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奔過長廊,年過半百的木總管臉上難得出現了驚慌神色,他手裡緊握着一封紅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沁園裡的書齋,急得完全忘卻了該先通報的舉動,手一推,便直接闖了進去。
「少……少主!」一進門,見到房裡的景象,他不敢置信的瞪大老眼,手裡的紅帖高舉在半空中,被眼前見到的這一幕給嚇愣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瞧瞧他看見了什麼?
他……他們一向不喜與人接近的少主,居然讓那小女娃兒躺在他腿上酣睡着,她身上還披着那珍貴的雪貂大衣,被她當作了棉被在頰邊廝磨着,這……這簡直是太過分了!
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而已,怎麼可以對少主有這樣踰矩的舉動?!
「妳這……」一個怒氣上涌,木總管便要上前去喚醒她,卻被皇玦一個眼神阻止了。
「別吵醒她!」皇玦坐躺在暖炕上,伸直一腿,讓月芽兒平躺在他的腿上。
她如黑絲般的長髮披散在暖炕上,一身翠綠衫裙順着炕沿滑下,白嫩的小手緊揪着他的衣袍,在脣邊綻出一抹幸福的甜笑,讓人捨不得將她由睡夢中吵醒。
一整個早上,她都陪着他待在書齋裡做事,結果到剛剛不知是累了還是悶了,她竟趴在書案上睡着了,嬌小的身子搖搖晃晃的,彷佛隨時都會跌到地上去似的。
他不放心,於是將她抱來這暖坑上,卻沒想到,在睡夢中,她卻緊揪着他的衣袍,怎麼也不肯鬆手。
於是在不想吵醒她的情況下,他只能陪在她的身旁,等待她自動醒來。
「有什麼事嗎?」他斂下黑眸,專注的凝望着她嬌美的睡顏,大掌輕輕撫*她白嫩的臉蛋兒,替她拉攏好下滑的大衣,將她密密實實的包裹在溫暖的雪貂大衣中,不讓外頭的寒冷侵襲到她。
她很怕冷,可又特愛外頭的白雪,總是在他忙着做事時,一個人悄悄溜到外頭的庭院裡,將白雪堆成各種不同的形狀,然後在一雙小手凍得紅通通的並渾身發抖時,再轉身奔回屋裡撲進他懷中緊緊抱着他,用他溫暖的身軀來取暖。
她彷佛對此遊戲樂此不疲,總是每天不斷重複着,而他,也就順從着她調皮又依賴的舉動,每天每日,用他身體的溫暖,緊緊包圍着她。
木總管回過神,連忙步上前,將手中的紅帖送到他面前。
「少主,大廳有人來訪,他們自稱是由京城來的,姓溫,送來紅帖求見少主。」他差點忘了,他之所以這麼着急地闖進沁園,就是爲了這件事啊!
話說這溫家,可是京城第一首富,可不知道爲什麼今兒個卻突然登門造訪,未說明來意,只是拿出紅帖,要求見少主一面,他們一行人也不管他是否同意通報,便自動的在大廳坐下等候了。
「京城……姓溫?」接過紅帖,皇玦皺着眉頭,看着紅帖外頭落上的「皇府少主親鑑」,眉頭不禁蹙得更緊了。
他與京城溫家並未有任何生意上的往來,如今他們卻特意登門拜訪,恐怕不是爲了生意上的事情,該不會是……
他打開紅帖,裡頭只是以金漆染墨洋洋灑落幾個字——
溫家謝皇家少主收容,今特派人前來,帶人回京。
他手一使勁,將紅帖捏得死緊。
來了!終於來了!
這該面對的一刻,終於到來了!本還以爲,他可以自私的再多留她一段時間,沒想到,她的親人竟這麼快便找來這兒了。
可在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之後,他是不會放手的!絕不!
就算他們今天親自上門要帶走她,他也絕不放手。
她是屬於他的,是他一個人的!
