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敢熾軍與民秋毫無犯,這條鐵律可不是說說而已,即便他們俘虜了二千餘的暴民,仍舊沒有大肆騷擾福壽縣的百姓,畢竟福壽縣是他們的根基。
經歷了慘烈大戰之後,福壽縣的老百姓也是壺漿簞食,犒賞敢熾軍的弟兄們,而那些暴民則被驅使爲苦役,肩負起了重建福壽縣的任務。
蘇牧的傷看起來很重,事實上也確實很重,最主要是脫力太嚴重,這三天來一直在昏睡,間中劉光世的人已經將解圍浚州的消息傳了回來,樑師成卻沒有將蘇牧受傷的消息散佈出去。
他是當今太尉,是官家最爲親信之人,他是官家派來制約蘇牧的,可他帶着數百侍衛司精銳入城,如今就只剩下一個部將和十幾名親兵,放眼望去,卻是滿城的叛軍,這算個什麼事?
雖然張迪的叛軍已經被剿滅,但他卻仍舊身處叛軍的包圍之中,哪怕蘇牧已經昏迷不醒,他仍舊選擇住在蘇牧的隔壁,彷彿只有待在蘇牧的身邊,纔是安全的,即便蘇牧已經是昏迷的狀態。
他一直記不住這名侍衛司部將的名字,在他看來這些都是無足輕重之人。
可經此一役,他知道這名活到最後的部將名叫李彥昭,連那十幾名親兵的名字,他也都深深記了下來,或許這就是生死之交了吧。
雖然李彥昭等人同樣受了傷,雖然張萬仙表示了善意,敢熾軍也秋毫無犯,但李彥昭等人還是寸步不離地帶傷守護在蘇牧的房間之外。
樑師成很理解,因爲他親眼見到蘇牧在亂戰之中,是如何保護着這些底子清白的侍衛司禁衛,連他這個自詡蘇牧敵人的太尉,對蘇牧都再也怨恨不起來,又何況李彥昭等禁衛?
更讓他有些感慨的是,在蘇牧苦戰死戰之時,他便一直在猜測和期盼着蘇牧的壓箱底。
他也曾經以爲蘇牧那頭駭人的兇獸,便是蘇牧最後的底牌。
可直到張萬仙的人打掃戰場之時,他才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他曾經以爲那頭兇獸便只是沒腦子的畜生,雖然期盼它來拯救蘇牧,但它最終都沒來。
然而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這頭兇獸之所以沒有出現,是生怕入了城會驚嚇張萬仙的馬軍,如果它出現,張萬仙的馬軍就會受到驚擾而無法對元泰的隊伍發動衝鋒。
而敢熾軍的人在外圍清掃戰場之時,才發現這頭兇獸蟄伏在了城北二里處的小樹林裡。
當他們發現這頭猛獸之時,還發現了近乎一百條叛軍斥候的屍體!
若果沈青囊和元泰知曉這件事,怕是要氣得吐血,難怪他們的斥候小隊無法到達,竟然是讓白玉兒給截殺了!
張萬仙的人發現這頭猛獸之後也是心頭大駭,一個兩個都不敢靠近,畢竟一頭大半人高的龐大巨獸,蹲守在大片屍山血海之中,這等恐怖的場景,他們沒有當場嚇跑就不錯了。
直到張萬仙拿着蘇牧的血衣,小心地靠近這頭兇獸,它才循着氣味,狂奔入城,守在了蘇牧的身邊。
連畜生都如此通人性,如此愛護蘇牧,他樑師成不知被蘇牧救了數十上百回,難道還要連畜生都不如?
這也讓樑師成感到非常的爲難,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受人如此大恩,而且還是他需要去打壓和制約的人。
無論怎麼說,張萬仙都是叛軍,在沒有明確接受朝廷詔安的情況下,樑師成都不敢信任他們,也不能跟他們產生任何瓜葛。
當然了,就事論事,敢熾軍其實已經算是被蘇牧招安了,可這樣的招安沒有朝廷的介入,完全是蘇牧的個人行爲,這纔是官家一直警惕着蘇牧的主要原因。
而他樑師成跟着蘇牧來,正是要防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絕不能再看到蘇牧以朝廷的名義,發展個人勢力,如同張萬仙的敢熾軍這般,他們可以接受朝廷的招安,卻不能對蘇牧產生個人崇拜,這也是樑師成需要警惕和避免的事情。
然而他一直跟着蘇牧,參與了蘇牧所有的事情,甚至包括清剿侍衛司害蟲這樣的絕密事件,但蘇牧仍舊還是讓人防不勝防,不聲不響就將張萬仙的敢熾軍給拿下了。
在樑師成看來,這絕對是一件讓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因爲他幾乎寸步不離蘇牧,難不成蘇牧還能元神出竅,神遊萬里,在他樑師成的眼皮底下,將張萬仙給招募了?
或者說蘇牧在班師回朝的途中,其實就已經提前與這些人勾搭上了?
如果是後者,那麼他樑師成就應該更加警惕纔對了。
可現在的他卻如何都警惕不起來,反倒擔心起蘇牧的傷勢,不惜讓張萬仙派出人手,遍尋療傷聖手,並親自監督蘇牧的飲食,生怕有人給蘇牧下毒。
張萬仙對朝廷的狗官沒有任何好感,更不會對這些該死的閹宦產生敬意,可就因爲樑師成親自照料蘇牧,他竟然稱呼樑師成爲樑大人,這非但沒有讓樑師成感到榮幸和驚奇,反而讓他更加的糾結矛盾,蘇牧莫不成真的有蠱惑人心的本能嗎,爲何所有人對他都如此的忠誠?
