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轉眼間五年已過,沈焱很安分幾乎一直呆在山上教授弟子劍術,督促弟子修煉。
這五年,與世隔絕心無旁騖的修煉,諸弟子都功力大進,最小的鐘鳴春也長成了翩翩少年,進階爲築基中階,其他兩個男弟子就更不用說,都已是築基大圓滿的境界。司鳳得益於天縱之資更是劍術法術符咒術一個不落,進階神速。
經過司鳳求情,沈焱早已將束縛喬雲的禁制解了,令喬雲很感激。她現在終於能夠自在無拘出入除藏書樓外九幽派任何一處。不能出入藏書樓,原因當然只有一個,她不是九幽派弟子。沈焱總算說話算話了一回,司鳳真是他的關門弟子。
想是看到了這麼多年喬雲的不離不棄默默付出,逍遙子對解禁這件事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故作不知。喬雲跟着司鳳等人去過其他幾峰,但從來都是自覺避開逍遙峰,小心翼翼不去觸黴頭。
司鳳實在太能理解喬雲了,她也是巴不得不要碰上那位二師伯逍遙子。
自打她換回女裝後,逍遙子對她的厭惡似乎比從前更厲害了,也說不上具體原因,司鳳直覺如此,而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是準確的。
明明門派長輩裡最嚴厲刻板揉不得沙子的是四師伯度厄真人,但奇怪的是司鳳最畏懼的卻不是他,而是長得格外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的逍遙子。
司鳳曾經問過江洳渙,是不是二師伯對她很不滿意?
江洳渙被她問得莫名其妙,只搔着頭訕笑道:“怎麼可能,你跟我師父打交道又不多,談何滿意不滿意。再說了,我師父他就是看誰都一副看不慣的樣子,對我這個徒弟尤其嫌棄。”
這個答案令她有點懷疑是不是真的只是自己多想,自此也就按下了,畢竟她是沈焱的徒弟,說到底跟二師伯關係不大,他的好惡不會對她造成多大的影響。能影響她的,只有沈焱。
而她修煉進展神速,是沈焱的得意弟子,他對她的寵愛已是有目共睹。
開小竈什麼的已經不值一提,爲防小徒弟修煉過快導致根基不穩,鞏固速成的修爲,沈焱花費了不少精力和時間研製丹藥,有時候爲了奪取一份稀有的珍貴藥引不惜代價。
而爲了回報師父的厚愛,司鳳修煉更加刻苦。
司鳳的每一天都過得非常充實,有問題直接問沈焱,沈焱對她有求必應,第一時間親自給予指導解疑。
這個待遇令幾位師兄頗爲豔羨,而不會嫉妒,畢竟司鳳實力擺在那裡。三位師兄爲了不落下太多,也是極爲刻苦的,連蕭意粲都完全卸了懶勁兒,力爭向司鳳看齊。
在這種你追我趕的氛圍下,青冥峰成爲九幽派其他幾峰爲數不多力求上進的弟子最嚮往的修行聖地,江洳渙來蹭飯的頻率更高了。
五年中掌門玉虛真人一次也沒回山門,收到逍遙子度厄真人沈焱三人聯名徵詢要不要硬奪崑崙仙境通天峰鎮山法寶以期恢復尋找妖蛋的線索時,他只回了一封傳音紙鶴,叮囑師弟們不要輕舉妄動,不可輕易與崑崙仙境結樑子。
顯然他壓根還不知道沈焱已闖過崑崙仙境。
一把手既然發了話,加上丟失妖蛋也沒造成什麼明顯的後果,其他幾個自然也不好反對,於是纔有了這五年難得的安寧祥和時光。
其實青冥峰的人,對門派的衰落沒有太大的直觀感受,尤其是司鳳。因爲她沒有經歷過門派的輝煌時期,打從她進入門派那一刻,就已經是門派一落千丈的開始。
說不定逍遙子對她的厭惡也正是因此而起,伴隨着她的出現,鎮了上百年的妖蛋突然就丟失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緊跟着就出現了重生現世的常笑,九幽派的噩夢一夕降臨。怎麼看都像是司鳳這個人不祥。
雖然從小受唯物主義教育的司鳳不會覺得這些事跟自己有關係,但這不妨礙逍遙子對她的遷怒。想通此節,司鳳自認爲能理解二師伯對自己的厭惡了,雖然她覺得自己很無辜。
在藏書樓時司鳳就時常感嘆,畢竟這個門派歷經了幾千年的風霜屹立不倒,不可能一夕之間就被整垮,這不合常理。
縱使常笑陰險狡詐算無遺策,但單憑他一人的能量顛覆一個門派也是不太可能的。
究其根源,門派衰落是一百多年前就已埋下了禍根,那個墮入魔道叛出門派的孽徒殘殺同門,導致那一代最出色的幾個弟子全都死了,甚至連上代掌門玄霄上君之死也極有可能跟那叛徒有關。這就是九幽派由盛轉衰的命運轉折點,常笑不過是門派在苟延殘喘一百多年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可能這一切都是天意。世上沒有哪一種東西是能長盛不衰的,萌芽,誕生,興盛,鼎盛,盛極而衰,衰退,滅亡,這纔是萬物之循環規律,大部分人和事物都不能逃過。如此看來,則九幽派其實已經是個異數,大約真是有祖師先輩的神靈在保佑着這個數度興衰更替的門派。
其實門派怎麼樣,司鳳其實不在乎,頂多感嘆一下,並不會對她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響。
