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即將北上的這支部隊來說,這一場碾壓式的短暫戰鬥並沒有太大的難度,倒是已經在本地駐紮了大半個月的部隊頗爲興奮,也算是狠狠出了一口積壓已久的惡氣。在之前這段時間,爲了保護後龍溪航道的安全,本地駐軍只能較爲被動地進行防禦,早就想得到這種機會給土人來個連鍋端了。今天在貓里社中殺得興起的士兵,多數都是隸屬於駐紮苗栗的部隊。
在解決了貓里社之後,希望油田與海岸營地之間這幾十裡的航道總算看到了安定下來的曙光。民政部門隨後便會向後龍溪沿岸遷入移民,對河谷平原進行開墾,等一兩年後這地方有了一些漢人村落之後,治安形勢自然就能安定下來。而位於後龍溪上游,距離希望油田僅僅幾裡之遙的大甲社,便是此次清剿行動的最後一個目標了。
大甲社因爲與希望油田相鄰,所以雙方發生零星衝突的頻率還要更高一些,不過因爲希望油田已經建成了全封閉式的外圍防線,而且修築了多個高達十餘米的哨塔,居高臨下的火力覆蓋範圍遠遠勝過營地外土人。在吃了幾次虧之後,土人便極少再主動接近到營地附近五十米內了。所以相對後龍溪航道頻繁發生的武裝衝突,海漢在這邊因爲戰事造成的物資消耗和人員傷亡數字倒是要更低一些。
不過因爲希望油田地處山中河谷,土人的活動範圍都在海拔較高的山坡上,因此對於油田營地內的動向還是很容易掌控,上千人規模的陸軍進駐這一地區,基本沒有隱藏行跡的可能性。從海漢進入這一地區的時候開始,土人就一直在外圍進行監視,等待機會製造麻煩,只要土人的眼睛沒瞎,肯定能在第一時間就發現這支部隊的到來。等海漢發動進攻的時候,大甲社大概不可能像貓里社那樣毫無準備,這也給接下來的戰鬥增加了些許變數。
在完成對貓里社的清剿之後,指揮官們對土人的作戰方式也有了比較明確的認識,所以針對大甲社所進行的備戰措施,反倒沒有那麼麻煩了。當晚行動指揮部在油田營地召開戰前準備會,由摩根向衆人介紹了大甲社周圍的狀況。
摩根在援軍到來之前的這段時間,已經從兩地之間的山嶺上對大甲社周邊地區做了多次偵查,只是考慮到安全問題,沒有像特戰營那樣進行抵近偵查,但在該地區實施作戰所需的情報已蒐集得足夠多了。
“考慮到當地的地勢比較開闊,而且是三條溪流的交匯處,我們大概很難同步從多個方向發動攻勢,不過我們的目的只是摧毀這處部落,所以這應該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王湯姆聽完摩根的情況介紹之後總結道:“地勢開闊對我們的作戰優勢更大,進攻中儘量先用遠程火力對土人的有生力量進行殺傷,不要再出現今天這種攻入村子之後還發生傷亡的情況。”
剿滅大甲社對於海漢軍來說並不存在太大的難度,王湯姆現在所希望的是己方不要在這種力量對比懸殊的戰鬥出現太多傷亡,否則即便戰後向國防部請功也有點臉上無光。
因爲貓里社的戰鬥結束得很快,所以部隊只在油田營地駐紮了一晚,第二天便沿後龍溪向東部山區繼續開拔,準備對大甲社發動攻勢。
行軍路線雖然要繞過一條橫亙在油田與大甲社之間的山樑,但路程也只有不到十里,僅僅用時兩小時,先頭部隊就已經看到了大甲社村落中升起的炊煙。海漢這邊也沒有任何隱藏行跡的打算,在河谷平原完成集結之後,便朝着大甲社的所在地推了過去。
大甲社的土人在戰備方面要比倉促迎戰的貓里社做得稍好一點,他們居然在村子外築起了幾道三尺來高的土牆,並試圖以此爲掩護抵抗海漢的攻勢。如果來此作戰的是另一個土著部落,或許這種簡單粗暴的防禦工事的確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可惜他們的對手是海漢軍,是一羣裝備了黑科技武器,幾乎武裝到牙齒的職業軍人。
