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野鶴道人不吝打賞!)
蘇錦伺候到傍晚時分,晏碧雲雖自己病的不輕,卻念念不忘柔孃的病情,催促蘇錦回去照料柔娘,蘇錦見她氣色已經好了很多,這才叮囑一番出了晏府回家。
傍晚,雨過天晴,彩霞滿天。
蘇錦在車中呼吸着雨後清新的花樹的芳香,心情大爲好轉,家裡一個昏迷不醒的,晏府一個生病的,這一天焦頭爛額之極,到了此刻終於可以鬆一口氣,起碼晏碧雲的病當無大礙了。
次日一早,蘇錦一改頹唐之像,早起後跟着王朝馬漢等人在院子裡耍了些拳腳,又沐浴修面,重拾頭臉,吃了早餐之後,命小穗兒備了厚禮坐上馬車直奔歐陽修的府邸。
行在大街上,但聞鞭炮聲聲入耳,街上好像辦喜事的不少,蘇錦也無心打聽緣由,直奔歐陽修的宅邸。
歐陽修上朝尚未歸來,家中管家倒是客氣的緊,特別是看了蘇錦的名帖,知道這就是跟隨自家大人一起在揚州和廬州立了大功的蘇大人,頓時肅然起敬,極盡恭謹之能事,並拍了雜役去宮門外等候歐陽修,怕歐陽修別有應酬。
春陽升到兩三丈高的時候,歐陽修風風火火的趕回來了,一進自家院門便大聲道:“蘇大人,哎呀……叫你久等了,失禮失禮了,怎不提前派人知會一聲,我今日也好告假不去上朝。”
蘇錦心道:這歐陽修賣的一手好萌,爲了我難道你都不去上朝麼?不過話雖假,聽着着實養人心,於是起身行禮笑道:“哪敢耽誤歐陽中丞的公務,下官這是有些私務求肯罷了。”
“說那裡話來,你老弟之事便是我歐陽修之事,坐坐,老何,去將新茶拿出來給蘇大人泡上一盞,貴客自然要上好茶。”歐陽修哈哈笑道。
那管家忙道:“老爺,已經沏上了,喝的那便是。”
歐陽修一挑大指道:“老何做事就是穩當,昨日大理寺少卿陳大人來,老何都沒捨得泡新茶,看來蘇老弟的面子比他大的多啊。”
蘇錦呵呵笑道:“還不是歐陽中丞看的起在下麼?處處幫下官擔待,回京兩個多月來一直想來專程拜訪,又不得空閒,今日算是來補救賠禮來啦,穗兒,出去叫小柱子將馬車上咱們備的一些小玩意拿過來。”
小穗兒脆生生的答應一聲,轉身出門,不一會小柱子抱着一個大箱子進來,看樣子小心翼翼,箱子裡定然有什麼貴重的物事。
歐陽修板臉道:“老弟啊,你我之間還需這些麼?拿走拿走,我可不能要你的東西。”
蘇錦笑道:“歐陽大人兩袖清風,身爲御史臺主官,自然是要以身作則,但在下可不是送什麼金銀財寶賄賂你,只是一些有些品味的小玩意罷了,要說放在我那兒就是糟蹋,交給大人,那叫物得其所。”
歐陽修被吊起胃口,只微笑不說話,蘇錦一笑,親手將箱子打開,但見箱子裡琳琅滿目的各種物件,看的歐陽修眼花繚亂。
蘇錦伸手指點道:“素聞歐陽中丞文采斐然,寫詩填詞亦是當今泰斗,在下收藏有半尺端硯一塊、上等徽墨三盒、大小湖筆十八隻、宣紙三刀,這些玩意放在我哪裡是明珠投暗,放在歐陽中丞手中將會寫出曠古爍今的文章來,讓我等愉悅拜讀,請大人務必收下。”
歐陽修本以爲是些金銀珠寶之類的物事,這類玩意他是打死不能收的,一來歐陽修並不貪財,御史臺也成天拿官員的貪污腐敗說事兒,自己豈能帶頭收取賄賂,這方面他是加着一百二十四個小心;但蘇錦此舉卻是直搗他的軟肋,歐陽修雖在朝廷上名聲不佳,但並不妨害他的文采一流,他的文章詩詞連晏殊等大家都不得不挑大拇指,歸根到底他只是個文人罷了。
文人最喜歡的自然是文房之物,越是大文豪,越是講究這些;這就像是饕餮客可以穿的破破爛爛,但吃喝一定要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賭徒可以吃喝都可以不管,但腰裡必需要揣點閒錢加幾粒色子;而癮君子則可以萬事都不顧,卻一定要有吞雲吐霧之物來消遣;文人對文房玩物的喜愛,大類於此。
蘇錦還沒罷休,依舊一件件的指着箱子裡的物事道:“這個是三彩的筆架……鈞窯的筆洗,這是筆舔……這是水丞……硯滴……這是白玉的鎮紙……硯屏……墨牀……紫金的紙刀……”
