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壓身,涼風習習,深秋的天光黑得太早,是以阿逸也沒有多餘的活動,盤坐在牀復原背後的傷勢,而因爲沒有須臾草等靈藥的支持,修復便緩慢了太多。
深夜時分,阿逸漸漸覺得身體疲憊,沒由來的想要閉眼休息,片刻糾結之後阿逸選擇了起身點燈,畢竟這並不尋常,就在燈光亮起的瞬間,阿逸的眼角餘光捕捉到了一道暗影。
“誰!”
阿逸冷眼側頭暗道不好,冥劍頃刻祭出,忍着背上的傷痛奪門而出,站在漆黑的樓道中失了方向。
“忍善!”
“胖虎?”
四下無聲,寂靜繚繞,阿逸頓覺自己中了埋伏,可是忍善沒有迴應是何原因?
無奈之下,好在阿逸心中澄澈,即刻放出百丈神識探查整個客棧,當在下一刻捕捉到身後站着一道人影之時,阿逸汗毛乍起,全身肌肉收縮而立,冥劍根本不需要動作便自動出擊,化作驚鴻殺向身後。
“砰!”
但阿逸還是緩了一刻,在劍端還未觸及到敵人之時,後腦勺被重重敲擊,全身各處大穴被點中,頓時渾身無力的倒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阿逸開始做起夢來,那種無力的焦灼讓人心驚,加上背後的傷痛讓阿逸在夢中也過得不舒服,直到冷汗浸溼了牀單。
“呼!”
阿逸整個人突然驚醒,片刻之後便不記得夢見了什麼,只覺得全身溼透了,背上的痛楚又及時傳感了過來,使得阿逸不禁加重了呼吸,半晌才緩過勁來。
“大哥,你感覺好些了嗎?”說話的是胖虎,有些焦急的看着阿逸,還附着着一種欲言又止的表情。
阿逸看了看周圍,只有他一個人守着自己,心中的那種突如其來的不安又多了幾分,有些虛弱道:“他們呢?有話就說!”
“他們...他們出去了。”胖虎不善言辭,眼簾低垂後上浮,周而復始的眼神變化一看就在隱瞞什麼。
阿逸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藍虎,我他媽還不需要你來隱瞞!說話!”
“是是是!”胖虎有些被嚇着了,心驚膽戰的看着阿逸道:“昨夜我們都不知被誰點了穴道昏迷了過去,今天早上醒來便發現大嫂失蹤了,他們都去找了,還沒有音訊。”
“什麼?”
阿逸眼中開始積攢憤怒,但好在能沉住氣,腦中思慮片刻道:“你還知道什麼,如實道來!”
胖虎耷拉着腦袋,心虛的看了阿逸一眼:“昨夜大約兩更時分,我本來起來尿尿的,卻聽到外面有響動,但我怕冷就沒出來,後來不知不覺就被人點了穴道...”
“哪那麼多廢話!”
阿逸皺着眉頭看着他,擡手就要打人,嚇得胖虎縮了縮腦袋才繼續道:“是是是,今早才發現客棧裡都失蹤了女子,大約有十個左右,而大嫂就是其中一個。”
“佩兒呢?”阿逸心中一痛,昨日便覺着這地界不對勁,爲何沒有及時離去,但此刻爲時已晚,說再多也是無用,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涵水。
“江鳶還在,不是都被抓走了,只是就連鹿宗主都不知曉到底是誰抓走了她們,現在都還在找呢。”胖虎語速很快,阿逸也聽得快,片刻之後便要下牀找人,奈何背傷嚴重,剛下牀就差點一個趔趄。
胖虎剛忙扶住道:“大哥養傷要緊,我怕今夜那些人還會來,到時候說不定有機會知道動向。”
這話有道理,阿逸在攙扶下坐到了牀上,細細回憶昨晚身後的那人是什麼樣貌神色,只是當時驚悚過度,沒來得及細看便動手了,而唯一確定的便是那人的境界比阿逸高了不止兩個大段,否則不會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阿逸身後。
“你也去找人,我不用你看着,找忍善回來。”阿逸冥思苦想半天終於發話了,擺了擺手讓胖虎離去,這傻子還不願意,被阿逸瞪了兩眼就走了。
阿逸心中有些後悔起來,本就不該來這魅域,當初的決策失誤才導致涵水被抓,若是出了什麼變故該如何是好!
但此刻心中實在無有頭緒,阿逸只能細細捕捉昨日每人的一舉一動,最後大約有三種可能,還要等忍善來後才能斷絕。
不多時,忍善趕了回來,跨進門時便直接跪在地上,誠懇的作揖道:“忍善失職,願大哥處罰,毫無怨言!”
阿逸狠皺眉頭沉默兩秒,忍着心痛把他扶起來道:“誰能無過,責罰延後再說,當務之急找到涵水的蹤跡,可有線索?”
本是一想精明的忍善也難以分辨昨夜發生了何事,只能道:“昨夜整棟客棧都被放置了大量迷煙,我也沒能躲過去,這種迷煙常見於魔界仙界,只是誰也不能肯定方向。”
又是一陣沉思,好半晌阿逸才擡頭道:“當下還勿要做定論,這樣,你先去套鹿梳的話,迷煙對他難有傷害,看他是什麼反應。”
“大哥是懷疑鹿梳?”忍善傳音而來,小心翼翼的看着阿逸,示意不要把話說得太清楚。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阿逸心中逐漸焦急,便有些沉不住氣道:“他媽的他連我們的周全都不顧了,我還去毛的鹿原!”