這種胸牆式的防禦工事的確能擋下步槍發射的子彈,但海漢軍手中還有火炮這種超乎土人想象的武器存在。幾門野戰炮架好之後一番炮轟,就瓦解了土人精心準備的防禦工事。
火炮開路,步兵推進,這套戰法是海漢陸軍演練得最爲熟練的戰術,用來對付這些裝備原始又缺乏組織的土人武裝自然十分輕鬆。期間偶爾出現的零星反擊,只會立刻招來排槍的攢射,卻根本無法阻止海漢的攻勢。
成羣的土人戰士絕望地發動了人肉衝鋒,指望手裡的竹盾能夠擋住對手步槍射出的子彈。但這畢竟只是一種奢望,升級爲線膛槍之後的步槍子彈在百米距離上不但彈道穩定,而且動能足以穿透土人戰士手中的那些僅僅蒙了一層獸皮或牛皮作爲緩衝物的竹盾。一陣排槍射出,藏身於盾牌之後的軀體依然被子彈打得血肉模糊,並沒有起到土人們所期望的保護作用。
在雙方開始交戰大約十分鐘之後,土人便已經失去了正面對抗的能力,放棄了村子外的防線,轉而退入村內依託建築物進行抵抗。然而海漢軍已經吸取了昨天與貓里社作戰的教訓,沒有急於突入村內進行清剿,而是開始使用易燃物,逐棟引燃土人的棚屋。儘管因爲天氣原因,火勢擴散得很慢,但土人的活動區域依然不可避免地被一點一點地壓縮,不想被燒死在村子裡的人只能選擇衝出來戰死,或是放棄抵抗退向山區逃生兩條路。
或許是因爲大甲社所擁有的戰略縱深更大,土人們大多選擇了放棄村落逃走,而不是如同昨天貓里社的土人那樣死戰到底。而王湯姆有意識要控制部隊的傷亡數字,所以也沒有安排進山進行追擊作戰。
戰後清點戰果,土人在這一役中付出了近三百條人命,大大超過了前一天的戰果,這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土人是在焚沒村子的大火中被燒死。不過俘虜的人數卻比前一天少多了,總共還不到百人,根據海漢之前所掌握的情況來看,至少有四五百名土人在開戰後逃入了山中。雖然這些土人從長遠來看仍然是一個隱患,但他們在這裡的村落被徹底毀去之後,也不太可能再回到這裡進行重建了。而近在咫尺的希望油田至少在短期內都無需擔心土人會捲土重來,可以安安心心地安置移民開始生產了。
不過像貓里社和大甲社這種土著部落,所能繳獲的物資就非常有限了,遠遠不及海漢軍在別處作戰時所獲得的回報。土人村莊裡最值錢的物資不過就是糧食、布匹、生鐵和皮毛,然而數量都相當有限,一場大火已經燒去了大半,剩下的一點繳獲幾乎還不夠抵消戰鬥中彈藥消耗的費用。
當然了,在保障希望油田安全生產的這個大前提下,這點消耗其實也算不了什麼,就算這裡還有十個八個類似的土著部落,軍方也得虧着本將其一一清除乾淨。好在苗栗地區就這麼兩個大的部落存在,根據偵查所知的情況,油田方圓二十多裡的山區內應該是沒有其他土著部落了。
“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啊!”摩根看着還在散發着嫋嫋青煙的大甲社廢墟,不無感嘆地說道:“這下晚上總算能睡安穩覺了!”
“苗栗地區都清理完了,你還打算在這裡待着?”王湯姆意味深長地問道。
摩根聳肩道:“那不然怎麼辦?執委會讓我在苗栗當軍事主官,這上任才一個月,難道就讓我把攤子扔了?”
王湯姆道:“這地方短期內也不會再有什麼戰事了,可以讓國防部安排人過來接任啊!如果以我的個人看法,讓白總兼任軍事主官也沒什麼問題,反正下面還有幾個連長,也不需要他親自指揮。真要是有什麼大事,虞堯就在澎湖,趕過來處理也只需一天時間。”
摩根聽得有些心動,不禁猶豫道:“那要不然……給上面打個申請?”
