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沈平眼下要忙的另一件事情,是家裡的保姆換班。這件事還得由王悍東來操作。徐沈平把沈彩虹同意讓瓊花去他家做保姆的消息告訴了王悍東。王悍東說:“這再好不過了。我馬上通知陸主任讓瓊花上班。你家裡的保姆哪天走?”
徐沈平說:“我老媽的意思是在這個週末讓她回家。”
王悍東說:“星期天上午十點鐘你在家等我,我帶瓊花一起過來。”
王悍東立即給陸主任打了電話,並關照上次讓買的工作服不能忘了買,以免影響新保姆的形象。陸主任在電話那頭一一答應下來。他還說:這個星期天他破例加一次班,準時在服務中心恭迎王行長的大駕光臨。
星期六的下午,徐沈平家的保姆拿着多得的一個多月工資,還有主人家送的菸酒,高高興興、風風光光地回鄉下嫁人去了。
星期天一早,王悍東駕車到了服務中心,陸主任畢竟是老同志,言必信,行必果,果然和瓊花在服務中心等着。小趙替瓊花買的工作服十分得體,基本上介於時裝和便裝之間。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瓊花經這麼一打扮,更是美若天仙。
陸主任將瓊花交給了王悍東就回去了。王悍東駕車帶着瓊花前往徐沈平家。王悍東在途中對瓊花說:“徐部長可是市裡的大官,比你們鄉下的縣太爺要大好幾倍。你是以炎黃銀行員工的身份去他們家工作的,所以要注意自己的和單位的形象。只管做事,不要什麼都好奇,多看少問,看見什麼只要藏在心裡就行了。有什麼不明白的事,可以打電話來問我。”
瓊花不明白王悍東講的比縣太爺大幾倍的官究竟有多大。她以前見過最大的官是家鄉的鄉長。鄉長的官已經夠大了,縣太爺比鄉長還大,東家的官比縣太爺還大好幾倍,可想而知這回她的東家,一定是一個可敬可畏的家庭。她回答王悍東說:“咱記住了,咱會小心的。咱只管做事,不問別的。”
王悍東又說:“只要你在那裡做得好,除了服務中心給你發的工資以外,我還給你發獎金。”
瓊花一聽還有獎金,心裡實實在在地感激王悍東:“咱真得好好謝謝王行長。今後咱有什麼做得不好的地方,王行長儘管說,咱知道錯了會立即改正過來。”
王悍東見瓊花如此虔誠,又說了幾句鼓勵的話:“我不過是多關照你幾句。我看你人很聰明,會做得很好的。”
說話間車子到了北京路上的徐沈平家。王悍東下車去按了門鈴,是徐沈平出來開的門。徐沈平見到如今打扮一新的瓊花,也暗暗吃了一驚,他想:女人的美麗,一大半靠裝扮。城裡前衛時尚的女郎,如果卸去外面的粉飾,個個都會慘不忍睹。
徐沈平引導王悍東和瓊花進了院子。瓊花看見如此優雅的庭院,她確信了王悍東所說的,東家的官比縣太爺大幾倍的說法。她見過老家的鄉政府,和這裡一比簡直是個破窯洞了。
徐沈平開門請他們進去。瓊花見房間裡一塵不染,再看看自己的鞋子,鞋底下全是土,頓時在門口踟躕不前。王悍東很熟練地在進門處的玄關換上了拖鞋,同時不忘催促瓊花:“你也快換上拖鞋。”
進門要換鞋,瓊花上了城市生活的又一課。她找了一雙小一點的拖鞋換了,隨着王悍東進了門。
正在客廳裡的沈彩虹,見到王悍東來了,熱情地迎了上來:“王行長,你真是稀客啊!請隨便坐。”
王悍東沒有坐下來,先向沈彩虹介紹瓊花:“沈局長,這是新來的保姆,瓊花,就是隋煬帝三下揚州看瓊花的那個瓊花。”
沈彩虹見瓊花長得如花似玉,終於明白了兒子急於換保姆的原因。她此時產生了一絲擔心,這麼漂亮的女孩子放在家裡,會不會生出什麼事端?她對答應換保姆的事,開始有點後悔了,但是她依然不動聲色:“這姑娘不但人長得漂亮,名字也漂亮。初來乍到我們家,不知道她習慣不習慣,先做一段日子再說吧。”
她把王悍東拉到一邊:“你從哪裡爲我們家找的這個保姆?多少錢一個月的工錢?”