司鳳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好,有疼愛她的師父師兄,有像姐姐一樣照顧她的喬雲,還有搞怪逗趣的萌寵,修煉進展也不錯,簡直再愜意也沒有了。她真希望日子就這樣平淡地細水長流下去,她感覺永遠也過不厭這種生活。
在兩個世界活了幾十年,這應該是她人生裡最舒心愜意又充實有意義的五年。
但生活的有趣之處就是,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你所期望的,設想的,也許永遠就只是曇花一現,或黃粱一夢。
隨着這一日扶凌真君的造訪,司鳳所享受的生活即將變得面目全非,只是現在的她還不知道。
扶凌真君的到來令沈焱頗爲高興,說來兩人已有幾十年沒見面了,這一敘舊沒個一整宿是不可能的。
當年扶凌真君挑中的帥氣小老虎如今已長成一頭猛獸,行走帶風,威風凜凜。它已經不認得自己的額頭歪王字兄弟,最開始見到它只做視而不見,甩都不甩它。大寶卻似乎還記得自己這個兄弟,且這頭二貨老虎壓根沒有領土意識,一見有個同類突然出現在山上,那叫一個高興,纏着對方不放爪,狗爬式貓扒樹式輪番轟炸,簡直就像是在調戲對方。
王字正一臉正氣渾身帥的老虎被它弄得煩不勝煩,大聲咆哮橫眉冷對,不停地將自己的傻兄弟從自己個身上扒拉下來。
被扒拉了好幾回的大寶也終於來了脾氣,兩隻槓上了,你瞪我我瞪你,只看誰能瞪死誰。
一米遠處練劍歸來的蕭意粲捅捅同行的鐘鳴春,興致勃勃問道:“三師弟,你覺得它們兩個誰會贏?”
鐘鳴春大約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直接回答不知道,而後撇下愛熱鬧的師兄自己先走一步。
正巧司鳳路過,便朝司鳳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又將剛剛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司鳳端詳着兩頭張牙舞爪互不相讓的老虎,也看得起勁,覺得甚是有趣。
明明是兩兄弟,現在卻形同陌路,一山不容二虎,客人虎還挑釁起主人虎來。
本來身爲“東道主”,又有主人在身後撐腰,大寶應該更神氣纔對。結果司鳳剛觀看了不到一分鐘,大寶這個沒出息的突然犯慫地掉頭,連打了幾個滾,徑直滾到了司鳳腳邊,還熟練無比地開始了狗式熱情打招呼。
兩隻笨重的爪子直撲司鳳,站起來都快有司鳳高了。
司鳳打了它一巴掌,將它扇回地上,大寶很委屈地哼哧哼哧,拿腦袋蹭蹭主人的腿,再可憐巴巴擡頭瞅她一眼。司鳳無語至極,天天見的,需要假裝這麼熱情嗎?犯慫就犯慫唄,還找掩護。這算是小聰明不?可是司鳳好想打這隻慫蠢大貓,太不給她爭臉了,她這個主人可有這麼慫過麼?!
另一頭老虎很鄙夷地看了大寶一眼,懶洋洋地揚長而去。
蕭意粲笑得前仰後合,完全不顧小師妹氣惱的神色,笑了好一陣才收斂,強憋着笑故作正經道:“小師妹,看來你得給它換種教育方式,別再放任它下水摸魚天天學狗了,得讓它去抓活物,後山不是有那麼多嘛,多鍛鍊鍛鍊它的野性。你也別老給它吃蘿蔔白菜了,把它野性都磨平了。”
聽罷,司鳳氣不打一處來,又無可奈何,大寶這個欺善怕惡的慫包,到底誰教得這樣啊見鬼了,這到底像誰啊?
日常跟它接觸的,可沒人是它這副德行,究竟是跟誰學的,好的不學學壞的。
看來她之前給它設定的路線出了問題,大寶現在老虎沒虎威,狗也不全像狗,貓也不全像貓,三不像啊。
再看看跟哈巴狗一樣努力討好主人的蠢大貓,簡直給她氣笑了,哎,要它去震懾別個是不可能了,只能賣賣蠢,衝後山一羣野山羊抖抖威風。
愁煞人也。
看小師妹一臉鬱結,蕭意粲趕緊岔開話題:“今日這位仙君是誰啊?跟師父似乎很相熟。他還跟你點頭示意來着,你們認識?”
“在紫臺仙都有過一面之緣,號扶凌真君,不知道是哪個門派的。”
“扶凌真君?”
“是啊,他自己說的。”
“誒,這可是仙門裡響噹噹的人物啊,金陵扶搖派的,你居然不知道?”蕭意粲訝然道。
司鳳翻了個白眼:“你不也不知道嘛?好意思說我?”
“咳咳,”蕭意粲頗爲尷尬,於是又扯開了話題,“你說,他是來做什麼啊?來找師父的人可不多見。”
司鳳:“這我哪知道。上回遇見他,他說改日要跟師父喝酒,沒準就是來找師父喝酒的。”
蕭意粲顯然不大相信:“專門跑一趟來喝酒?不可能吧?”
司鳳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過幾天不就知道了?”扔下這句,也走了。
蕭意粲被扔在那裡,跟蠢大貓大眼瞪小眼瞪完一回,蠢大貓也扔下他跑去追自家主人。
“……”反應過神來的他趕緊追上去,“師妹,等等我,我幫你訓大寶啊!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