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先問劉備:“自去年起,荊州牧劉景升已寫了三封書信,先與主公敘宗親情誼,再暗示主公若是在徐州無立足之地,可前往荊州,與他相聯合,共抗曹操。”
劉備點頭。
徐庶又道:“主公當時屯兵小沛,便婉言回絕了他,我看出時機未到,也並未多勸說。如今天下形勢與去年大不相同,主公以爲如何?”
劉備沉思着,張飛用他那洪鐘大呂般的大嗓門,開口說道:“那三姓家奴着實可恨,虎牢關前我兄弟三人與他打過一場,去年與他在徐州又打一場,都沒有打敗他……大哥也不甘心就此離開徐州!”
提到虎牢關一戰,關羽紅棗般的臉上黑了幾分,給三弟一個眼神,讓他少提這事!
劉備再次慚愧道:“使君臨終前將徐州託付給我,我卻守不住,被呂布所奪,去年時,我有心重奪回徐州,如今卻是知道了,以我之力,不足以守住徐州!”
他的根基太淺,儘管當了徐州牧,徐州各郡卻與他貌合神離,能掌控的地方寥寥無幾,且袁術還佔着徐州不少郡縣。
徐庶點頭,又問道:“主公有去南陽之意,如何又投靠曹司空?”
“因天子在許都。”劉備解釋道:“我來了許都才知道,天子在皇宮內處處受限,曹孟德完全把控朝政,羣臣不過空有名頭。”
“名爲大漢司空,實爲大漢奸賊!”
張飛直罵道。
徐庶看了看四周,見無人靠近才放心下來。
劉備笑問他:“方纔元直說當時時機未到,如今元直再看這天下形勢,可有我等去南陽的時機否?”
關張二人皆看過來。
經過徐庶先前的說詞,他們此刻對南陽充滿了期待,認爲那兒有仙人傳下的諸多神奇之物,只要去了南陽,他們定能找到匡扶漢室的機遇!
徐庶笑了下,說道:“如今時機也仍未到,主公還需做兩件事,才能去往南陽。”
“是哪兩件事?!”
劉備迫不及待發問。
徐庶先不回答,而是說:“此兩件事乃是我一好友,人稱臥龍先生,他在聽聞我來……聽聞我這些事後,跟我隨口說的建議!”
劉備聽到他話語頓了下,不知何故,似乎是說臥龍先生聽到元直來徐州,就跟他說了這建議。
但這怎麼可能,臥龍還能還能知道一年後的事?
“臥龍?”
張飛重複這人名號,只覺好大口氣,也不知他提出的建議如何。
且聽一聽。
徐庶繼續說:“他說,主公雖自稱中山靖王之後,卻未入宗譜,他人雖不懷疑,卻也不會認可。主公去年爲徐州牧,想必也知聲名不顯的壞處,如今主公既來了許都,該想辦法把名字寫入皇室宗族世譜內,彰顯主公之名!”
劉備聽了,深以爲然。
當初他在安喜縣當縣尉,就曾被那督郵罵作是“詐稱皇親”,當時他是有苦難言。
在徐州時,陶謙爲他引薦不少徐州名士,他報上自己漢室宗親身份,那些人口中不說,神情卻多有懷疑,或不以爲然。
劉備遲疑片刻,問他:“我近日來未曾立功,如何能請陛下將我列入宗譜中?若是主動提起,恐遭人猜忌。”
“此事易爾。”
徐庶笑說:“下月乃是仲秋,陛下將會舉行酎祭,主公可尋機會向陛下言明自己爲中山靖王之後,若是陛下有心親政,必在過後召見主公敘宗親之誼!”
劉備認爲此計可行,又問他:“臥龍所說的第二件事是……?”
“這第二件嘛,乃是主公以何身份到南陽。”
徐庶問他:“到了南陽後,主公又以何身份以南陽爲根基?”
劉備緊皺眉思索起來,說道:“我若去南陽,非得是曹孟德派我去,或我帶兵離開許都後,自行前往。若是曹孟德派我,則必然是派我去攻打南陽,與劉景升交惡,即便得了南陽,也難得安寧。”
徐庶點頭讚許。
劉備繼續道:“若是我領兵離開許都,再去南陽,則是與曹孟德交惡,轉投劉景升後,南陽依舊歸屬荊州,我只是駐紮在南陽罷了,南陽各縣仍舊不歸我管。”
徐庶笑道:“不錯,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劉景升爲何能有荊州?蓋因當初董卓專權,將他任命爲荊州刺史。”
“臥龍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從朝廷這拿到南陽郡太守的銀印青綬?”
