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十多天,阮紅俏沒事就帶着雲澤、小成將溯原的大街小巷逛了個遍。秦樓楚館,酒樓小肆,綢緞莊,布衣店……無一不留下他們的足跡。
最讓阮紅俏欣喜的是,居然無意中打探到城裡最大的賭坊——如意賭坊的幕後老闆竟然是太守劉安的二兒子劉俊。
溯原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地方,商業發達,副業興旺,百姓豐衣足食。但越是富庶,就越是吸引外來人口駐紮,且因爲是和大楚國毗鄰,往往存在着魚龍混雜的情況。相對來說,偷兒、扒手、乞丐、孤兒等,也較別的地方要多些。
看着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成日裡因爲生活而忍受着別人白眼、鄙視和唾棄、甚至是毆打的孩子,阮紅俏一陣難過,心裡有個想法漸漸成型——
那就是將他們網羅起來,加以選拔,然後再針對每個人的身體素質、性格、愛好、特長及頭腦,傳授各項技藝及武功,形成一個***絡和情報組織。當然,如果有爲人活絡,頭腦夠好的孩子,也可以傳授生意方面的經驗。待到他們學有所成時,再分派至全國各地,甚至是別的國家。力求做到學以致用、各盡所長,不浪費任何一個人才。
於是,阮紅俏派給了雲澤和小成一個任務,就是將五至十二歲的孩子,無論男女,全部接收起來,秘密帶到魏府。
一時間,溯原城安寧了不少。百姓雖是覺得怪異,卻也不知所以然,不過倒是樂得清靜。因爲雲澤與小成是採取白天跟蹤找對方的據點,晚上再進行帶人的方式,並沒有人知道是他們帶走了那許多孩子。
然而,培養這樣一個組織,須得一筆龐大的經濟輸出,一個大的組織如果沒有一個完善的經濟體系,那也是枉然。自己手上的兩萬多兩銀子除卻買宅子及這段時間的開銷,還有一萬九千兩,日常用度倒是不愁,但若是用到組織隊伍的擴建上,這無異於杯水車薪。目前,首要任務是儘快尋求一個快捷的、來錢快的好項目。
好項目……在這個時代,有什麼比賭坊和青樓能更快的攬到錢呢?有人可以一毛不拔,但是到了青樓賭坊卻是一擲千金。翠雲樓,如意賭坊,我魏寧的目標就是你們了。大燕律法有規定,官家及其親眷不得私設賭坊,一經發現,斬!劉安,如今我從你的賭坊下手,你們也只有吃啞巴虧的份。至於翠雲樓,那老鴇子心腸狠,手腕辣,還與劉安勾結,讓官兵化妝成土匪模樣,在大燕大楚交界的地方專門打劫過往行人,遇到有姿色稍美一些的女子便送到翠雲樓,以牟取利益。真是一個無本生意!我魏寧取而代之也算是順應天命。呵呵,八月十五,好期待啊。
阮紅俏坐在魏府大廳的上座上,手中把玩着茶碗,嘴角噙着一抹淺笑,眼中,是不同於她年齡的精光。
“寧兒。”雲澤樂呵呵的奔進大廳,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卷。抓過阮紅俏手中的茶碗猛灌了幾口,纔開口道:“那些孩子都集結了起來,一共有二百九十三人,其中男孩子二百五十一人。以我練武人的眼光來看,適合練武的有二百三十人之多。小成在那看着,要不你現在就過去看看?”
“好。”
清晨的陽光灑在青磚鋪就的小徑上,微微的泛着青光,路邊花盆裡的花葉上掛着晶瑩的露珠,津津生璨。
從後花園合歡樹旁那月洞門進去,是一塊空地,足有兩畝地大。小越說這最早是一塊菜地,他的孃親曾經帶着下人在這種着大片大片的蔬菜,足夠府上五六十個人吃上一個夏天。
早在阮紅俏決定收羅這些孩子時,就將這裡鋪平、夯實,鋪上木板,開闢成了練武場。
一大羣衣衫襤褸的孩子在小成的指揮下,按性別、年齡、身高編排成幾組,規規矩矩的站着。見着阮紅俏,眼裡竟多多少少露出些畏懼的神色。
阮紅俏負手而立,淡淡的笑了笑,道:“大家不用害怕,我沒有惡意。”
一個看起來個子不高,約莫十歲的孩子,壯着膽子,冷冷的問道:“既是沒有惡意,將我們抓來這裡做什麼?”