“她是我們銀行的臨時工,在家政培訓中心受過正規的家政培訓,做事絕對利索。可惜她只是從農村出來的打工妹,沒有見過什麼世面,還要請徐伯母多多指點指點。她的工資由我們銀行支付,這個不用你們操心。覺得合適,你們就留下來用,如果不合適我再把她領回去,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見王悍東如是說,沈彩虹也不能再說什麼了:“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先留下來試試再說吧!”
沈彩虹回頭一看,見瓊花還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廳的中央,心想:農村來的姑娘就是老實本分。她把瓊花帶到徐文俊的書房裡,和徐文俊見了一面。徐文俊和瓊花打了一個招呼,又坐下來看他自己的材料。瓊花的漂亮給徐文俊留下深刻的印象,早先的保姆五大三粗,哪有瓊花這樣賞心悅目!
過了徐文俊這一關,瓊花開始了在徐文俊家的保姆生涯。
因爲瓊花初來乍到,摸不着鍋竈,中午王悍東請大家在外面餐館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徐沈平在外面緊鑼密鼓地張羅“藝林雅集”的半個月裡,章建國在交通局裡也沒閒着。在徐文俊的示意下和章建國小動作的推動下,局黨組有關新局長人選的報告送到了地委組織部。徐文俊很快在上面作了批示,同意交通局黨組的意見,由章建國接替即將離任的老局長。在這個批示報告要報送市委和市人大的當天上午,徐文俊召開了組織部的部務會。在會議上徐文俊用閃電戰的手法,宣讀了交通局黨組的報告和他個人的意見,幾位參加部務會的副部長事前毫無準備,當然對交通局黨組的報告提不出什麼有分量的反對意見,章建國的任命在組織部順利地獲得了通過。部務會議一結束,徐文俊命令秘書立即將文件發給了市委和市人大。
幾天以後市人大的批覆回來了,徐文俊一看頓時涼了半截。市人大常委會認爲,章建國業務能力不強,其學歷只有中專,而且工作作風也有些問題,作爲交通局局長人選不適宜。徐文俊收了章建國的錢,如果章建國的事情沒辦成,這收下的兩百萬塊錢,可就一下子從香餑餑變成了燙手的山芋。徐文俊意識到這十分危險,他坐在辦公室裡冥思苦想,也沒想出一個什麼好辦法。
當天徐文俊下班回到家裡,依然愁眉不展。到了吃晚飯的時候,瓊花把飯菜端上餐桌後,一個人回到廚房裡獨自用餐。這是沈彩虹給家裡保姆定下的規矩,理由是首長在家裡吃飯時的談話,有時會涉及到黨和國家的機密,因此保姆不能同桌而餐,必須在廚房單獨用餐。瓊花見問題說得如此嚴重,當然應該照此執行。
晚飯前徐沈平打電話回家說,他在古都飯店的畫廊和顏麗有事,不回來吃飯了。因此今天的餐桌上只有徐文俊夫妻二人。沈彩虹發現徐文俊的臉色十分難看,便問他:“你身體不舒服?”
徐文俊搖了搖頭:“身體倒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只是心裡煩得很。章建國當正局長的報告,讓市人大給否決了。如果我們把這件事辦砸了,已經到手的兩百萬要吐出來不說,還讓章建國和王悍東笑話。萬一事情走漏了風聲,後果將不堪設想。你說這回倒黴不倒黴?”
沈彩虹一聽是這檔子事也着急了,她放下手上的碗筷:“你想出什麼補救的辦法沒有?”
“當時向市人大送報告的時候,我也曾經擔心過,章建國的口碑不太好,報告在市人大有通不過的可能,可是我當時還存有一點僥倖心理,希望能夠一次通過,萬一通不過,等通不過以後再想辦法解決。現在真的通不過了,我一時也想不出什麼解決的辦法,你說能不煩嗎?”
