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顧琪雪咄咄逼人的言辭之下,錢小沫不得不離開了。
“不知羞恥!”
顧琪雪嘀咕着關上了病房的門,剛轉身,突然整個人嚇了一跳。
雷銘端坐在病牀上,緊皺的雙眉間似乎深藏着心事。
“你醒了?”顧琪雪淺笑着趕緊走了上來,“我聽你秘書說你發燒住院,所以……”
“剛纔誰來過?”雷銘冷不丁地打斷了顧琪雪的話。
顧琪雪嘴角的笑意顫了顫,“沒有誰來過,只有我而已。”
雷銘沉默不語,只是目光越過顧琪雪的肩頭,眼神迷離又飄渺。
錢小沫離開醫院後,獨自一人悶悶得回到了李千雅的家。
備用鑰匙在門口的花盆底下,錢小沫開了門,徑直走進客廳。太久不住人了,空氣都是格外的冰冷,塵埃飄飛在空中刺激着錢小沫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傢俱上厚厚的一層灰,但是錢小沫根本沒有心思打掃,她倒在沙發上,瞪着天花板,無奈地發着呆。
以前,爲了孩子不是雷銘的而糾結。
現在,孩子是雷銘的,她也同樣糾結。
怎麼辦啊?難道要她從顧琪雪手中把雷銘搶回來嗎?
錢小沫爲難了。
這一夜,她又失眠了。
接連三天,錢小沫重新將屋子打掃了一番。沒有雷銘,也沒有連榮麟的消息。在忙碌中,她強迫自己不去思考將來何去何從的這個問題。但是,每天她都會去醫院陪自己的孩子,一見着雪雪,她又會立即陷入矛盾中,不可自拔。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在這裡。”
錢小沫站在育嬰房前,玻璃上忽然映照出連榮麟的身影來。
她轉身,對上了他的目光,只是三四天的功夫不見,連榮麟突然消瘦了好多,眼睛比以前更加深凹,面色也是蒼白的。如果不是因爲站在育嬰房前,錢小沫會以爲連榮麟也生病了。
“你專門來找我?”
連榮麟點了點頭,“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錢小沫疑惑的蹙着眉,連榮麟沒有直接說,而是帶着他去了走廊另一頭中間的醫生辦公室。錢小沫看了眼辦公室外醫生的簡介,不解,“我們爲什麼要來這裡?”
“進去你就知道了。”
連榮麟爲錢小沫打開了門,她雖然心有猶豫,但還是走了進去。
連榮麟緊隨其後,關上了門。
醫生辦公室外的簡介上寫着——醫生張偉,親子鑑定中心實驗室主任。
辦公室裡算上醫生,只有他們三個人。連榮麟除了引薦外,基本上沒有說話。都是醫生張偉在向錢小沫說明着什麼,手裡還有一份可作爲民事訴訟證據的醫學文件。錢小沫毫無心理準備,從頭到尾,始終都是瞠目結舌。
她拿着那份文件,完全是迷迷糊糊地跟着連榮麟出了辦公室。
“我怕你不相信我的話,認爲這份文件是僞造的,所以我帶你一起來拿結果。”
錢小沫緩緩擡起眼簾,難以置信地說道:“你,什麼時候懷疑的?”
“這個問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利用這份文件。”
錢小沫垂下眼瞼,沉默不語。
連榮麟嘆了口氣,“我想要儘量彌補我的過錯,哪怕只是這麼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你的手上。你究竟想要怎樣的生活,怎樣的未來,都由你來選擇。這一次,你不用再被別人牽着鼻子走了。”
錢小沫握緊了手裡的文件,咬了咬紅脣擡起頭來,“謝謝你。”
連榮麟一聲苦笑,“如果可以的話,我更想聽你說另外三個字。”
錢小沫顫了顫睫毛,可惜那樣的三個字,她永遠不會對連榮麟說出來。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
連榮麟雙手插在褲兜裡,勉強笑了笑,走近錢小沫,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錢小沫擡起眼眸來,他的笑容,依舊深暖人心,他的眼神依舊比太陽還要灼熱。
她紅脣微啓,欲言又止,錢小沫總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只變成了一句“再見”。連榮麟笑着點了點頭,一直目送着錢小沫的背影遠去,一直到他再也看不見錢小沫爲止,連榮麟的臉上才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他一手扶着牆,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臉色雪白得比白牆還要憔悴。
“大少爺!”
管家推着輪椅車急忙趕來,扶着連榮麟在輪椅上坐了下來。
連榮麟急忙抓着管家的手,無力的一笑,“我……剛纔的樣子,她看不出什麼吧?”
“少奶奶什麼都不會看出來的,大少爺不要擔心,趕緊回病房好好休息。”
連榮麟鬆開了管家,也鬆了口氣,憔悴疲憊地靠在輪椅上。
“那就好……那就好……”
管家看在眼裡,也疼在心裡,無奈地推着連榮麟,款款朝電梯走去。
連榮麟回到病房時,沒想到連老爺子和蕭瀟,還有連榮祥已經在等他了。
管家知趣地退了出去,連榮麟苦笑着挑着眉頭,“你們怎麼來了?”