阮紅俏打量了這孩子許久,冷着眼,逼視着他的眼睛。
這孩子除了在開始的時候顯示出了一絲害怕外,竟然瞪大一雙眼睛與阮紅俏對視着。
沉默,沉默,一大羣孩子大氣都不敢出,莫不是以指責的目光怒視着男孩兒,生怕他將阮紅俏激怒,連帶的讓自己跟着遭殃。
呵,有趣,還沒幾個人能在她的森寒的目光逼視下不哆嗦的。這孩子,將來必定會是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阮紅俏眼中滿是讚賞。
良久,阮紅俏才收回與男孩子的對視,將全場的孩子掃了個遍。緩緩的說:“你們這羣人中,有孤兒,有乞丐,有逃奴,有偷兒……你們雖然活着,但你們無一不是活在生活的最底層,無一不是活在別人的唾棄聲中。我把你們集結起來,是給你們活命的機會,是讓你們有尊嚴的活着。在這裡,沒有人給你們白眼,沒有人唾棄你們、辱罵你們、毆打你們;你們可以不再爲活命而奔波,可以不再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可以識字,學到傍身的技藝,你們還有絕對的自由。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離開。但是,我所說的一切,你們絕不能漏出去半個字。”
這一番話,猶如一粒石子投進平靜的湖中,激起一池的波瀾。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孩子們早忘記了害怕,無不是一臉嚮往的神色,轉而卻是你看我我看你,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剛纔那個膽大的孩子望着阮紅俏,囁嚅着問:“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阮紅俏看着他,微笑着點點頭。
“我留下!”男孩兒堅定的說。
“我也留下!”
“我也留下!”
……
二百九十三人,沒有一人願意離開。
“很好,明日開始,大夥兒就開始學基本功夫,遲些天我再授以大家一套拳法,等過段時間我再按照大夥兒的自身條件選擇適合你們的技藝修煉。”阮紅俏指着雲澤道。
“是,公子。”孩子們異口同聲的喊。
“小成,帶他們下去沐浴更衣、熟悉環境。”
一切事宜都按着計劃在進行着。
孩子們穿上新衣,吃着白米飯,臉上是無盡的滿足。原本覺着天上不會無緣無故掉餡餅的事,竟然真的降臨在他們身上,這於他們來說,猶如上天的恩賜。在他們心裡,阮紅俏對於他們,就是神,是上天派來解救他們出苦難的神靈!除了對阮紅俏滿懷感激之外,唯有努力的學習知識與武藝,以求儘快的學有所成,好報答公子的知遇之恩。
這就是窮苦孩子的心思,單純且可愛。稍微給他們一些恩惠,他們便會爲你捨棄一切,甚至是性命。你可以說我卑鄙、無恥,但在這個以成敗論英雄的年代,他朝有了成就,誰又會去記得你的過往?在這個時代,若想不被人欺凌,你就要努力的讓自己從溫馴的貓咪變成一隻強大的猛虎!我承認我魏寧從來都不是好人,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我只是爲仇恨而活着的一抹遊魂,前世是,今生也是,唯一期望來世,如果還有來世的話,我希望自己可以過得平凡一些,簡單一些。人都是有逆鱗的,阮文淵拔了我的逆鱗,我將會不惜任何代價將他瓦解。你可以傷害我,但是千萬別碰我在意的人!我魏寧,永遠不會甘於受到別人的威脅,哪怕是付出性命,我也要和你抗爭到底!
