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虯永遠是那麼的趾高氣揚,漢白玉琢磨而成的有一種懍然的微風,呲着的一口白牙好像要吃進天下間的所有惡鬼。
道士自然是不怕的,因爲道士也是驅邪捉鬼的行家,大家同行,相敬是應該的,成爲冤家是大可不必的。
童旭跑到秦府大門外之時,頭頂黃冠戴玄巾,一身青袍的方蕾就倚在石虯上,雙目閉着,似乎很是疲倦。
童旭眉頭微皺,只見方蕾月餘不見,臉龐已經是大爲瘦削,原本如羊脂白玉般的臉龐,此刻竟隱隱多了幾分暗黃。看得出來,最近憂思過重,頗有心力交瘁之感。
童旭的心頭極其不是滋味,只得緩緩嘆了口氣。方蕾似乎受到了驚嚇,猝然之間睜開了雙眼,看是童旭到了,這才勉強提起些許精神,道:“見過師兄。”
童旭點了點頭,道:“師妹,那日我回嵩山,凌煙卻說你早些日子就不辭而別了。我也知道,有些事終須瞞不得你......哎呀,我嘴那麼笨,都不知道怎麼說了。總之,師叔做了錯事,犯了錯就要受到懲罰,這你是曉得的,我不奢求師妹你的原諒,只希望師妹莫要拘泥於這件事中。哪怕師叔是你的父親......”
方蕾緩緩點了點頭,道:“師兄,你覺得我很笨麼?”
童旭愣了一愣,道:“師妹冰雪聰明,卻何出此言?”
方蕾道:“那便是了,你方纔說的,我都明白。師兄侃侃而談一般的說這許多,又是何苦來呢?”
童旭摸了摸腦袋,苦笑着說道:“師妹說的是。我這個當師兄的愚魯得很,教師妹笑話了。”
方蕾搖了搖頭,道:“師兄哪裡愚魯,師兄一點也不愚魯......”
童旭乾巴巴的笑道:“師妹,我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可是爲何要去出家當道士呢?還有,你這次過來,有什麼事要和我慢慢商議麼......那個,不是說沒事就不能過來找我玩,而是說,你一定有事過來的對吧......”
方蕾目中無神,只是自顧自的說道:“江湖中都盛傳,說是大俠童旭大義滅親,施展雷霆手段,將僞君子方巋斬殺於睦州之外的竹林之中。大俠童旭成了天下人交口稱讚的人物,而方巋卻是人所不齒的敗類。師兄,我曉得這不是你的本意,但是死者已矣,爹爹就算做了錯事,業已就此身伏法,我求求師兄,莫教他人再辱罵先父了,成麼?”
童旭一愣,道:“原來是因爲這個......師妹放心就是,師叔雖是做了錯事,但這些年卻也着實做了不少好事,再說他又是我的長輩,這些東西,你不說,我也會去做......”
“謝謝師兄......”方蕾緩緩嘆了口氣,道:“其實從那些天,你們請我去少林寺,說是教和尚們保護我們衆人的身家性命,我便知道有什麼事要發生了。方家不是龍潭虎穴,卻也算得上是銅牆鐵壁。有爹爹在,就算是靈寶閣皁宗的來了,只怕也要繞道走。所以,我真的怕,怕爹爹做了錯事,你們要對付他。但是礙着我在那裡,很多事都不方便,所以要把我支開。想不到,我自己揣測的,都真的成了現實......”
童旭嘆了口氣,道:“事情都是環環相扣的,缺了哪一環,我們的事都會欠些火候。師妹,真的,我們最最對不起的就是你了。”
方蕾搖了搖頭,道:“師兄,莫要說對不起了。這些事,你曉得,我也曉得,大家心知肚明,就不需要公諸於衆了吧。”
童旭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是。”
方蕾默默沉寂了一會,然後說道:“還忘了呢,今日是師兄加冠,小妹先給師兄道喜,祝師兄前途無量。”
童旭乾笑道:“小妹的祝願最是樸實無華,也最是教人心驚。前途無量什麼的,都看緣分了,我倒是覺得,閉上門來,自己潛心把混元功琢磨透,才真真是最要緊的。”
方蕾道:“師兄志向遠大,小妹難以忘之項背,只希望爹爹的這卷《一氣經》能幫到你什麼。”說話間,便從袖中取出一卷帛書,平平的遞到童旭面前。
童旭微微皺眉,隨機卻將帛書接過,笑道:“師叔的遺物,師妹既然想尋個清靜,不想看到其他念想,那這卷帛書,師兄就替你保管着。師妹,你看,這般大禮都給師兄了,師兄請你進去吃兩盞淡酒,師妹要不要給些薄面?”
方蕾擡頭看了看秦府的匾額,隨即搖了搖頭,道:“秦老爺子不喜歡道士,我何來去碰他的黴頭?師兄要想請我吃酒,松鶴居、京外驛館,無處不可,何必講究什麼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