劉備猜到了臥龍之意。
徐庶笑着點頭,說道:“唯有取得朝廷任命,主公方能名正言順的佔據南陽,而不至於被劉景升收回。”
劉備思考着他的話。
如今天下大亂,州牧、刺史、太守等官職,都是誰領兵佔領了某地,就寫一封書信送入許都,自稱某地州牧、太守等。
當初他從陶謙那接管徐州,同樣是自任徐州牧,朝廷沒有認可。
反倒是投靠曹孟德後,朝廷將他正式封爲豫州牧,許都內人稱他爲劉豫州。
張飛提出個問題:“朝廷內哪還有南陽郡的銀印青綬?”
徐庶聽了,哈哈笑道:“不過是一份文書罷了,南陽郡太守張諮被孫堅所殺,後袁術爲南陽太守,如今他僭越稱帝,南陽郡就一直沒有太守。”
關羽面露喜色,對劉備道:“南陽正是我們該去的地方,大哥去那當太守!”
恰好南陽沒有太守。
劉備同樣臉上有喜悅之色。
徐庶想起了楚仙人的話,特意問他三人:“若是主公打跑了張繡,佔據了南陽,州牧劉景升想要收回此郡,主公那時該當如何?”
“他想卸磨殺驢,得問問某手中的丈八長矛同意不同意!”
張飛亮了亮手中的武器。
那劉表寫信請他們去南陽,不就是爲了制衡張繡,抵禦曹操?
劉備想了想,說道:“即便沒有朝廷任命,我也不會輕易讓出一個郡給他。”
他們兄弟三人在亂世顛沛流離多年,知道手握一個郡的重要,南陽與徐州不同,如今的南陽雖屬荊州,卻沒有太守,郡內宗賊衆多,是荊州八郡中唯一不被劉表掌管的郡縣。
徐庶露出笑容,說道:“主公能有此心,大業可成。”
劉備也笑道:“若是有朝廷任命,是再好不過了。只是……曹孟德如何肯任命我爲南陽太守,又怎麼才肯讓我帶兵前往南陽?
以要回他兒子爲藉口?”
聽到那位臥龍先生提起南陽太守一事,劉備聯想到了不少事情,曹孟德唯一有可能派遣他去南陽的原因,就只有曹昂。
徐庶沉吟片刻,說道:“如今時機還未到,且再等一等,靜觀其變!”
“這還等什麼?!”
張飛急着問:“南陽郡內有打鐵的技術,又有玉米、土豆等,咱們再不去,別人就先佔了!”
見關羽也在看着自己,徐庶只能無奈說出原因:“曹孟德對主公能容忍,但他的謀士,尤其是與我同郡的郭奉孝,卻未必肯放主公離開。只有等他不在許都,或是不在曹孟德身邊時,主公纔有機會離開!”
張飛恍然大悟,但還不甘心,又問:“若是等不到呢?”
“等不到再說,主公先入宗譜。”
“好,聽元直的!”
於是劉備攜徐庶的手,一起回到了許都。
不久後,天子劉協宴飲羣臣,劉備敬酒時,無意中說出了自己的宗親身份。
劉協一怔:“卿竟爲漢室宗親,朕竟不知!”
過了幾日,朝會時,劉協召見劉備,詳細問了他家的祖先都是誰,並命官員將其一脈盡數寫入宗譜內,排完世譜後,以劉備爲叔,稱爲:
皇叔!
劉備叩拜謝恩,心中喜悅,回去後就找來徐庶,與他同席坐飲,關張二人陪在一旁,四人一起喝到了傍晚。
“主公……嗝。”
徐庶搖搖晃晃的起身,打了個酒嗝,說道:“我、我先回去,你們繼續喝!”
“元直有事要回?”劉備見他醉得不輕的樣子,準備讓人送他回去。
“是、是有事……”
徐庶滿嘴酒氣:“孔明要跟我通話,說…前些日楚先生問我,衣帶詔的事……待會我再跟孔明說,讓他轉告楚先生,劉備已是皇叔!”
