,也無法忽視陳婉約的養育之情。
有淚花在她眼裡閃爍,沒有淌下來。
宋楚詞早就發過誓,她從某一刻起,就不會再哭泣了。
只是她並不知道,當人在悲痛到極點時,如果不淚流滿面的痛哭一場,心就會傷的更深,更重,可能還會留下病根。
石桌上,放着一盒餐紙。
陸寧拿出幾張疊起來,遞給了宋楚詞。
宋楚詞搖了搖頭,潔白整齊的牙齒死死咬着嘴脣,都咬破了也沒發覺。
陸寧擡手,把餐紙捂在了她眼睛上,她下意識的擡手來推開,被陸寧左手擋了下,就不再動了,只是把額頭用力抵在他掌心,肩膀劇烈抽了起來。
很快,幾張餐紙就被水漬滲透了。
去外面送張良華的勞拉沒有回來,她懂得這時候最好是沿着河岸去散步,好久都沒有這樣真心放鬆過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楚詞慢慢離開了陸寧,低頭看着石桌,聲音明顯有了沙啞的輕聲問道:“她,走的安詳嗎?”
陳婉約,走的安詳嗎?
陸寧覺得不安詳,偏偏又覺得應該很安詳,因爲他能確定她也聽到了漠北北淒厲的嘶喊(陸寧,快來救我媽媽),臨死前能夠與親生女兒相見,並聽到女兒喊她媽媽,那麼她就該是死而無憾纔對。
“就像,要去赴一場盛宴。”
陸寧想了想後,覺得唯有這樣說,才能算理解那個可憐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