“來看望我的兒子,不可以?”連老爺子聲音低沉地說道。
連榮麟一聲冷笑,淡漠地說道:“我還死不了。”
“哥!爸可是真的擔心你……”
“擔心我,是因爲我是大兒子還是因爲我是未來的繼承人,我心裡有數!”
“連榮麟!”蕭瀟不耐煩地開了口,“老爺子抗下了你所有的負面消息,也沒有爲難錢小沫和孩子,難道你還看不出來,老爺子這麼做,正是因爲你是他最心疼的兒子嗎?他是害怕傷害了錢小沫,也傷害了你……”
“抗下負面消息,是爲了以後連家的聯姻;沒有爲難錢小沫,是爲了息事寧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連榮麟咧了咧嘴,輕挑着眉梢望着連老爺子,“這是你常用的手段,我會不知道?”
連老爺子咬了咬牙根,不願再多說,握着權杖猛地站了起來,大步流星離開了,卻又站在連榮麟的身邊,語重心長地說道:“無論我做什麼事,在下決定之前,我首要考慮的都是你!因爲你是我的長子,這一點你最好別忘了!”
窗外的寒風撩起了天藍色的帷幕,連榮麟一個人坐在輪椅上,望着白牆兀自神傷。
淡薄的陽光隱在雲層後,天地間都是懶洋洋的,的確適合用來自斟自飲人生中的惆悵。
錢小沫回到家後,坐在窗前,面前的茶几上是從醫院帶走的文件。
她目光灼熱地盯在這份文件上,似乎下一秒,這份文件就會燃起來。
這是一份足以讓她顛覆全局的文件,也是一份,能讓她的人生重新洗牌的文件。
其實當她在醫生辦公室裡的時候,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現在,她只不過是在衡量,這個決定值不值得她這樣去做而已。
但這個問題,通常是要在做過之後,纔會得到答案。
於是,第二天,錢小沫帶着這個問題,神奇地出現在了凱盛集團的寫字樓裡。
這是第一次,她嫁給雷銘後,出現在這裡,而現在,她已經離婚了。
錢小沫徑直走向大廈的前臺,詢問道:“能麻煩你幫我聯繫一下你們的總裁嗎?”
前臺小姐是錢小沫走後新招聘的,不知道她是誰,一聽她來找總裁,愣了愣。
“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
前臺小姐查過雷銘的安排表之後,告訴錢小沫,雷銘今天一上午都是高層重要會議。
錢小沫“哦”一聲,自找了個休息區的位置坐下來,打算等雷銘開完會。
前臺小姐打量了她一番,簡單平凡的模樣,不像是來找雷銘談生意的,於是前臺小姐也沒有刻意招呼她,任由錢小沫一個人坐在角落,自己又忙着工作去了。
半個小時後,艾琳從電梯裡走了出來,忽然瞥見了大廳裡的錢小沫。
艾琳立刻撥通了雷銘的電話,響了很久,電話才被接通。
“你知道我現在在開會。”
“是的,BOSS,不過……因爲現在錢小沫在大廳裡,所以我才……”
“……”電話那頭有片刻的停頓,“讓她在辦公室等我。”
艾琳領命後掛斷了電話,笑臉盈盈地朝錢小沫走去,錢小沫見着艾琳來了,立刻站了起來。艾琳微微頷首,淺笑,“好久不見了,錢小姐。”
“……是啊,好久不見了。”錢小沫笑着,有點尷尬。
艾琳側了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BOSS讓錢小姐去辦公室等他,會議還有很長的時間。”
錢小沫原先說自己就在這裡等的,但轉念一想,雷銘是大BOSS大總裁,讓他下來和自己在大廳見面,似乎也有點不合規矩。於是錢小沫還是答應了艾琳,跟着她,走向了電梯。
前臺小姐十分的詫異,看着貌不驚人的錢小沫,由大BOSS的金牌貼身助理艾琳親自來接,坐的還是大BOSS專用的私人電梯,前臺小姐整個人都不好了。
錢小沫坐在雷銘辦公室的沙發上,感覺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曾經。
艾琳端了杯水給她後,自又離開了。
錢小沫環顧四周,看着雷銘平時工作的辦公桌椅,她忍不住起身走過去。
想象着雷銘平時埋頭上班的模樣,錢小沫在高級定製的旋轉椅上坐下,雙手隨意愛撫着桌上的文件和鋼筆,雷銘是個有條不紊的男人,辦公桌收拾得井井有條,文件上還有便利貼的提示。
是不是,走過他走過的路,坐過他坐過的地方,看過他看過的書,就會距離他更近一步?
錢小沫心裡隱隱狂歡着,像一個初戀少女。
她隨手翻開了面前的一本政治經濟學,其中一頁似乎卡着東西,一翻開就自然而然地翻到了那一頁。錢小沫抽出裡面的東西一看,原來是一張照片。而她整個人,都愕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