這一切對於樑師成而言,是個謎,也不是個謎。
之所以不是謎,因爲他親眼見識,親身經歷過,蘇牧是如何拯救他,是如何拯救李彥昭等人,是如何奮不顧身地保護他們,是如何讓李彥昭從一個要給蘇牧下馬威,到身上還流着血,仍舊要死守在蘇牧房間之外。
而說是個謎,則是因爲他實在搞不懂,蘇牧這麼拼命,到底爲了什麼?
樑師成永遠不會懂,因爲他從來沒有這樣真誠地對待過陌生人,直到他打算親自料理蘇牧的飲食和傷勢,他才漸漸明白了一些,但仍舊有些搞不懂。
昏迷了三日之後,蘇牧也終於醒了過來,而當他醒來之後,張萬仙的敢熾軍已經化整爲零,再次隱藏起來,融入到了福壽縣城方圓之地,化身爲形形的平民,就如同他們當初蟄伏在村落裡頭一樣。
這也是樑師成的意思,在蘇牧沒有醒來之前,張萬仙也不敢與辛興宗的平叛大軍面對面接觸,便只有接受了樑師成的權宜之計。
樑師成也曾經提過,他可以代替蘇牧全權做主,招安張萬仙的敢熾軍,並用人格保證他們會得到朝廷的正式承認。
但可惜的是,張萬仙可以看在蘇牧的面子上給他樑師成一些敬意,但並不會在大事上信任樑師成的人格。
於是樑師成只能忿忿不滿地看着一千多的敢熾軍,就這麼春風化雨一般消失在縣城之中。
這種感覺很是奇妙,也讓人很是不安。
因爲敢熾軍就這麼消失了,但你卻又能夠真切感受到他們的存在,當你看着縣城裡頭的人,總覺着他們的目光有異於常人,粗看之下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賤民,可他們的某一個眼神又讓你擔心他們突然殺向自己。
他們不在了,卻又無處不在,每個人都是人畜無害的平民,卻又彷彿下一刻每個人都能瞬間變回敢熾軍一般,但你卻永遠無法用目光來判斷,哪個是平民,哪一個是敢熾軍!
劉光世解圍浚州的捷報讓隨後趕來的平叛大軍感到萬分振奮,軍心士氣頓時被激勵起來。
而對於蘇牧的侍衛司幾乎全軍覆沒,他們感到難過之餘,也升涌出了無盡的佩服。
在他們看來,正是因爲蘇牧這一支人馬攔截了數千叛軍,纔給劉光世的三路援軍制造了機會,讓他們得以繞過福壽縣,從後方突襲張迪的叛軍,成功解圍浚州。
在他們看來,是蘇牧用全軍覆沒和幾近戰死,換取了劉光世取勝的機會!
但侍衛司剩餘的九千餘人馬,其中很多人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那些個隱宗的密探和顯宗的叛徒,一個個膽戰心驚,若被抽調出來的是他們,那麼全軍覆沒的名單之中,就有他們一個!
這樣的震懾力是極其強大的,但排除這些密探和害蟲,其餘禁衛對蘇牧則是徹底的心服口服。
他們曾經對蘇牧這個都虞侯不屑一顧,可當他們看到帶頭給蘇牧下馬威,要蘇牧難看的李彥昭,此時身上還穿着血衣,卻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蘇牧的房間外頭。
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對蘇牧改觀了。
辛興宗是瞭解蘇牧爲人的,也是親眼見識過蘇牧這種個人魅力的,在北地戰場之時,他就已經被蘇牧不止一次震撼過,這一次也就沒有太多的意外了。
三天的時間,蘇牧終於緩了過來,得知了樑師成對敢熾軍的處置之後,心裡也是稍安,畢竟樑師成還沒有以怨報德,這也讓他感到很欣慰。
當他聽說了樑師成這樣的老人,權傾朝野的太尉大人,竟然親自照料他,蘇牧自己也感到很是意外。
但他知道樑師成是個愛面子的人,對這件事也是閉口不談,倒是對李彥昭等人刮目相看了。
雖是如此,但他和樑師成都主動選擇忽視掉一個問題。
雖然樑師成堪稱位極人臣,但他還是需要伺候別人的,畢竟他終究是個宦官。
而這世間唯一能夠讓他親自伺候照料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當今的官家趙劼,而現在則變成了兩個。
對於這一點,蘇牧不說,樑師成也不認,畢竟兩個都是聰明人,很多事情還是當沒發生過比較好,但事實上又不可能真的沒發生過,這也正是樑師成苦惱矛盾的地方。
樑師成是個殘缺之人,對談情說愛也沒什麼興趣,若非他一大把年紀了,還真覺着對蘇牧的這種糾結心緒,真他孃的像在談戀愛!
侍衛司最緊要的密探和害蟲都被清洗,張迪的叛軍被剿滅,元泰的老君館損失慘重,劉光世的先鋒軍大展神威首戰告捷,平叛軍扼住銅棺嶺要塞。
一切似乎都朝着最好的方向發展,可謂振奮人心,使得平叛軍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和大好的前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劉光世方面再度發來了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