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迴千夜,夜夜驚心,只因噩夢連連,稍微得到些許安心,卻又難以平稍內心激動。
月於中天,夜風輕襲,套在瘦弱身上的衣角輕輕飄起,凌月霧獨自一個人坐在樓頂昂望着天上的缺月,屋內已睡去的兩人都未發現他悄悄起身離去。
雙手抱着自己的雙膝,頭微微昂起,皎潔的月光映照在白皙美顏上,美眸中閃動着點點的星光,只可惜卻無波動,但平淡的眼裡卻也泄漏了他的秘密,心底最寂寞最無底的秘密,那亦是凌霜若已記不起的過去。
記得起來好,想不起來也罷,能怪上天造化弄人麼,是好是壞,最終命定的是人吧。
輕輕地呼了口氣。
伸左手掌是留下,伸右手掌是離開,左右都是命,摒棄任何一方都不可,兩全其美,可以做得到嗎?
好像,他已經選擇了,六年前,他已經選擇了。
……
“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巴掌大的小臉緩緩向後頭轉去,輕飄飄的落在地上,離凌月霧才一步之遙的淡炎臉上雖然寫着稚氣,可是卻也展現出另一種成熟,身高上只比凌月霧高出半個頭。
“他。”
轉過頭凌月霧順着眼前的小路走去,淡炎站到了他的旁邊,並步行走,就像兩個剛吃過晚飯在路上散步的閒人。
“他嗎?見了之後你不就知道。”
同齡的兩人對話間卻沒有同齡間的默契與青春氣息,林子裡除了時不時聽到的鳥叫聲,就只剩下他們踩在路上的沙沙聲。
小小的臉上就顯出嬌媚之氣,如瓷娃娃般長相的淡炎一路上都以厭惡的表情面對凌月霧,而凌月霧哪會管這些,他只不過想快點拿到解藥,然後回到凌落宮,至於那個人,他不確定,也只能見面後再談,一切視情況而定。
凌月霧不再問問題,跟着淡炎走就是了。
唯有一點他不明白的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練的是何門派的功夫,卻有人知道那是‘血殘’,很好笑,也許這是一個迷,也是一個局,也只能待自己去解,去辨別。
走了一天,很快日落西山,離他們的目的地還有半天的行程,凌月霧很着急,所以他沒有想停下前進的步伐,而淡炎不同,他看不慣凌月霧那種於生俱來的淡定,凌月霧似乎沒有打算在他面前示弱,總得來說,淡炎其實也不過是個孩子,小孩子總是在某些時候會顯得稚氣。
“今天就這裡休息。”
站定在原地的淡炎身子傾斜着靠在樹幹上,而站在他旁邊的凌月霧並沒有作聲,既然他說不走那就不走,他又不識路,只能靠淡炎,擡頭望着漸漸變暗的天空,北極星就在那頭。
淡炎見凌月霧沒有任何異議停了下來,當然凌月霧根本不可能會有異議,淡炎盤腿坐在地上,斜着頭直盯着凌月霧。
凌月霧淡然的掃視了他一眼,背靠在離淡炎一米之距的樹幹上坐了下來,周圍除了寂靜,還是寂靜,不知他們這個姿勢維持了多久纔有人開口。
“喂,你餓不餓。”
聲音有些不清不楚,可尖耳的凌月霧還是聽見了,他緩緩張開閉目養神的雙眼,透過細微的月光打量起淡炎。
其實,他只不過是個孩子,而自己是個大人,看起來是小孩的大人。
凌月霧站起身向有水聲的方向走去,而淡炎臉上還是顯得緊張,也跟着站了起來,但他卻沒有跟上去。
“凌月霧,你不要解藥了嗎?如果你逃跑你爹就會死。”
白影消失在黑幕中,此時的淡炎有些茫然,想着自己曾經殺過這麼多人,此刻卻有些害怕,害怕什麼,他不知道,只知道這種感覺就像被拋棄。
淡炎,他出生在一個平淡無其的炎熱夏天,名字由此而已,這是那個男人告訴他的。
繼續以剛纔的姿勢坐在原地,逃跑就逃跑吧,只要保住了命,才能繼續他的下半生。
過了沒多久,一道白影突然閃現在淡炎眼前,凌月霧手中拿着兩條看起來剛從河中抓起來的魚,他衣袖上還滴着水,發似乎也因魚的跳動而被沾溼。
“你沒逃跑。”
有些驚訝。
凌月霧不理會他發出的小小驚訝,把兩條魚放在他的手上,然後又從旁邊拾了點柴火,利用自身的優勢弄個小火堆,再神奇般的搭了個烤魚的架子,而淡炎像是被定住的柱子一樣看着忙碌的凌月霧。
凌月霧和他想像中的一點都不像,他以爲,沒有凌霜若的凌月霧,生活上只是個廢人,熟練的技巧不是一日半日就能習得,他現在的行爲就像是個長期生活在野外的獵人。
柴火噼哩趴啦的響着,架子上散發出淡淡的烤魚香味,雖然沒有什麼香料,可是他卻可以烤出平常吃不到的人味道,不知何時移坐到火堆旁邊的淡炎盯着架子上的烤魚吞了吞口水。
專心在烤魚的凌月霧轉過頭看了一眼淡炎,然後拿下架子上一條魚遞給淡炎。
走了一天,是人都會餓,當然,也包括經常當神仙的他。
見淡炎只看着他,手上卻不見有動靜,索xing把插着烤魚的樹枝直接放在淡炎手上,凌月霧在魚上放了些從周邊找到的香草放入了魚腹中燜烤,自然烤魚就會散發淡淡的香味。
“吃。”
他對淡炎沒有任何敵意,正如對待凌落宮的兩個兄長一樣,他只當淡炎是個孩子,被大人利用的孩子。
走回自己位子上,凌月霧拿起架子上另一條烤魚用手優雅捏起魚肉吃了起來。
淡炎不懂,一個細皮肉嫩的富家公子怎麼會熟知野外生存知識,不過看着凌月霧吃魚的優雅模樣,他腦子裡吃與不吃的掙扎也停止了。
他吃了。
第一次,有人爲自己烤魚,莫名的有些心暖。
第一次,被看視淡漠的人關心,也許是帶着另有他意的關心,內心似乎也得到小小的滿足。
第一次,缺失的人,得到短暫的填滿,失愛的人,永遠容易得到滿足。
可是,凌月霧卻是他一直討厭的人,也是,他一直羨慕的人。
也許可以用兩個字來形容這種心情——嫉妒。
“你讓我厭惡。”
吃完後,用衣袖抹抹嘴,淡炎平淡的望凌月霧白皙的臉道,在火光照映下的他臉上泛着淡淡的紅潤。
凌月霧沒搭話,自顧找了個舒適的地方睡覺,人累了就要休息。
“我說我討厭你。”
淡炎蹲到凌月霧身邊大聲說道。
凌月霧還是沒反應側身躺着。
“我恨你。”
淡炎坐在凌月霧身邊的扯住他衣角憂怨的淡淡說道。
他果然還是個小孩,凌月霧只能這樣想,他從來不會爲除了霜以外的人多慮。
第二天,當凌月霧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淡炎扯着自己的衣角睡得很香甜,小孩子的睡相都這樣麼。
半天的路程,而後等着他的會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