“你們送給市委的報告批下來沒有?”
“市委的報告也沒有批下來。這兩個報告是連在一起的。市人大的批示也會同時抄送市委,你說市委的報告能批下來嗎?”
沈彩虹一時也沉默了。她站起來在餐局裡轉了幾個圈子,突然停了下來:“你能不能找人去市人大疏通一下關係,大不了我們也出點血,從章建國的錢裡面拿出一二十萬去活動一下,你看行不行?”
“這恐怕行不通。人大剛否決了章建國的任命,現在臨陣磨槍去送錢,要人大立刻再改回來,這麼大的一個彎,人大拐得過來嗎?再說人大馬上面臨換屆選舉,誰肯爲了一點蠅頭小利去冒如此大的風險?我前幾天還剛在報紙上發表了那篇文章,現在去爲章建國活動,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嗎?如果辦得不嚴實,很容易給別人留下口實,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
沈彩虹在餐廳裡又轉了一圈,彷彿她是組織部長似的,又提出了一個新點子:“你看能不能這樣辦?最近市文化局不是要安排黨組書記嗎?你不妨把交通局的黨組書記調到市文化局,讓章建國當交通局的黨組書記。一來市人大管不了黨組織的事,你們組織部就能搞定。二來把章建國的事也算辦成了一大半,給了他一個交代,那兩百萬塊錢自然也不用退了。如果現在要退錢給章建國,錢讓沈平拿去買了東郊美廬的房子和開辦了畫廊,我們眼下也拿不出錢來呀。”
“這個辦法行不通。章建國要的是局長這個位子,黨組書記不管業務,他要的是實權。他要實權幹什麼?說到底還不是爲了弄錢?不然他送我們的錢從哪裡出?章建國花兩百萬買局長這個官,他不撈個五百萬、一千萬的能罷手?投資於政治,是最大的暴利投資,否則他就把錢存在銀行裡吃利息了。”
沈彩虹想了一下說:“這也不矛盾啊。先讓章建國當上黨組書記,接下來第二步再讓他兼任局長。你只要把交通局的局長位子一直讓它空在那裡就行了。這對你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
沈彩虹的曲線迂迴戰術,使徐文俊茅塞頓開:“我怎麼沒想到這一招?”
每一個貪官的身後,總是站着一個自以爲聰明的女人。沈彩虹得意地笑了:“這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這個組織部長還不如讓我來當算了。”
章建國的事情有了轉機,徐文俊一下子又振奮起來,倆人繼續用餐。不知是瓊花燒的菜合倆人的胃口,還是倆人的心情舒暢了,今晚的菜是一點沒有剩下。沈彩虹叫瓊花把桌子上的碗筷撤了,兩口子一臉輕鬆地進入了臥室。
瓊花把廚房裡收拾乾淨,回到自己的臥室裡。瓊花的臥室在一樓。這是一個十六平方米的標準房間,只是不帶衛生間,需要方便的時候,必須到客廳的客用衛生間去。雖然有這麼一點不方便,但是瓊花是心滿意足了。這間臥室不但有一臺二十九英寸的大彩電,而且還有空調。只要自己想用空調,房間裡可以一年四季如春。不過因爲一來天氣已經轉暖,二來瓊花怕空調費電,所以至今空調一次也沒有開過。她想起大春他們住的地下室,又想起她爹住的舊窯洞,覺得如今彷彿是住在天堂裡了,就是老家鄉長住的窯洞也不如她住得好。她是一個知足的姑娘,還有什麼可以抱怨的呢?