「少主,你……你沒事吧?那溫家找你,究竟是什麼事啊?」木總管瞧他臉色陰晴不定,不禁擔心的開口問道。
「他們是來接人的。」他淡淡地答道,撫*着月芽兒的發,闇黑的眸子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他是不會放手的!早在心底認定了她是他的唯一,是他這輩子想要的女人,他怎麼也不可能放手讓她離開。
「接人?他們要接誰啊?」木總管捻着白鬍,皺着眉頭納悶的想着。
皇玦沒有回答,只是斂下黑眸凝望着躺在炕上的月芽兒,伸手觸撫她如凝脂的肌膚,和她那頭如黑絲般的秀髮。
突地,木總管彷佛想透了些什麼,他瞪大眼,顫抖着手指向那躺在他們少主腿上熟睡的女娃,不敢相信的大聲叫道:
「該……該不會是她吧?!」
不會吧?!這個爲了賺足盤纏而進皇府工作的小女娃兒,會是在京城赫赫有名的溫家人?
這……這太教人不敢相信了!她是怎麼跟溫家扯上關係的啊?!怎麼看,她都不像那溫家裡頭的人啊?!
原本躺在皇玦腿上熟睡的人兒,卻被木總管這聲驚訝的大叫給吵醒了。
「唔……」她皺着小臉,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她愛睏的張開眼睛,對上皇玦那雙闇黑的眼眸,納悶的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皇玦瞅視着她,靜默不語。
月芽兒坐起身,感覺他似乎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是哪裡奇怪,才一轉頭,便發現那老是板着張臉嚇人的木總管也在書房裡頭,不禁驚訝的叫了出來。
「咦?木總管,您也在這兒啊?」
怎麼回事?怎麼他們兩人看起來都怪怪的呢?可又說不出來是哪兒不對勁。
「妳姑姑派人來了,現在在大廳裡頭等着見妳。」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將溫家人來訪的消息告訴她。
當發覺自己內心真正的渴求之後,他便下了決定,不管任何人要將她由他身邊帶走,他都不允許!
「真的嗎?!那我去見他們!」她驚喜的叫道,一雙清澈的大眼閃着晶亮,她急急翻身下炕,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她從未見過她的親人們呢!自從阿爹和阿孃離開之後,她以爲,她只有孤單的一個人,沒想到現在,她終於可以看見她的親人了。
「月兒,等一下!」見她就要走出書房,皇玦突然喚住了她。
「怎麼了?」月芽兒回頭,眨着一雙疑惑大眼。
不是要讓她去見姑姑派來的人嗎?怎麼……
他今天好怪呢!他究竟是怎麼了?
「我跟你一起去。」皇玦只是簡單的說道,讓人弄不清楚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好啊!」月芽兒不加思索的開心答道,小跑步的奔回他身邊,翠綠色的裙襬跟着她旋身的動作,也劃出波浪弧度,那嬌俏模樣,令人瞧了心不自覺一動。
他願意陪她去真的太好了!雖然說她很高興就要見到自個兒的親人,但她心底還是有些害怕的,畢竟,她完全不認識他們啊!
她需要他陪在身邊,因爲只有待在他身邊,她纔會感覺到安全,他的懷抱,總是能讓她感到溫暖。
月芽兒開心的笑着,任由他握緊她的手,帶着她一步步往皇府大廳前進,留下木總管一人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他剛剛是不是聽錯了啊?少……少主居然主動提議要跟那個小女婢去大廳見客?
這……這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自從少主的臉受傷之後,他就將自己關在沁園裡,任何人來勸說都無法讓他走出沁園,而剛剛……他居然主動陪着那個小女婢走出沁園,還去見那溫家的人?!這……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不行、不行!他得跟着看看情況去,免得待會兒出了什麼意外。
木總管在心裡思忖着,跟着急忙跑向皇府大廳去了。
往皇府大廳的一路上,衆多僕役在見着皇玦的面貌時,不是露出驚嚇的神情,便是呆愣地站在原地。
看着那一直待、在沁園裡,未曾踏出一步的少主,和月芽兒牽着手,相偕往大廳步去;有人不小心將手裡端着的茶水給打翻了,也有人因爲太過專注的看着他們倆,而撞上樑柱,當場疼得摀着鼻子大聲哀嚎。
是……是他們眼花了嗎?一直將自己關在沁園,不準任何人接近的少主,居然主動走出沁園,還讓月芽兒拉着他往大廳的方向直走?