阮紅俏着人在練武場邊的一片柳樹下以毛氈搭了一個碩大的涼棚,搬了把躺椅坐在棚下,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摺扇。清一色短裝勁衫的孩子們在炎炎烈日下認真的打着阮紅俏教的一套拳法,連五歲的小孩兒都沒有想過偷懶,這對她來說,是無比的欣慰。
小越也跟着孩子們一塊兒在練習,或許他這個年齡纔開始起步有些晚了,但是勤能補拙,他相信自己定能若公子那般,在武功方面有一番成就。在他心裡有個想法,那就是殺盡天下的貪官污吏、惡霸賊人,讓天下少些像他這樣無辜受害的孤兒。
如今的這些孩子,全都摒棄了以前的名字,分別以代號代替,再冠以魏姓。
吳媽和小玲兒煮了涼茶送過來。這涼茶是阮紅俏教她們煮的,用金銀花、夏桑菊、金沙藤等,加上甘蔗塊熬製而成的,甘甜可口,有清熱解暑、除心火的功效。
“小成,讓他們過來歇會,喝些涼茶解解渴吧。”阮紅俏懶懶的坐起身。
“是。”
孩子們頓時向吳媽和小玲兒圍去,他們早把這當作自己的家,而公子、吳媽、小玲兒他們就是自己的家人。
原本躺在旁邊用氈布搭建的吊牀上假寐的雲澤一聽見有涼茶可以喝,急忙的翻身跳了下來。長手越過孩子們的頭,迫不及待的說:“吳媽,快給我盛一碗。”
阮紅俏嗤之以鼻的道:“德行,就知道吃。”
“寧兒,你現在不讓我喝酒,喝點涼茶也要數落我啊?”雲澤咕咚灌下一碗涼茶,生怕阮紅俏將他的碗搶掉似的。“吳媽,你煮的涼茶真好喝誒,再來一碗。”
“就你這孩子嘴甜。”吳媽樂呵呵的說。
“吳媽,他要不嘴甜,哪裡吃得到你做的美味飯菜啊?”阮紅俏調侃着。
“小沒良心的,我堂堂雲大公子放下(禁止)段給你當小工使,你怎麼不放在眼裡?不就白吃白住你的麼?趕明兒個咱教他們些藥理知識當作飯金可好?”雲澤睨着她,沒好氣的說。
“哈,求之不得。”阮紅俏要的就是他這句話,接着又發現什麼似的問:“誒,雲澤,爲何你現在說話的語氣跟燕藜極其相似?”
“哈,想他了?”雲澤將碗遞給小玲兒,蹲到阮紅俏椅子旁,看着她的眼睛問。
“有點。”阮紅俏也不避諱,緩緩閉上眼睛,想象着燕藜的音容笑貌,竟是那麼的清晰。“這都快四個月了,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惹是生非。我不在他身旁,可有人會欺負他?和別人搶姑娘可搶得過?”
“真讓人嫉妒。不過你放心好了,從來只有他欺負人的份,哪裡輪的上別人來欺負他?不是還有尋夜離歡跟在他身邊嗎,你擔心個什麼勁?”雲澤站起身,悠悠的說。
呵,這倒是事實,哪回不是他將人欺負得到魏王那去告狀啊?!
阮紅俏不由低笑出聲,悠地起身,轉向小成道:“小成,呆會他們休息好了讓他們蹲一個時辰馬步。”
“是,公子。”小成恭敬的答道。
阮紅俏把着雲澤的肩,挑高眉梢,道:“雲澤,這段時間我可是悶壞了,如今這裡的事都有小成看着,敢不敢和我去如意賭坊鬧場?”
“嗤,這天下還沒我雲大公子不敢的事。”雲澤嗤之以鼻,而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色棉布長衫,不甚滿意,“我去換身衣衫,一會見。”
阮紅俏翻了個白眼,道:“又不是去翠雲樓,換衣衫幹什麼?”
“這你就不懂了。”雲澤得色的說:“那如意賭坊乃溯原最大的賭坊,去那兒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主,我這樣子去,怕是連門都不讓進。”
“是嗎?還有這樣的講究啊?”呵,這怕是和二十一世紀的高級會所裡那不穿正裝不得入內的條件差不多吧。
“好了,我現在馬上去換衣衫,門口等我啊。”雲澤說了就飛走了,眨眼便不見了蹤跡,生怕阮紅俏丟下他獨自走了似的。
阮紅俏一陣惡寒,這幾步路用得着輕功嗎?
只看得旁邊一羣初識功夫的孩子瞠目結舌。
“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嗎?公子,我們以後是不是也可以飛啊?”說話的便是前些日子那個敢和阮紅俏對視的孩子,現在的他姓魏,名衍,取繁衍之意,唯一一個賜了名的孩子。
“呵呵,只要你們肯用功,將來一定比雲大哥厲害數倍。”阮紅俏淡淡笑道。
“真是嗎?”魏衍眼中滿是欣羨的神色。
“是的。”阮紅俏說着轉身向着吳媽和小玲兒道:“晚膳不用等我們了,讓孩子們今夜早些睡,明兒早起修習心法。”
“寧兒,小心些。”吳媽永遠都是那麼慈祥。
寧兒……自個還是個孩子,只不過個兒比同齡人高了些,卻要擔負起這許多人的生活,真是不容易。現在的她,只想一心一意的侍候好這小主子,將來死了到小姐那也好有個交代。
阮紅俏走到吳媽跟前,對着她的老臉猛親了一口,道:“吳媽放心好了,寧兒自有主張。”
“這孩子。”吳媽摸着被阮紅俏親過的臉,早已樂開了花。對你,我老婆子是一萬個放心。
“好了,走了,拜拜。”
“拜……”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