瓊花回想起進了徐家的這幾天,總覺得怪怪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他們家的生活過於精細和準確。每天早上沈彩虹用完早餐,都會給瓊花一張單子,上面列出了今天中午和晚上的菜單,今天要買些什麼日常生活用品,上面也寫得清清楚楚。沈彩虹給了瓊花一千元的週轉金,每天的每筆開支都要瓊花記賬。等瓊花把一千元花完了,根據賬單實報實銷。第二個怪異之處是,二樓沈彩虹的臥室,從來不讓瓊花獨自進去打掃。只有雙休日沈彩虹在場的情況下,她纔會讓瓊花去打掃她的臥室。如此神秘兮兮的原因,瓊花百思不得其解。第三是徐沈平很少回家吃飯,住在家裡的時間也不多,每次徐沈平回家時看她的眼神,總是色眯眯的,令她感到渾身不自在。但是徐沈平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這個不自在只能放在自己的心裡,總是令瓊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瓊花找不到一個可以傾訴的人。王行長看起來就和部長家關係非同尋常,當然對他說不得;寫信和爹說吧,既說不清楚也道不明白,爹遠在天邊也沒法商量;大春雖然離得很近,但是脾氣急躁,說了反而會把事情弄糟。她只有騎驢看唱本,走着瞧了。
在瓊花到徐文俊家的第二天,她就給大春打過一次電話讓大春放心,說她在這裡一切都很好,還將這裡的大概情況簡單地說了一下,並且關照大春不要給她打電話,以免部長家裡有意見。部長家裡的電話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打的,如果有什麼事,她會主動打電話給他的。瓊花還告訴大春,她給她爹寫了一封信,向他報告了她在這裡的幸福生活,讓爹可以放心,同時也分享她的快樂。因爲部長家的地址也是不能隨便告訴外人的,她讓爹把回信郵寄到大春那裡,她有空會自己去取信。大春是一個知進退的人,自然能夠理解瓊花的苦衷,瓊花的要求他全部答應下來了。
瓊花想了一陣心事,覺得有點無聊。她又打開電視機看了一會兒,電視裡幾個臺播出的電視劇都是一些打不起人精神的內容,她看了一會兒就關電視睡覺了。
第二天徐文俊一到市委組織部,就起草了兩份報告給市委,一份的內容是將地區交通局的黨組書記調任市文化局黨組書記。這作爲幹部的正常部門交流,並沒有什麼不正常,在部務會上很快地得到了通過。另一份內容是任命章建國爲交通局黨組書記。這份報告在部務會上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李副部長提出了不同的意見來,他說:“市人大對章建國同志的意見要引起我們的重視,如果章建國同志任局長不合適,那麼任黨組書記同樣不合適。我建議是否由部裡再組織一次對章建國同志的詳細考察,做一些民意調查,等考察調查報告出來以後再做決定?”
李副部長婉轉的意見得到了林副部長的附議。徐文俊見此情景,知道現在要強行突破有一定難度,不如採取以退爲進的策略:“李部長的建議是本着對黨的幹部工作負責,也是對我們每個同志的政治生命負責的態度,我們做黨的組織工作,就是要提倡這種認真負責的態度。李部長提議對章建國同志做進一步的考察,我認爲是可以的,也是必要的。爲了使文化局和交通局兩個黨組的工作不受影響,考察工作要儘快地進行,明天就由組織一處派考察組去交通局,具體工作由我親自來負責。”
徐文俊的話聽起來非常合乎黨性原則,可也十分勉強。部務會議結束後,徐文俊馬上給徐沈平打了電話,詳細地解釋了目前任命章建國所面臨的困難,以及他對迂迴戰術的種種安排。他特地關照徐沈平,不能向章建國透露市人大否決任命的內幕,只說這次組織部派人來,只是對他任命前的例行考察,並要他通知章建國,做好接待考察組的相應準備。
徐沈平接完老爸的電話後,幾步趕到章建國的辦公室,向章建國作了彙報。章建國聽到考察組要來交通局考察的消息是喜憂參半:喜的是隻要考察中不出意外,自己離局長的位置就又接近了一步;憂的是萬一考察中有人搗亂,徐文俊把全部責任一股腦兒推給他,不但局長當不成,送出去的兩百萬也打了水漂,落一個人財兩空。因此,如何接待考察組是當前的重中之重,值得費些腦筋。他決定找王悍東來商量一下,聽聽他有何高見。
章建國撥通了王悍東的手機,問他現在有空沒有。王悍東在電話裡說:“我現在正在市委伍書記這裡,一時半刻還無法脫身,你有什麼要緊的事沒有?”