這……這簡直不可思議了!
衆人好奇的視線彷佛是把利劍,直往皇玦身上射去。
他們的眼神中,又充滿那熟悉的恐懼、驚嚇與憎惡,瞬間,他的身軀繃得死緊,每走一步,都令他覺得呼吸困難,他強迫自己別去在乎,但胸口的窒悶卻越來越嚴重,他彷佛還能聽見那些僕役的竊竊私語。
喂,妳瞧見了沒有?他的臉……真的好恐怖呢!
對啊!對啊!真是恐怖,他不是一直都待在沁園裡嗎?怎麼又跑出來了呢?不怕嚇壞人嗎?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悶慌了,出來走走吧……
他們細小的私語聲,傳進他耳中,他的手不自覺一緊。
月芽兒停下腳步,感覺到她身旁的男人呼吸急促,僵硬着身軀,由他掌心傳來的,竟是微微的抖顫。
他在害怕嗎?她仰高頭,皺着眉頭望着他寒沉的臉,知道這些人好奇的目光,已經對他造成了傷害。
他一定很難受、很痛苦吧?可他卻在強忍,爲了她而拚命忍耐着。
月芽兒咬了咬紅脣,然後反握住他的大手,用力握緊,企圖將自己身上的力量傳送給他。
她會保護他的,保護他不受到傷害,就如同他保護她一般。
感受到掌心那小小的力道,皇玦突然一怔,低下頭,看着月芽兒一臉的擔心,扯開一抹僵硬的微笑對她道:「我沒事。」
他深吸了口氣,知道她正爲了他而擔心不已,他強迫自己不去在乎、不去在意,繼續邁步往前走。
只要有她陪在他身邊,他就會沒事的;只要有她,他便可以不去在乎旁人的目光,更不怕那些傷人的犀利言辭。
「他們是豬!很討厭的豬!」突然,月芽兒氣呼呼的鼓着小臉,癟着小嘴,瞪了那羣人一眼。
永遠只見得着表面的人,是最可悲的人!
皇玦先是愣了一下,在弄懂她話中的意思之後,不由得在脣邊勾起一抹笑意。
「妳在罵人。」他淡笑的說道,不是疑問句,而是最直接的肯定句。
他從未見過她罵人的模樣,也從未見過她如此氣憤,現在爲了他,她居然開口罵人了?
她真的是個令人無法不去愛她的女子啊!
「我沒罵!」她一撇頭,氣呼呼的反駁。
她纔沒罵人呢,她只是罵「豬」!
「妳罵了。」他大笑回道,忘卻了衆人的目光,逐漸放鬆了由剛纔開始便一直僵硬着的身軀,不再在意旁人是怎麼看待他醜陋的面貌了。
他難得一見的笑容,讓衆人看傻了眼,倏地,一陣驚駭的抽息接二連三的響起,有人驚嚇的倒退了幾步,撞着了另一人,另一人又撞着了一人,接着,衆人跌成一團,好不狼狽。
「噗!」見他們跌得一團混亂,月芽兒忍不住嬌笑出聲,頓時,清脆悅耳的笑聲旋繞在長廊裡,久久不散。
「好了,別再笑了,我們快走吧!」帶着她快速離開這團混亂,皇玦生怕她一時玩的興起,又要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
她直率的個性,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於是他只好加倍努力的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在經過那跌成一團的人時,月芽兒回頭對他們做了個鬼臉。
活該!這就是老天給他們愛亂說話的懲罰。
皇玦疼寵的睨了她還氣憤不已的小臉一眼,繼續拉着她往前走,知道她是在替他出氣,她那庇護他的舉動,令他感動萬分。
從沒有人肯爲他這麼做,只有她。
從一開始到現在,她便陪在他身旁,不在乎他醜陋猙獰的面貌,完全將他當成普通人看待。
於是,他可以不去介意旁人批判的目光,只要有她陪在身邊,他便可以忍受那一次次傷人的目光以及惡毒的話語。
終於,在繞過旋廊之後,他們來到了大廳門口,來訪的一行人已在廳中等候多時,除了其中一名身穿銀衫的男子坐在座椅上外,其餘的人皆是站在男子的身後,排成一整排,保護着男子安全。
銀衫男子優閒的品着茗,他容貌俊美,一舉一動,都有說不出的優雅及貴氣,吸引了衆多年輕的小女婢,躲在角落裡偷偷探瞧着。
「怎麼……這麼多人啊?」月芽兒怯怯的說道,有些害怕的看着廳中那十多名長得如凶神惡煞的大漢,不禁揪緊了皇玦的黑色絲袍,緊偎在他身旁。
好……好恐怖啊!他們……就是她的親人嗎?他們看起來好凶!