三人都吃驚看來,倒不是衣帶詔——他們只當是徐庶胡言亂語,而是徐庶直呼劉備名字。
劉備起身攙扶他,笑着道:“元直真的醉了,我送你回去。”
似乎他當了皇叔對徐庶來說很重要,徐庶今日高興着喝了不少酒,如今已迷糊了,回去後哪裡還能跟那什麼孔明談話。
劉備送徐庶回去,關羽跟着護送大哥,二位哥哥都去了,張飛自然也跟上。
於是三人送着喝醉的徐庶回到他的住處。
關羽進屋後,找了一圈,沒看到有別人,只有兩個僕從。
“二哥在找什麼?”張飛問他。
“方纔元直提到有一人叫孔明,似與他有深交。”
關羽解釋說,又大有深意的說:“還有一位叫楚先生的。”
劉備張飛看向了徐庶。
可惜,即使是在喝醉中,徐庶也不肯多說,送了他們出去,獨坐着醒了一會兒酒,才從一個木箱子內取出一個事物。
劉備三人並未離開,他們站在門外,聽着屋內傳出的聲音。
“孔明今日無恙否?”
是徐庶正在講話。
對一位叫孔明的人問話,問“它”的身體是否還好。
更讓劉關張三人毛骨悚然的是,屋內還傳出了另一個“人”,嘶啞古怪的腔調:
“亮無恙,元直在許都如何?聽元直嗓音,似是喝醉了?”
“沒,沒醉!那張飛……不,張將軍還喝不過我!”
“……”
三人面面相覷,到底屋內是何怪物在說話?!
他們只聽到孔明笑說:“元直也受了先生影響,直呼人名字。恰好,今日先生也在。”
“楚先生在?!”
徐庶酒醒了一半,忙收斂儀容,恭敬的給楚先生問好。
劉備聽到了第三人的聲音!
他們三人聽到了屋內“三人”的討論,聊的正是近日來許都發生的事,徐庶把主公當上天子皇叔的事告訴了孔明與楚先生。
“他到底在跟誰說話?!”
張飛終於忍不住開口。
“三弟,別說……”
劉備聽到三弟說話,就知道要壞事。
果然,屋內的徐庶立刻聽到了,喊了一聲誰,似乎在急忙收拾什麼。
張飛乾脆推開門,大踏步的走進去,瞪着雙眼看向徐庶手中拿着的古怪東西:
一個黑色的盒子。
模樣十分精巧奇特,上面還亮着光,像是一個燈具,裡面藏有燭火。
四人面面相覷。
徐庶徹底酒醒了,悔不該喝那麼多,如今也只能放下這東西,朝劉備行揖禮道:“主公,請恕我隱瞞此事,也請恕我不能爲主公解答此物爲何物,但請主公放心,庶斷無謀害主公之意!”
劉備正想說話,只聽那東西中又傳出一陣笑聲。
把張飛嚇了一跳,關羽那張紅臉上,也露出警惕之意,手放在了刀柄上。
“元直但說無妨。”那東西內傳出聲音來。
不知是孔明,還是楚先生。
但徐庶聽後,卻是鬆了口氣,沉吟片刻,纔對劉備三人道:“此物名叫電臺!”
“電臺?!”
三人不太敢靠近,畢竟帶電字,聽着就不似凡物。
徐庶繼續說道:“乃是仙人賜下之物,擁有者不多。”
他不敢說只有他、孔明、龐士元等寥寥幾人纔有電臺,一旦說了,主公就猜出他見過了仙人。
如今他還不想說此事。
“電臺也是仙人賜下?”
聽到這東西與楚仙人聯繫起來,劉關張三人反倒覺得能接受了。
仙人出手就是不一樣!
“對。”
徐庶正色說道:“此物神奇非凡,能使人隔着萬里與他人對話,如面對面暢談,毫無阻礙!”
三人大爲震驚。
但又恍然大悟:難怪剛纔元直在屋內莫名其妙的說話,還聽到了他人的聲音,原來竟是這電臺……能使人遠隔萬里對話!
劉備仔細看着這電臺,臉上滿是驚容道:“楚仙人莫非也傳下了製造此物的技術?!”
“哈哈哈。”
電臺內又傳出一個笑聲,關羽竟是覺得有些習慣了,並聽出來,聲音的確是從電臺內的一個多孔的地方傳出。
電臺內,那人笑說道:“技術是有,但大漢找不出工匠來製造電臺。”
劉備對着電臺行了一禮,才問到:“不知您是孔明,還是楚先生?”
電臺內那人回答得很快:
“我姓楚,名禎,三位可直呼我名字。”
“楚…禎?”
三人對視一眼,他們都沒聽說過這名字。
劉備想到了楚仙人,可轉念又想,仙人豈會被元直稱呼爲先生?應該只是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