章建國聽說王悍東在市委書記伍文龍那裡,感到好生奇怪。他前一陣子曾經聽王悍東說過,市裡爲了搞形象工程,已經向幾大銀行借了大筆貸款,到期了有四十幾億的貸款無法如期歸還。最近這幾家銀行已經採取聯合行動,如果市政府的舊賬不清,新賬就不開,幾家銀行聯合關上了市政府繼續貸款的大門。他問王悍東:“你們銀行準備再給市政府貸款?”
“不是。這樣吧,今天晚上我和你見個面,見面時我再和你說。你有什麼事可以一塊兒說說。你看怎麼樣?”
章建國覺得也只能如此了:“好吧,今晚八點鐘,你到我家來。不管你晚上有什麼急事,也不準失約!”
王悍東回答得很爽快:“一言爲定。”
王悍東晚上八點鐘準時到了章建國的家裡。倆人**還沒坐熱,茶還未喝上兩口,外面包工頭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了進來,章建國頻繁地去接電話,倆人之間一句要緊的話也沒談起來。章建國不勝其煩,只能對王悍東說:“這些人簡直不讓我有安生的時候,你說煩不煩人?我們出去找個清靜一點的地方坐坐,否則今天什麼也談不成。”
王悍東想了想,覺得夜總會人太吵,茶樓人太雜,都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他忽然想起顏麗的畫廊,晚上只有顏麗一個人,那裡清靜,何不去顏麗那裡?他打了顏麗的手機,知道今天徐沈平不在那裡,便和章建國說:“我們去古都飯店。”
章建國說:“到古都飯店開個鐘點房也行。”
“哪用開什麼鐘點房?徐沈平在古都飯店有個長包房。我們去那裡又安靜又省錢。”
“他在那裡長包房幹什麼?包二奶?”
“現在你先別問,去了那裡就知道了。”
王悍東開着車,和章建國一起到了古都飯店的十八樓的“藝林雅集”畫廊。
章建國進了畫廊房間,一眼就看到了迎門的“藝林雅集”的店招,感到十分意外。他問王悍東:“徐沈平在外面還經營畫廊?”
王悍東微微一笑:“這個問題等會兒再說。我先給你介紹這家畫廊的老闆顏麗小姐。”又向顏麗介紹了章建國:“這是我的老朋友章先生。”
介紹完畢,王悍東把顏麗拽到門口的玄關,對她說:“現在我們借你的這方寶地坐一會兒,我們兩個談點私事。你下去到酒吧裡坐坐。等我們的事情談完了,我打電話叫你上來。”
他一面說一面從錢夾裡抽出一張百元大鈔給了顏麗。顏麗本來就打算去酒吧會她的小男生,白撿了這天上掉下來的一百元錢,當然非常開心。王悍東把顏麗推向門口,趁機又在顏麗**上摸了一把。章建國坐在裡面,因爲中間隔着玄關,所以沒有看見王悍東的小動作。王悍東把門關好上了鎖,回到章建國對面坐下來。他憑藉對畫廊十分熟悉的優勢,拿出一副主人的架勢,爲章建國沏茶、遞煙。這下倆人才開始正式的促膝談心。
章建國首先和王悍東說了組織部又要來局裡考察的事,王悍東也覺得此事的做法有點反常。上次交通局黨組向組織部送交報告後,組織部已經組織過一次考察,這次又是出於什麼考察目的呢?王悍東問章建國:“上次來局裡考察的是組織部的哪個處?”
“幹部一處。”
“這次呢?”