聽見門邊傳來的聲音,廳中十多名大漢兇狠的目光一致掃向月芽兒,嚇得她呼吸一窒,整個人縮進皇玦懷中,一動都不敢動。
眼見他們的舉動嚇着了她,皇玦瞬間沉下臉,摟着在他懷中發抖的月芽兒,一同步進了大廳。
「抱歉來遲了。」他的神色冷漠,冷眸進出寒慄的目光,直直射向那十多名兇猛的大漢。
他身上散發出的強悍氣勢,令他們不由得渾身一顫,感覺一股寒意由腳底竄起。
好厲害的男人!只消一眼,便能讓他精心挑選出來的護衛們產生膽怯,真是個不簡單的角色,看來他要帶人走,恐怕不容易啊!溫琊噙着笑,在心底暗付着。
放下瓷杯,溫琊緩緩站起身,朝皇玦握拳行禮。
「是我們打擾了纔是,在此先多謝皇府少主收留芽兒之恩,今奉母親之命,特來接芽兒回京。」他輕揚起手,身後的護衛立即擡了一口箱子進來。
手一輕拍,箱蓋一掀,裡頭是滿滿的金元寶,黃澄澄的光澤照亮了大廳,引來躲在角落裡偷看的僕役們一陣驚呼。
哇!好多金元寶喔!這滿滿的一箱,少說也有十幾萬兩吧?!
瞬間,皇玦的臉色不禁又陰沉了幾分,他冷冷的扯開脣角,勾起一抹令人顫慄的冷笑。
「你以爲,我之所以收留她,是爲了你這箱鬼東西?」他未免也太瞧不起他皇玦了。
他要的人,從來沒有人可以離開;而他不要的人,也從來沒有人可以留下!收留她並不爲了什麼,而是他自己「想要」!
「不敢,這只是母親吩咐的小小謝禮,若是惹得少主不開心,我立刻吩咐人撤走。」
似乎是故意的,溫琊噙着邪魅的微笑,再一揚手,身後的人立即闔上箱子,將箱子搬走,引來衆人一陣惋惜的嘆息聲。
「妳就是小芽兒嗎?」接着,溫琊來到月芽兒面前,俯*軀,對上月芽兒那雙靈黠的大眼,朝她調侃似的眨眨眼。
他伸出手,想**月芽兒的頭,卻立即感覺到她身旁男人瞬間散發出來的強烈敵意,彷佛只要他一碰觸到她,便會將他那雙手給拗斷。
他眉一挑,很識時務的將手收了回來,他可不想成爲殘廢啊!
好玩!看來這皇府少主對他的小表妹可疼愛得緊呢,*這回可替他找了個極具挑戰性的遊戲,不知他若是拆散了這對鴛鴦,會是如何?
「嗯,你是……」月芽兒還躲在皇玦的背後,她有些膽怯的瞄了那杵在大廳裡十多名兇惡大漢一眼,然後將視線調回眼前這俊俏男子的身上,試探性的詢問着。
他是誰啊?是姑姑派來接她的人嗎?嗯……他看起來比剛剛那些長得很兇惡的人溫和多了,應該不會欺負她吧?
