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蘿頗有些好奇,他若是神仙,在酒氣熏天的桃林外爲何不醉呢?據姐姐所言,只有妖魔才低得住這神仙醉呢!難道他也是妖魔?這不大可能吧!
如果他不是妖魔,那又是什麼呢
其實,阿蘿忽略了一種可能。那就是來人對阿梨所配置的神仙醉酒引頗懂幾分,而正因爲他了解其間的奧秘,便極有可能找到它的破解之法…
而此時此刻,能夠站在這熏天酒氣中的神仙不是旁人,正是擅於研製各類稀奇古怪神器的雲明!
遙想當初,阿梨之所以被殘忍地誆騙下誅仙台。那時的她如此傷心絕望,而她的師父司命卻四肢無力地暈了過去,導致無法搭救她,這與他也有着莫大的干係…
若不是他受天帝唆使,趁阿梨將酒送與司命之際,不着痕跡的將迷魂丹摻入酒中,如今所發生的一切或許有所不同!
他雖有難言之隱,那時的他並未想過天帝要置阿梨於灰飛煙滅的地步,可他畢竟是害她至此的罪魁禍首之一。
阿梨不見的那些日子,他以爲她當真灰飛煙滅,也一度壓抑得透不過氣來。甚至,他有時也會痛徹心扉,陷入了不能自拔地懺悔之中。
他們相處的時日雖短,可她並沒有犯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大錯,竟要被如此對待,這不是一向主張正義的他該有的做法!可不這樣做,又有什麼別的法子護六界周全呢,另終生不受威脅呢?
可轉念又一想,無論她的爹爹對六界有過多少十惡不赦的罪行,引起天下多大的混亂,而她自打嬰兒起,就在司命門下。除了偶爾闖些不痛不癢的禍端,也算是於天下無害。這樣說來,真正傷天害理的是他,是他親口騙了一個天真的少女,草菅了人命。或許他纔是真正的十惡不赦?
阿梨見了來人,並未像阿蘿那般驚慌失措,而是頗有些不屑地笑道,“哦…我當是誰有這麼大的酒量?原來是無所不能、無所不爲的雲明師兄啊…”
這話從她口中而出,雲明的心彷彿被一把火驀得燙了一下,這顯然是一種莫大的譏諷,而他卻頗有些無言以對,“阿梨,是我沒能兌現承諾,保護好你,致使你無辜被拋下誅仙台。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魔界抓去的神仙,也是無辜的,你爲何要執迷不悟地傷人性命…不如,聽師兄的話,放了他們…”
阿梨有耐心聽他說完這麼長的話,也算是看在他當年偶爾待她不錯。只是後來,她雖不知他做了什麼,總之與害她的天帝是一夥的。她不假思索地開口回道,“在你們神仙眼裡,是魔就該殺。而在我們魔族眼裡,所有的神仙也都該死!你們要我們死,我要你們死,大家各持己見,有何不妥?”
從前的她天真無邪,甚至說到“死”字,都會無比的戰戰兢兢,而此時她當真成了毫不姑息性命的魔王,雲明的心猛地抽痛不已,“阿梨,你若趁現在收手…”
不待雲明說完,一朵烏雲已從阿梨手心凝聚而出,向他飛奔撞去。
那雲將毫無防備的運明裹了起來,慢慢將他捲起…
阿梨擡眼大笑望着在雲中大驚失色的他,譏諷般地笑道,“你們不是喜歡玩雲彩的嗎?放心吧,雲明師兄,等你試過這雲之後,不防讓你大伯也進去試試?”
那烏雲烤得人頗有些溫熱,卻並不灼痛,而它卻如溫水煮青蛙般將神仙的肌膚在不知不覺中釀成酒引,而神力化爲虛無…
一旁的阿蘿已驚得瞠目結舌,自己剛剛結交的朋友對她坦誠至深,而她亦是從小到大第一個給她溫暖的人,無論如何她接下來要做什麼,她都要站在她這一邊…
阿蘿站在一邊,不知那個英俊公子會不會就那樣困死在雲裡。而不曾料想的是,烏雲並未纏繞他許久,在她回過神的下一瞬間,他便鎮定地念起了難以琢磨的咒語,那烏雲的顏色越來越淺,直到化作霧氣,四散而去。不肖片刻,雲明的周身恢復了一片清明,他穩住腳步,再次挺身立於她們的前方…
“阿梨,你所用的釀酒術,少不了三位真火,而它最初是我所創。既然如此,我便有法子找到與其相關的任何法術的破解之法。你若再不聽勸阻,就休怪我毀了你那些法術,不顧昔日情面..”