“不知道,徐沈平沒說。”
“情況不明,就地宿營。我們分兩種情況來考慮。第一種,還是幹部一處來考察,這說明上面對上次的考察報告有異議,這很可能是你的仇家在暗中搗鬼,背地裡給地委組織部寫了什麼對你不利的材料,因此這次的考察你得格外的小心。另一種可能,也是概率很高的可能,是換成幹部二處或者三處來考察,不是上次的原班人馬,不然何必多此一舉呢?所以你既要把考察組伺候得比上次更好,還要提防有人暗算。局長的寶座人人羨慕,連我都想當幾天過過癮呢,這個不得不防。如果這次來考察的是組織一處或者是二處、三處什麼的,則說明組織部對你有可能另做安排,你留不留在交通局都很難說。這次由組織部哪個處來考察,一定要向徐沈平問個明白,否則你就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章建國聽王悍東這麼一分析,思路一下清晰了,心情也更爲緊張:“徐沈平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徐沈平說話算數不算數,也不是他能說了就算的。就是他的老爸徐文俊,也不能一手遮天,出一些意外情況完全有可能,到時候你怨誰去?你去法院告他?這不大可能吧!”他接着又問章建國:“上次的考察工作,局裡由誰具體負責接待工作的?”
“是徐沈平。”
“那好啊。你把這次的接待工作,還是一股腦兒地交給他,把擔子全部壓在他的肩上,他不想盡力也得盡力。考察組要找的談話對象你事先做好安排,民意測驗調查、彙總,都由徐沈平去做,數字都是人寫出來的,怎麼寫還不都是一個‘寫’字嗎?徐沈平總不至於那麼笨吧!另外,如果讓考察組知道他是徐部長的公子,事情則要好辦得多。你也不能閒着,要把考察組的成員抓住,多多聯絡感情。瞭解一下他們的親朋好友中,有沒有今後有可能要和交通局打交道的,要充分利用這種潛在關係的作用,向他們作一些泛泛而論的承諾,這對幫助你順利度過考察關很有好處。只要我們小心謹慎,你接受的這次考察,我估計是有驚無險的。你這次能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等你的事情有了眉目,我的事情你可不能放在腦後,也該抓緊辦了。”
章建國聽了王悍東的建議,覺得有不少可取之處,其中有幾點做法,也是他常用的伎倆。上次組織部來考察時,考察組找的所有談話對象,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個個都是竈王爺上天只言好事。民意測驗結果也是徐沈平一手炮製的。這次需要改進的地方是,把有可能壞他事的主要嫌疑人,在考察期間全部派到外地出差,以保證他的考察能順利過關。他對王悍東最後提的那點要求,是他們事先的約定,做人要講誠信,這個承諾自然不能賴賬:“你和我相處了這幾年,我章建國是不講朋友義氣的人嗎?在我們以前的合作中,我答應過你的事,件件都兌現了。你把心放在肚子裡,只要我的事情一辦好,你的那件事我立即就辦。不過話又說回來,假如我的局長沒做成,你的那件事情恐怕希望也不大。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沒有你就沒有我,沒有我也就沒有你。你我是不分彼此,恐怕想分也分不開來。”
聽了章建國的信誓旦旦,王悍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順便開了一句玩笑,引用了“文革”期間老人家說過的話:“你辦事,我放心。”
“你應該放心。”談話的氣氛輕鬆了起來,章建國把話題轉到王悍東身上,“下午你在伍文龍那裡搞什麼陰謀?”
“我哪有什麼陰謀啊?是伍文龍想算計我。”
“他算計你什麼?”
“他還能算計我什麼?找我的人無不都是衝着銀行的錢來的。他知道各大銀行統一口徑,不肯再給市裡發放貸款,任他磨破嘴皮也是白搭。他這回是爲他的弟弟伍文虎來疏通關係的。伍文虎在搞房地產開發,想要從我這裡貸款,口氣還不小,一張口就是三個億。你說我是答應好還是不答應好?”
“你答應了沒有?”
“不見真神不拜佛,我哪能隨便答應他。我當時敷衍了一下,說這麼大的款項要報請總行批准,先看看總行的態度再說。如果我真的要放貸,有錢還不如放在你這裡實惠。你說是不是?”
“你們銀行的錢放在我們這裡,資金的安全性不說,就你個人的安全性也是有保證的。於公於私都有好處。”章建國想多瞭解一下徐沈平的情況,他把話鋒一轉,“徐沈平開這個畫廊幹什麼?他還懂書畫這一行?他想攀附風雅?”
“他哪裡懂什麼藝術啊!這和攀附風雅也沾不上邊。主要是爲了安頓他的表妹,就是你剛纔看到的顏麗。”
“我怎麼沒有聽他說起過有什麼表妹?”