「我是妳溫琊表哥,我的母親……也就是妳的姑姑,派我來這裡接妳回家去。」溫琊刷開了紙扇,很聰明的以紙扇將貼得緊密的月芽兒與皇玦給隔了開來,故意將月芽兒帶到另一旁去,但眼角可沒有漏瞧皇玦那彷佛要殺人的陰寒目光。
看來,這皇府少主對他小表妹的佔有慾,可不是普通的強。
溫琊撇撇嘴,搖着扇子,開始覺得此行不易啊,一個不小心,可能會弄丟了性命。
他那母親啊,就專愛給他找這種麻煩的差事。
不管如何,今日他是奉母之命,要帶她回京的,所以就算是硬綁,他也得將人帶走!
「接我?」月芽兒一愣,他要接她去哪兒?離開皇府嗎?
不安的,她回頭瞧了皇玦一眼,一股莫名的惶然及害怕涌上她的心頭,想立即轉身奔回他身邊,尋求安全感,卻被溫琊扣住了手臂,掙脫不開。
不要!她不想離開這裡啊……
「接妳回京啊,小芽兒,母親很擔心妳呢,妳難道不想早點見到她嗎?」溫琊邪肆的笑着,一個拉近,陰柔的俊臉倏地在她眼前放大,「母親可急着想見妳呢!」
呦!看來他的小表妹對人家也有意,不想離開呢!
這下可麻煩了,向來對母親命令順服的他,是絕對不可能違背母親旨意的,恰巧近來的日子也無聊了些,不如,他就趁這個機會好好玩一玩吧,順便想個辦法拆散他們。
「放開她!」黑眸銳利的瞇起,皇玦寒聲警告。
他箝制芽兒的舉動,令他怒火中燒,見他扣住她,不讓她過來的舉動,更是讓他興起想將人碎屍萬段的念頭。
他不知道,他這樣的舉動已經嚇到了她嗎?他皇玦的人,豈是別人可以這樣對待的?
「少主似乎管太多了,小芽兒乃是溫家之人,我帶她回去,並無任何不妥之處吧?」溫琊並未放手,不管月芽兒如何掙扎扭動,他就是硬扣住她纖細的雪臂不放。
「不要,好痛!」突地,月芽兒痛叫一聲,扶着自己受制的手臂無力的蹲下,他的力道好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給捏碎了。
「我叫你放開她!」皇玦冷瞇着眼,一字一字由脣邊冷冷迸出。他的拳頭握得死緊,臉上那道傷疤,因強忍怒氣而微微扭曲,更顯得陰魅駭人。
溫琊一挑眉,知道他的底限已經到了,再玩下去,恐怕只會兩敗俱傷。
依他所言的鬆開了手,瞬間,只見一陣黑色疾風迅速朝他襲來,再一眨眼,那原本蹲在地上無力起身的人兒已被人擄進懷中,退離他約有十步之遠。
「別怕,已經沒事了。」他緊擁着懷中渾身發抖的嬌小人兒,大掌撫着她的長髮,輕聲安慰着。
她緊抱住他精瘦的腰間,一張小臉埋在他的胸膛裡,拚命搖着頭,什麼也不說,只是不斷地顫抖。
好可怕!他好可怕!剛剛他捉住她時,她明明瞧見他是笑着的,可他那雙邪魅的眼裡卻沒有半點笑意,有的只是陌生的冷淡,彷佛她之於他,沒有半點親情!
他……真的是她的親人嗎?親人……真的是這樣的嗎?
