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時,他顫抖的雙手不知怎的,竟有力氣撫上她的背,她來不及在走火入魔中去思考些什麼。
她的後背處是一隻神筆,那筆文能寫命簿,武能做兵器。此時,那筆端處已化作尖銳刀鋒,直刺入她的脊背,一股愈發濃烈的血腥味傳來,他的聲音很悽然卻堅定,“梨兒,你若再殺人,爲師定不饒你…”
阿梨驀得被刺破脊骨,那鑽心的刺傷並不致命,也不至於另如此魔力強大的她痛得有多大反應,而是使她陷入了一瞬的徵楞。她的手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這世上竟還有人膽敢傷她?誰傷了她,都要死!
她將更強大的魔力凝聚於食指,欲去將他的心捏成碎末,而就在那時,腦海裡忽有一團火將她的思緒燒得一片混亂,她的大腦無法再去指使的她的雙手去以魔力傷人…
她縮回兩手拼命地捂住自己的頭,她想要看清楚他究竟是誰,面前卻依舊模糊不堪…
下一瞬,她不知道爲何,強大到足以窒息的心痛惹得她突然想放聲大哭,直到“啊”得一聲哭喊響徹天界…
彼刻,渾濁魔氣自她烏珠處溢出,她再次眨了眨迷濛的眼,一個清晰的人影呈現在她面前…
他緩緩地落下雙手,同樣的面容,望向她的目光卻沒有從前的半點溫度,也沒有了一絲一毫的喜怒哀樂,或許,這纔是真正的他,那個冷血到令人髮指的司命…
他繼續冷聲顫道,“爲師…絕不饒你…”同樣的指責,可那聲音中已沒有了怒意。她那樣對他,他卻已經連生氣都不屑了嗎只是像面對一個陌生的敵人一般?
這時,她才感受到後脊骨間,還有那樣一支筆,成了一把利刃,抵得過萬劍鑽心。她眼睛的脹氣已然祛除,而她卻不知爲何又看不清楚了,唯有那越來越低的言語響徹耳畔,“爲師…絕不饒你…”
她努力地透過模糊視線,辨不清他的樣子,而他就那樣一聲一聲地念着,直到慢慢倒了下去…
遠遠地傳來天帝的聲音,“孽障東西,殺害了那麼多無辜神仙,還不夠竟連你師父也要殺害,早知如今…?”
一旁的阿蘿被方纔的景象險些嚇傻,只顧着哭得一塌糊塗,而當她看向阿梨,就像一個無助的小女孩一般,如此地不知所措,她甚至不如自己,連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都不會嗎?
她怎會看不清適才的她是因爲走火入魔,才那般兇狠殘忍,纔會誤傷了那至緊的人…
不遠處,一大堆神仙正怒目切齒地殺來,爲首的那人更是頃刻間想要他們挫骨揚灰的形容。即便她法力再強,恐怕也顧不得去抵擋。更何況,她此刻,她該是茫然到了極點,纔沒有了半點反應。她甚至連一點點招架能力也沒有了吧…
再不逃命,就來不及了!“姐姐,我們,快走,有好多神仙殺來了…”
正如阿羅所料,阿梨眼裡根本擱不下其他存在,她只是抱着不再動彈的師父,沒有哭聲,沒有表情,怔怔彷彿丟了魂魄一般,直到阿蘿打斷她,她才哇得一聲哭喊起來,“師父醒醒,徒兒知道錯了,你起來責罰我吧…”她不顧一切地哭,彷彿將自己哭死,方能罷休…
阿蘿作爲一隻法力低微的妖怪,幾乎別無他法,她只得化作松鼠原型,在她的手腕上拼命地一咬,將她咬得忽一哆嗦…
果不其然,就在她被咬的震顫之際,她下意識地想去將那個咬他的東西抓住握死,可松鼠自她手背處頃刻靈巧地溜走,她一時竟捉它不住。
那松鼠轉而又鑽入她的袖筒中,呱呱尖叫。人在哀痛到了極點之時,已不會爲了這些事去憤怒!就在那電光火石間,她果然清醒地意識到那松鼠就是阿蘿。而自己只顧着這樣失神,師父又失血過多。天界衆神頃刻間便會與她決一死戰,師父又有誰去顧及
事到如今,她無法再去理會其他,反手抱住師父,一朵紅雲登時現出,怦得一聲炸裂在後方,擋住了衆神仙的來路。不肖片刻,她與袖筒中的松鼠一同飛離了天界…
若是讓她逃回魔界,殺了她的機會便又要無比渺茫。天帝奮力驅散那朵紅雲脹氣,想着繼續去追,卻被一旁的戰神傾畫攔了下來,“陛下,窮寇莫追…”
此時,一旁的雲明也轉醒過來,天帝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傾畫,搖頭重重一嘆,“戰神,那魔女的厲害你不是沒有領教過,若不趁此追趕,日後我們還有機會對付她嗎?連你與雲明都不是她的對手,天界還有誰能去魔界應戰?”
傾畫之所以稱之爲戰神,靠的自然不僅是強大的法力。她微微一笑,饒有深意地道,“如今司命慘遭那孽障的魔力反噬,恐怕已命不久矣,不若派司醫神君去瞧瞧…”
天帝眉頭擰了兩擰,默了半響,又與雲明嘀嘀咕咕了片刻,似是想到了什麼,伴着囂張的一聲輕笑,“沒錯,司命…不得不救!”
此刻的司醫神君偏巧在人界,他替昴日星官打了幾日雞鳴,累得很是惆悵。索性,他便睡得晚了些,而睡醒後,又發現自己的喉嚨極爲不適…
神仙們本是鮮少生病,而像他這樣能夠監守自治的神仙,就愈發的難以有什麼病榻之憂。
然天界的晨鳴不同於人間的半夜雞叫。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大公雞,一隻雞隻要負責叫醒一戶人家足以,而天界就不同了!昴日星官那雞神可是天界爲數不多的大公雞,他的叫聲要威力四射,能喚醒整個天界才成…
昴日星官日日打鳴打習慣了,一日鳴上個三五回合,也不礙事。而司醫神君乃一屆神醫,去學雞叫,非但跑調,且十分耗損喉嚨…
司醫神君爲神仙們看過各類疾病,就是沒有見識過哪個神仙的嗓子出過問題。而如今,他也是天界第一個喊破嗓子的神仙。是以,他府上並無護嗓丹藥,索性便在人間徘徊…
接到天帝的密旨,此行任重道遠,其間各種利害關係,惹得他一片焦頭爛額。他無心再去顧忌自己的嗓子,服食了幾根青草暫時緩解疼痛,便草草地向魔界趕去…
他也不知此去是福是禍,以傳說中魔王的殘忍,或許天帝的心願無法達成,他的性命還會以難以想象的殘忍方式葬送。即便他僥倖不負衆望,醫者仁厚,他又真的忍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去遵從旨意嗎?
可無論如何,他此去也是別無選擇。或許此時此刻,所有的神也都沒有了其他選擇,司命也好,天帝也罷,最終還是躲不過宿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