“這有什麼難理解的,說是表妹總比說是情婦要好聽吧。”王悍東說完嘿嘿笑了一聲。他沒有把徐沈平開畫廊的真實原因告訴章建國,更沒有說這是他的主意。他在這兩方面都爲自己留了一手。
章建國看事情說得差不多了,於是打算回去。因爲他知道回到家,還有一大堆電話等着他。這些電話雖然煩人得很,但是個個都是他的財神爺,再煩也得認真處理。這彷彿是做官無法逃避的一種責任。
王悍東問章建國要不要用車送他,章建國說他打車回去,不用勞王行長的大駕了。
王悍東送走章建國,立即打電話把顏麗從酒吧叫上來。顏麗和小男生**正在興濃之時,雖然心裡一百二十個不情願,但是她捨不得王悍東手中的“胡蘿蔔”,還是乖乖地上來了。
顏麗回到畫廊,王悍東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他問顏麗:“這幾天你在忙些什麼?”
顏麗因爲王悍東攪了自己的局,沒好氣地說:“屁事也沒有。天天吃喝等死。”
“像你這樣的吃喝等死,許多人還沒有這等福氣呢。不要說氣話了,我和你說點正經事。”
“你王行長天天在脂粉堆裡打轉,還有正經事?”
“我怎麼沒有正經事?我沒有正經事我的錢從哪裡來?如果我沒有錢你們這些小姐還認得我王悍東?別瞎扯了。我知道畫廊這幾天沒有什麼事,但是畫廊遲早總會有事可做的,這個不用你瞎操心。等畫廊開始運作以後,談生意由徐沈平自己去談,跟你也沒有多大的關係。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事情十分簡單,今後每次來畫廊的客人名單,你都詳細記錄下來交給我。你在畫廊本身就是做接待工作,記錄來客的相關資訊就是你的本職工作,不應該有什麼困難。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件事絕不能讓徐沈平知道。一旦他知道,你我都沒有好果子吃。”
“你要這些東西幹什麼?”
“這不是你要問的問題。有什麼用不關你的事,你只要回答我行還是不行。如果行,以後每月的月例錢我照樣給。如果不行的話,從今以後我們一拍兩散,從此誰也不認得誰。”
顏麗心裡打起了小九九。王悍東一直是她最大的財神爺,雖然徐沈平每月也給她發工資,可誰會嫌錢多呢?畢竟她跟了王悍東多年,她從王悍東手中接過來的錢已經不是一個小數,給自己多留一條財路總比少一條好。她說:“王行長交給我這樣重要的任務,說明你王行長看得起我,信得過我。憑我們相交多年的交情,你的事也是我的事,還要分彼此嗎?請你放心,我一定會照你的吩咐去做。”
王悍東見顏麗答應下來,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哪有婊子不愛錢的?但是王悍東仍然不放心:“顏麗,今天我把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把今天的談話內容告訴任何人,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我可不能作出任何保證。你可要想清楚了。”
王悍東帶有威脅性的話,讓顏麗聽了不寒而慄。從她對王悍東的瞭解中,知道王悍東在黑、白兩道通吃。她自從跟了王悍東後,就猶如上了賊船,已經沒有了退路。她剛纔對王悍東作出的承諾,一經出口再也無法收回,只得硬着頭皮說:“你應該相信我,我不會壞你的事的。”
“有你這個態度,我就放心了。你可以相信,有了什麼好處,我也絕不會虧待你的。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王悍東趁機又給顏麗作了承諾,以鞏固顏麗的忠心。談完正事,王悍東的本性又顯露出來,故態復萌:“今天徐沈平不會來了,我今晚頂替他爲你加個班。”
王悍東一把抱住顏麗,將她抱進裡間的臥室。顏麗是天天進洞房的人,對此並沒有什麼反感。她裝腔作勢地說:“我們又不是第一次,你還這麼性急?一點情調都沒有。”
王悍東不理會顏麗的發嗲,他把顏麗重重地摔在席夢思牀上,隨即返身去關上了裡間臥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