「小芽兒,妳是怎麼啦?不想跟我回去嗎?」溫琊搖着輕扇,徑自轉身在位上落坐,端着瓷杯,噙着一抹輕佻笑意,悠然開口,「別忘了,我母親還在京裡等着見妳呢!」
「我……我不……」她揪住皇玦的衣衫,慌亂的不知所措,急得快要哭了。
她並不想走啊!她不要跟他們走,她只想待在皇玦的身邊。
皇玦只是擁住她,安撫她的不安,冷眸憤怒的掃向溫琊。
「我想,她並不想跟你回去。」他忍着胸口鬱積的怒氣,不讓自己失去控制,冷冷的開口說道。
「是嗎?少主難道不覺得似乎管得太多了?她要不要跟我回去,似乎不該由你替她決定。」無視於皇玦眼中顯露出來的怒火,溫琊慵懶的搖着輕扇笑道。
「我說小芽兒,妳在害怕什麼?還不過來表哥這兒,待會兒我們就要出發了呢!」
他這副溫善的模樣和剛纔那眸中無意透露出來的陰沉截然不同,讓月芽兒更是感到莫名的驚懼、惶恐,無意識的揪緊了皇玦的衣袍,緊張的臉色蒼白。
「我……我不想走,我……我想在這裡再多待一段日子……」她偎在皇玦身旁,鼓起勇氣地說道。
他……好可怕,待在他身邊,她竟莫名的感到害怕,他真的是她的親人嗎?
他不若皇玦溫暖的懷抱一般,他的邪魅,讓人心生懼意。
她並不想跟他們走,於是在情急之中,只能先找個藉口留下來。
「是嗎?既然妳都這麼說了,我也不方便再勉強妳什麼。」溫琊刷地闔上扇子,黑眸閃過一絲精光,一直噙在嘴邊的溫和笑意並未斂去,反而更顯親善,「只是,在下有一事請求,不知少主能否答應?」
「請說。」皇玦瞇起眼,單手摟住月芽兒的纖腰,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溫琊面前。
他又想玩什麼把戲?
「咱們由京城趕路來此,一連數日並未好好休息,不知少主是否願意暫且收留咱們一行人,讓我們在此住下,順便等侯小芽兒願意上路之期?」冠冕堂皇的理由,着實令人無拒絕。
他溫琊也不是省油的燈,自然看得出他的小芽兒表妹跟皇府少主之間的曖昧關係,用強的,勢必不行,那麼,他只得藉故在這兒住下,好等待機會,再將人帶走。
皇玦銳利的瞇起眼,與溫琊的視線對上,後者只是對他輕頷首,噙着慵懶的微笑,徑自搖着輕扇。
他又在打算些什麼?明知道他是不帶月兒走,絕不罷休,可這會兒卻又軟下態度,彷佛對這事毫不在意,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怎麼?少主不肯嗎?」溫琊挑釁似的挑眉,脣邊的笑意又加深了些。
皇玦抿緊薄脣過了好半晌,突地沉聲喝道:「木總管!」
「是……是。」一直躲在角落裡偷看兩方戰事的木總管,一聽見自己被點到名,差點嚇得跌跤。
他火速的來到廳中,看着自家少主與那溫家少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害怕自己被人當成炮灰轟。
「準備客房,帶溫家公子一行人下去休息。」無論他在打什麼主意,他是不可能讓他帶她走的。
他會無時無刻陪在她身邊,保護着她!
「是……是。溫少爺這邊請。」收到主子的命令,木總管連忙回身對溫琊做了個請的手勢。
「多謝少主。」溫琊拱手道謝,輕一擺手,十多名大漢隨即跟在木總管身後陸續走出大廳。
在經過月芽兒身邊時,溫琊還惡意的彎下腰,盯着她充滿不安的小臉好一會兒,接着故意以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開口道。
「我親愛的小芽兒,妳別這麼怕我嘛,畢竟,以後我們可是會同住一個屋檐下,天天見面呢!」
聞言,月芽兒渾身一僵,直覺又往皇玦懷中躲去。
眼見自己的戲謔成功,溫琊大聲笑着,搖着扇子,徑自步出了皇府大廳。
終於,大廳恢復了寧靜,只剩下他們兩人,皇玦沉重的呼吸着,感覺有股鬱氣哽在他胸口,逼得他無法冷靜。
他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帶芽兒回京,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現在,他找到藉口留在皇府中,他究竟會用什麼方法帶月芽兒回去?