“不顧昔日情面?你顧與不顧有區別嗎?”阿梨放聲大笑,“雲明師兄,我勸你還是少廢脣舌,有什麼花樣儘管使出來,阿梨也有好些時日不曾見識你們神仙有多了不起了…”
言罷,她再次擡掌,一朵黑雲再次凝聚於她的掌心,雲頃刻間漲成人形,向雲明纏繞而去…
雲明向一側急閃而去,他再念咒語,那黑雲頃刻間又化作霧氣,轉而形成了一朵紅雲,反將阿梨團團裹住。她用內力去破那紅雲,也不知何時,桃子已滾了滿地,而那雲非但不散,反而將她裹得更緊。她覺得胸口漸漸悶熱,直到有什麼急火般的灼熱燒得她撕心裂肺,這種滋味她永遠都忘不掉…
阿梨痛苦不堪地捂住胸口向下壓制那呼之欲出的暖流,可還是有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阿蘿在一旁心急如焚,失聲驚呼,“姐姐…”
那血滴在雲上,沿着雲的外端擴散,直到染了鮮血的紅雲怦得炸開,一道缺口現了出來。阿梨雙手向外揮出,繼而又有兩股戾氣噴向殘雲,將其炸得粉碎…
血腥味溢滿了阿梨的喉嚨,伴着胸口處越來越強烈的燥熱,竟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殺人衝動衝入她的四肢百骸…
阿梨運行了一番內息,將其匯聚於右手,而後翻轉開來,她奮力一吸,雲明竟未站穩。他踉蹌地隨着那股巨大吸力跌滑了過來…
阿梨雙手掐住他的脖子,“你以爲我就只會用那三位真火?”
雲明被掐得呼吸不暢,頃刻間煞白了臉色。他欲舉手還擊,可力氣彷彿被卸掉了一般。再一望去,他那絕美的容顏此刻已扭曲得猙獰不堪…
她越掐越緊,本來天真幼稚的眸子透出越來越殘忍的兇光,另一旁的阿蘿生生一退再退…
阿蘿從未親眼見過殺人是什麼樣子,她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大哭起來。她本能地想要去勸阻,可見她已猩紅了雙眼,可怖地不像樣子,她甚至已將桃子與她人視爲無物,她還哪裡敢弄出半點動靜…
若是她殺氣再盛一些,莫不是要將自己一併殺了?相逢短暫,而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貼心,這樣的朋友世間再難尋到,自己要在此刻棄她而去嗎?
阿蘿躲在一旁又嚇又急,慌張地不知所措,可到了最後,見她的眼眸竟布上了血絲,那樣子彷彿走火入魔般失控,“姐姐,不要再打了,我們還是走吧….”即便怕到了極點,她還是拼死將心底的話央求了出來…
阿梨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言語,此時的雲明已被她掐得口吐白沫,看着他被掐得越痛苦,她越覺得無比的興奮…
某一瞬,腦海中也閃出一個念頭,“爲何我非要殺了他才心滿意足,才能這樣快樂呢?”而那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只覺得殺了他還不夠,她還要抽了他的筋,喝了他的血,掏了他的心肺…
一念至此,阿梨的手心彷彿有一股魔力,驅使着她如狂魔般地抓向他的心臟。本來幾近昏厥窒息的雲明被抓得痛到極點,竟不受控制地慘叫起來。他雙手抓住她的手臂欲向下拉,竟無半點招架之力?
體內的燥熱使她急於將他消食殆盡,因爲殺了他遠不足以熄滅她心中的飢渴,她要無休無止地繼續在天界殺下去。她以爲沒有什麼能夠阻止她將天界殺個雞犬不留…
“梨兒,住手…”遠遠的一個聲音傳來,將她的手臂震得一個機靈。可她的慾望根本無法被這小小的插曲動搖幾分,她並未鬆手,而是抓得愈發緊了些…
驀得,一束寒光擊向她的手臂。繼而,一股說不出的冰冷與她渾身上下的燥熱猛烈撞擊,阿梨終於不受控制地撒了手,向後退了幾步…
雲明失去了束縛,便倒在地上,胸口的衣襟已被她抓得粉碎,連着血肉翻飛,慘不忍睹地不像樣子…
阿梨並未再去管他,而是轉向後來那人,她氣急敗壞地怒吼道,“是你攔我?攔我者死…”她瘋了似地衝上前去,直取他的胸口…
那人並未躲閃,胸口卻被她愈發猛烈的襲擊。頃刻間,一股鮮血噴了出來,將她膚若凝脂的小手亦染得刺紅…
阿梨繼續拼命地狠抓,而一雙顫抖地手卻自她背後繞了上來。他並未顧及自己將要被掏出的心肺,而是在她的後背輕輕地撫摸,低沉而沙啞聲音在她耳畔間輕響,“梨兒…”
她的手再次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漸漸不聽左右,直到使不出一點力氣地縮了回去。她佈滿血絲的眸光忽然間由混沌變得些許清明,面前的人漸漸清晰。他的眸光宛若皎潔的明月,映射着她的倒影,那是一個任何神仙與妖魔,亦或是人類都難以比擬的絕美男子…
“梨兒…”他的衣上血紅一片,分不清原有的顏色,那雙手沾滿鮮血的手還在撫着她的背,他脣角微微翹起,漏出一抹笑,“梨兒…”
“不,你不是我師父,他從來都不會笑…你,一定是假的,他的笑也都是假的…”
阿梨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你究竟是誰?爲何要冒充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