忍善有些擔憂的看了阿逸一眼:“大哥莫要心急,忍善這就去問,大哥養好傷勢,莫要動了心中魔...”
“我知道!你快去!”阿逸打斷了忍善的勸慰,誰不知道這簡單的道理,但事情發生在自身的時候還是難以冷靜,想阿逸這般處變不驚的人都難免有些動怒。
忍善走後,阿逸呆坐在牀上,本來要和忍善道出心中的猜疑,但爲了不打亂他的想法,阿逸還是忍住了言語,此刻心中煩躁不安,難以辨認是非,故而阿逸終是閉上了眼簾以求心安。
......
客棧外,鹿梳站在官道上,細細研究地上的車道軌跡,感覺到忍善來後才起身道:“小逸醒了?”
忍善雙手合實,眼神平緩的看着鹿梳道:“鹿宗主可有發現?”
鹿梳也皺着他本就皺紋深厚的眉頭道:“沒有,前夜大雨,地上泥濘,本應留下車轍印子,爲何毫無痕跡呢?”
他這自問自答讓忍善問不出話來,忍善沉默半天才道:“不知昨夜鹿宗主可聽見什麼動靜?”
這話讓鹿梳正眼看着忍善,細細打量一番才道:“昨夜老夫疲倦了些,便提早睡下了,我那童子幫忙守夜,你去問他發生了什麼?”
忍善留意這鹿梳的表情神態,卻難以看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又去找到鹿梳的童子,見着他一副小孩造型便有些起疑道:“昨夜你可曾聽見什麼動靜?”
童子臉上毫無表情道:“昨夜我安坐在宗主門前,一夜未有動靜,後來聞見迷香的味道心中起疑,四下巡邏一番未有察覺。”
“依你境界,即便是個地尊都難以逃出法眼,何以聽不到動靜!”忍善疑心漸重,看來阿逸的猜忌不無道理。
童子還想說什麼,鹿梳便匆忙走來,急促的步伐讓忍善有些不詳的預感,趕忙上前迎接鹿梳道:“鹿宗主形色匆忙,可是有什麼發現?”
只見鹿梳滿臉焦急的走上前來,支支吾吾道:“兩件事情,其一我的人在一里外的叢林中發現了十多具女屍,全部都被剝掉了麪皮,死相慘不忍睹,已經帶客棧的人去確認了,還未告知小逸。”
忍善捏着佛珠的手不禁緊了緊,有些不敢想象道:“怎會如此!”
這是第一次忍善有了一絲情緒上的劇烈波動,但也只是狠皺眉頭,有些揪心道:“第二件事情呢?”
鹿梳有些自哀自怨道:“那日藍中刀被逼走,探查到了我們的方位,據我的探子來報,藍家聚集了兩萬大軍加速趕來,我想他意在小逸。”
“鹿宗主不能說服藍中刀?”忍善有些疑惑起來,以他的智慧不難看出鹿梳說這些的目的,只是這和如今發生的事情和鹿梳實在是缺一個聯繫的證據。
“藍中刀不會將小逸放走的,即便是我在也難以抵擋藍家全軍之力,爲今之計還是回鹿原從長計議的好!”鹿梳苦口婆心的勸慰,臉上倒是十分誠懇得很。
忍善思慮片刻,才道:“此事還要與大哥商議纔可,勞煩宗主帶我先去認人。”
“好。”
一里外的叢林之中,已經是圍滿了鹿梳的侍衛,不時從其中傳來哭喊慘叫聲,忍善走進一看,屍首上都蒙上了百布,十多具屍體觸目驚心,讓忍善的步伐不禁停頓。
“啊,小芳你爲何就離我而去了,你回來你回來!”
“嗚嗚嗚~”
在場的,大多數都是客棧裡的人,出了這種大事客棧老闆也站在不遠處埋着腦袋不敢出聲,只能任人打罵不敢還手。
“哪一具?”忍善的聲音有些顫抖,甚至都不敢想象阿逸若是見到此場景會不會痛不欲生走火入魔,這份傷痛只能由他代爲承受了。
不待鹿梳回答,忍善便看見江鳶跪在一道白布面前大聲哭鬧,原本可愛的紅潤的臉頰,此刻已是雨帶梨花嘴脣煞白,哭到言語混亂意志迷糊,哽咽的語調傳了好遠好遠......
鹿梳也是滿臉遺憾道:“伊姑娘面目全非,我也不能完全確認,只是在現場發現了這金簪和玉佩,看看可是伊姑娘的遺物?”
本來沉穩無比的忍善接過鹿梳童子手中的遺物,腳上不免有些發軟,如此熟悉的物件不是涵水的又是誰的!
忍善看着手中物件久久不能平靜,甚至都不敢想象阿逸會如何反應,此事棘手甚至過於藍中刀的大軍進攻!
天可憐見,何以讓這般痛事發生!
爲何天子坎坷竟是如此令人神傷?
只能言,天道不公!又何以求天子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