王湯姆微微點頭道:“我覺得有必要嘗試一下,稀缺資源就應該得到合理利用。把你長期放在這山溝裡,也是一種變相的資源浪費。”
王湯姆的意思很明確,就是希望能讓摩根離開苗栗,隨自己一同北上。海漢在苗栗的控制權已經趨於穩定,留一個摩根這樣的高級將領在這裡鎮場子,其實跟養老也沒多大差別,而且這裡的生活條件還遠不如三亞,在這裡養老還不如打個報告調回三亞去,醫學院裡噹噹導師,週末到靶場帶帶學員,那日子肯定過得美滋滋。
當然作爲好友,王湯姆也知道摩根並不滿足於三亞的生活狀態,所以纔會申請了苗栗的任務離開三亞。但他認爲摩根留在苗栗當軍事主官並沒有什麼挑戰性可言,倒不如跟着大部隊去北方,那邊纔是海漢今後幾年內重點發展的方向。而且以摩根的本事,既能主管醫療部門,又能帶領部隊執行特種作戰任務,這樣的多面手在海漢軍中也並不多見,到了北方肯定能有其用武之地。
摩根沉思片刻之後才又開口道:“苗栗這裡戰事剛剛結束,只怕不會馬上放我離開。”
王湯姆道:“時間倒不是什麼問題,我們到了舟山之後也會進行一段時間的休整,準備妥當之後纔會繼續北上。如果你儘快跟上面提出申請,我覺得應該能趕上跟我們在浙江會合。”
王湯姆所帶的這支部隊在苗栗地區只駐紮了兩天時間,確定土人沒有餘力發動反攻之後,便開始向海岸營地撤離。之所以這麼快就撤走,一是因爲這支部隊另有任務,二來則是憑空多出了這麼一支部隊,需要從海岸營地運往山區的物資也成倍增加,這對於處於梅雨季末期,已經停止通航的山區路段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負擔。
王湯姆對摩根的建議是由心而發,但作爲朋友,他也只能幫到這個份上。像摩根這個級別的將領,王湯姆也沒有權限決定其工作調動,而且爲了避嫌,他甚至都不好直接出面去替摩根擔任說客,畢竟北美幫這幾人除了約翰遜安心在三亞養老之外,其他人都已經算是位高權重的人物,而且多人在軍中掌管兵權。王湯姆也知道海漢內部很多人對於北美幫這羣常年生活於海外的華裔和白人缺乏信任,所以一向謹言慎行,避免被人拿着把柄進行攻擊。
在外帶兵作戰,反倒更爲自在一些,也無需面對他人的質疑或者不信任,至少在海漢軍方內部,高級將領之間的關係還是比較融洽的。哪怕是陸海軍之間的競爭,也僅僅只是限於爭取軍費和行賞論功方面,還是屬於很良性的競爭氣氛。
王湯姆帶隊回到海岸營地之後,虞堯就已經安排了大量船隻來將這支部隊先接回澎湖。又在澎湖休整了兩天之後,王湯姆才集合艦隊,從澎湖出發繼續往北行進。
從澎湖到舟山,航程還有大約五百海里,因爲王湯姆所率的這支混編艦隊規模龐大,所以行進速度也較爲緩慢,每天的行進距離僅在一百海里左右。途徑溫州的時候,船隊在溫州外海的洞頭島駐留了兩天躲避風浪,順便在溫州採購一些物資。這支龐大艦隊的到來也在溫州城內引發了小小的恐慌,當地人還以爲是以前已經覆滅的樂清船幫死灰復燃,城外居民紛紛逃入城中躲避。後來聽說這是北上去寧波府“做買賣”的海漢船隊,城內的混亂才稍稍得到了平息。
倒是有一些膽大的生意人,聽說這船隊來歷之後,便自行組織了各種補給物資,出海去洞頭島與海漢人交易,倒也從出手闊綽的海漢人手裡賺了一些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