歐陽修氣都透不過來了,眼珠子瞪得溜圓,這真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全套文房,這些玩意自己雖然書房中也有,但是達到這樣規格的簡直鳳毛麟角,隨便拿一樣就可以換到自己書房裡的全套還多;自己本來還對自己收集的文房相當的滿意,但此刻看來,簡直就是井底之蛙,可笑之極了。
蘇錦將歐陽修的表情看在眼裡,心裡暗笑,儘管歐陽修極力的掩飾,表情可以僞裝,眼神卻掩飾不住。
其實蘇錦請歐陽修保媒乃是刻意拉攏之舉,歐陽修雖然數次在殿上幫自己說話,但對此人蘇錦總是不太放心;就像趙禎忽然得知自己開倉放糧之事一樣,蘇錦總感覺是歐陽修在暗中告了密。
不管是不是他告密,歐陽修還是要籠絡住,他跟皇上說了,自己還有活路,他若是大嘴巴在朝廷上散佈出去,那自己是一絲活路也沒有了;即便是此事抖落出來對歐陽修自己也不利,但畢竟他不是主犯,掉腦袋的只能是蘇錦,所以無論是請歐陽修保媒還是送這些重禮,都是蘇錦的拉攏堵口之舉,這些事早就想做了,但此刻正好借求其保媒的機會送出手,別人也無可非議。
“這……太貴重了……本官……本官可不能……收。”歐陽修的舌頭有些捋不直了。
蘇錦笑道:“這算什麼?比起大人對下官的照顧來簡直不值一提;對了,這裡還有一方小石頭,壓在箱子底下,差點給忘了。”
蘇錦小心翼翼的從箱子底下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木盒來,輕輕打開之後,裡邊躺着一塊長約一指半粗約鴿蛋的明黃黃的石頭;蘇錦將石頭拿出來交到歐陽修手中道:“下官准備了一方印章,本想找人幫着大人刻好,但一想大人自己便精通金石之術,他人鐫刻定不如意,就將石頭原封不動的拿來了;中丞大人看看,可堪一用?”
歐陽修心頭狂跳,拿着這塊石頭左瞧右瞧,起身來到廳口,對着太陽舉起石頭仔細的觀看,但見陽光下,整塊石頭透出金黃的光暈,並隱隱似凝滯般的透明,看上去溫潤高貴,非同凡品。
歐陽修趕緊轉身,來到蘇錦身邊道:“這……這是什麼玉石?”
蘇錦微笑道:“您是金石大家,卻來問我,在我看來它就是一方砌牆用不上,砸人砸不死的黃石頭罷了。”
歐陽修心裡明白,這是極品的壽山田黃石,世間傳‘一兩田黃石,萬兩雪花銀’雖然有些誇張,但這種石頭之珍貴世所罕有,而且這還是一塊個大質美的極品,更是價值不菲了。
歐陽修有心推辭,但這正是自己夢寐以求之物,別的不論,但是這塊石頭,價值便在十萬貫之上,加上其他的這些物事,總價超過二十萬貫,蘇錦一下子送了自己這麼大的一筆厚禮,這是要求自己幹什麼?難不成又有什麼枉法之事要自己替他開脫麼?
喜愛歸喜愛,歐陽修可長了個心眼,先問問清楚再說,可別爲了這二十萬貫又被這小子拉到坑裡了。
“這個……蘇老弟如此盛情,本官實在是愧不敢當,適才你有事要本官幫忙,未知是何事?”
蘇錦知道歐陽修學了乖,這回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了,於是拱手道:“下官想請歐陽中丞幫我保個媒,向晏三司求聘晏家小姐爲妻,滿朝文武我想了又想,唯有歐陽中丞適合,故而今日誠心誠意前來求肯。”
歐陽修道:“就是此事?”
蘇錦道:“就此事而已,別無所求了。”
歐陽修不甘心的道:“沒有其他的事麼?”
蘇錦道:“歐陽大人不願意麼?”
歐陽修大大鬆了口氣,笑道:“豈能不願,這是本官的榮幸纔是,你和晏家女本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本以爲皇上會來保媒,沒料到本官卻有這份榮幸,沒說的,包在我身上。”
蘇錦長鞠到底道:“在下不勝感激,在下家中已經在準備聘禮了,不如大人跟隨我一起前往寒舍,之後我命人擡着聘禮跟隨您去晏府下聘如何?”
歐陽修愕然道:“便是今日?”
蘇錦道:“擇日不如撞日,便今日不行麼?”
歐陽修哈哈大笑道:“你這猴急的,生怕晏家女飛了不成?”
蘇錦笑着伸手道:“懇請大人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