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漸漸佈滿天空,無數異樣的光亮隨着席捲而來的塵埃,從遠處掙破夜幕探出來,有的呈寶藍色,有的呈牙白色,夜的潮氣在空氣中漫漫地浸潤,擴散出一種靜匿的氛圍,與以往不同,此刻的森林彷彿已經抵擋不住塵埃的席捲,隨着光亮的迫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黑,並生長出黑色的刺。
拉進視野會發現,那些來不及掩埋的屍體,也被一團團牙白色的孢子覆蓋,不斷的萎縮塌陷,並生長出一叢叢低矮的黑色花朵,一條如厲鬼般漆黑的身軀,滑動過山道,在岩石上留下如石油般的油膩液體,滋養着那些剛出生的花朵,而新生的“死人花”,也彷彿掙脫牢籠的遊魂,伴隨得到養分之後的快感,像是有人指揮一樣,打着整齊的節奏,發出咿咿呀呀聲音,放肆的仰頭高歌。
而山的東面,一輛輛軍用卡車載滿了人和物資在山道上快速通行,燈塔小隊開出了軍備庫裡幾乎所有的,可以在短時間內上路行駛的車輛,順着彎曲的公路,連成一條發光的長鏈,載着傷員的卡車車廂裡躺滿了各種包紮着傷口的人們,痛苦的低聲悲鳴此起彼伏,宛如末世悲歌。
深夜開車,速度60,無路燈,軍用汽車極強的遠光燈也只能照亮前面十米的距離,山後傳來了隆隆的怪異聲響與此刻無比險峻的車況,還有車廂裡傳來的陣陣哭泣,讓駕駛員的頭上已經佈滿了汗水,生怕動作變形,視線不清衝出車道,跌落到兩側險峻的山崖下,但即使這樣,駕駛員也不敢有絲毫的停頓,因爲他寧可墜入山澗也不想面對身後未知的恐懼。
所有人的心裡只有一個字:逃!
李蟄此刻坐在一輛由陝汽公司製造的10X10重型軍用卡車裡,雖然日久失修的山道上佈滿了碎石,但軍卡強大的減震能力讓車廂裡的人幾乎感覺不到太大的顛簸,他依靠在全副武裝的隊員身邊,看着剛剛投降的被捆成糉子一樣的“白羽扇”,淡淡的開口說到:
“我聽過你的名聲,也知道你的本事,可英雄末路都是命數使然,如果不是這個意外,想必你已經化作一具屍體了,畢竟想殺你的人比願意接受你投降的人要多得多,畢竟仇恨沒有那麼容易忘記”
白羽扇微微低頭不置可否,伸了伸因爲長時間蜷縮而有些麻木的腿,聽着李蟄繼續說下去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人獸間絕沒有停戰的可能,只有你死我活而已,但人與人不同,總歸是同類,只可惜滅亡在即。假如這次我們能逃出生天,你是否願意真心加入到我們隊伍裡,我開出的條件是,無論之前你們做過什麼,從此既往不咎”
“我得那些個弟兄呢?你也都不殺?”
“不殺,只要願意改過自新,全部既往不咎”
白羽扇帶着有些惶恐的面容,擡頭看了看李蟄閃爍着光亮的雙眼,確認出對方的真心之後,微微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李蟄看到他答應下來,就看了眼坐在身側的月亮花,月亮花心領神會,手一揚,從袖裡就竄出一條細長的匕首,三下五除二的割開了捆着白羽扇的繩子。
白羽扇,握了握有些僵硬的手臂,對着李蟄和月亮花一抱拳,低聲說到:“鄙人白燁,江湖上擡愛,給了個“白羽扇”的名號,有道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活命之恩,永遠不忘,以後大王鞍前馬後招呼,我絕不皺半點眉頭”
李蟄咧開嘴,拍了拍白燁的肩膀,在黑暗裡無聲的笑了起來:老白,我們不搞瓦崗寨的那一套,也不將《論語·顏淵》奉爲圭臬,有道是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里埃,今日歡呼孫大聖,只緣妖霧又重來。
白燁看着一臉笑容的李蟄和旁邊神態自若的月亮花,一臉的愕然,原來這個戴眼鏡領頭的喜歡文縐縐的那一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