「妳要跟他回去嗎?」深吸了口氣,直到胸口那股強烈的不安稍稍冷靜些,皇玦纔開口問道。
他不是普通人物,一定會用盡所有方法,將她由他身邊奪走……
不!他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月芽兒搖搖頭,然後,她仰着頭反問他,「你呢?你希望我走嗎?」
她並不想離開他啊,留在他的身邊,會讓她感到安全,那種安全不像父母對子女的一般,而是彷佛找到可以一生守護她的懷抱。
自從阿爹和阿孃走後,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人像他一樣待她這麼好了,如果可以,她多希望一輩子待在他身邊啊!
「不,我不準妳走!」他突然將她用力拉入懷中,彷佛要將她嵌入自己身體裡面,那力道……大的驚人,也弄疼了她。
「妳是屬於我的,永遠別想離開我。」發現自己對她的愛,已經深到連自己都無法相信,只要一想到將會失去她,他便無法冷靜。
什麼冷酷、無情,在面對她的那一刻,全都消失不見。
她永遠不會知道,在他心裡,有多恐懼她開口說要離開他,又有多害怕她向他說再見,那恐懼無時無刻不跟隨着他,甚至在夢裡,都成了一道黑色的簾幕,緊緊網住了他。
「皇……皇玦,你……你抱得我好痛……」月芽兒困難的出聲喃道,一張小臉因他的過度使力而漲紅了。
皇玦放緩了力道,卻沒有鬆開摟抱她的手,一張陰鬱的臉埋進她的雪頸間,聞着她身上淡雅的清香,以掃除自個兒鬱悶的心情。
「皇……皇玦,你……你爲什麼老愛這樣抱着我?」月芽兒的心臟噗通噗通直跳,他霸道的口吻像是在宣示她只屬於他一人,而這過度親密的姿態令她羞赧不已。
她聽廚房的小紅姊說,他應該是喜歡她的,因爲只有喜歡一個人時,纔會不時的想抱抱她、親親她,他真的就像小紅姊所說的一樣喜歡她嗎?
心跳倏地加快,她的雙頰開始滾燙,她訥訥的開口。
「我……我聽廚房的小紅姊說,你應該是喜歡我的,所以纔會老是親我、抱我,是不是啊?」
是真的嗎?他真的喜歡她嗎?她長得並不是很漂亮啊,這樣他也喜歡嗎?不知道爲什麼,她有些期待聽見由他口中說出來的答案。
「妳說呢?如果不是喜歡妳,我有何理由能夠這樣抱妳、親妳?」沒有遲疑,皇玦毫不掩飾自己內心對她的佔有慾及愛意,直接告訴她這連旁人都一清二楚的事實。
也只有她纔會這麼遲鈍,若不是真喜歡她,他怎麼會爲了個女子生病而發火,又怎麼會爲了個女子而答應治療臉上的傷,更怎麼會爲了個女子答應走出沁園?
而這早已攤開在她面前的事情,她居然還弄不清楚?!
「你真的喜歡我?」這次,月芽兒是真的被嚇到了,她瞪大眼,張大了紅潤的小嘴,驚訝的叫出來。
他……他真的喜歡她?!不是開玩笑的,而是真的、是真的喜歡她!
心裡倏地涌起一陣甜蜜,聽見他剛纔親口說出「喜歡」二字時,她的心一陣噗通亂跳,濃濃的幸福漾在四周。
那是不是代表說,她心裡,其實也有一點點喜歡他?
皇玦勾起脣角,揚起笑意,大手環上她的背脊,再度將她嬌小的身子拉近。
「記住我的話,離溫琊遠一點,別讓他有機會接近妳,更別單獨與他相處,記住!」撂下了對溫琊那人的警告,他頭一低,便火熱的吻住她的脣瓣,不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
她是上天賜予他的女子,她的美好、她的甜美,都讓人愛戀,這一輩子,恐怕他是放不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