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一章 志在改秦

bookmark

在後世,李恪的這種行爲有一個如雷貫耳的惡名,叫釣魚。

他讓墨衛以自告失竊爲名,絮絮叨叨彌指向瀆職,鬥毆兩告,卻一不具事,二不具名,按照秦律,這種妄言自然不可能立案,而失竊之事,反倒因爲三言兩語立案了。

無指向性,失竊之事立而不得診,無具實性,瀆職,鬥毆可診而不得立。

李恪精準切入秦律辦案程序之軟肋,用某種完全不具備現實意義的特例,把秦律之缺陷放大,鮮明,藉此設局。又用心理學中常用的暗示法則,利用法吏們這幾日的忙亂混淆了令史壇的記憶,讓他誤以爲三件事都被立了案。

執法處的錯失由此被血淋淋地揭露在所有人面前。

幸好李恪的目的並不在尋釁罪人,而他與黃衝舊識,兩人間僅有的一點信任也足以讓黃衝在第一時間認識到李恪的用意。

令史壇被啐了一頓,轟出堂去,黃衝請李恪共敘內室,三天中,第一次不許書錄的學子跟隨。

“貽笑大方啊……”

內室裡,黃衝借烹茶遮掩着尷尬,嘴裡卻忍不住感慨出聲。

李恪嘆了口氣:“微末伎倆,若使衝君不快,小弟告罪。”

“夏子……我知夏子心秉公義。執法處是直道維繫秩序之所在,如今著書事起,連執法處都亂作這團模樣,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衝君明白我的苦心便好……”

兩人相視一眼,苦笑不言。茶烹好了,黃衝濾去姜沫茶碎,給李恪勺了一盞清湯,還往裡頭加了一塊小小的蜂糖,喝起來,頗有些像後世的薑茶。

“夏子的清茶淡雅風華,我卻總飲不慣。還是老茶好,味濃提神,佐夜最佳。”

“人各有喜好,我烹清茶,也不過是不喜繁瑣,倒不曾想過會被士林視作風華。”

黃衝深深看了李恪一眼:“你年輕,英俊,才華奪目,名傳天下。士人慕你羨你,你之言行,俱是風華。”

李恪大笑起來:“士人慕我之功名,我之言行纔是風華,衝君一語中的!”

尷尬衝散了,兩人飲着茶,論起道。

黃衝問:“夏子,在你眼中,著書、體國,二事孰重耶?”

“無所謂輕重。”李恪的回答遠在黃衝的意料之外,“著書者,士之本。書可傳道,道可說君,君可強國,士志得彰,此著書之重。體國者,臣之本,君行國事,授業於臣,臣行於民,國興民強,此體國之重。二者皆爲士道,皆興天下,無關乎孰輕重。”

“似是呢……”黃衝呢喃細語,“可二者若衝,擇何?舍何?”

李恪正襟:“舍睡眠。”

“舍睡眠?”黃衝瞪眼茫然。

李恪肅穆說:“著書,體國皆爲天下,士之本分,不可割捨,本該兩相併舉,何來擇舍?若士之力不足備,無可兼顧,便該將勤補拙,爲天下也。”

雖說沒有任何證據,但黃衝總覺得李恪不是這個意思。

他眨巴着眼看李恪,李恪繃了半天,噗嗤一笑。

“衝君莫如此看我,我確是誇大了。”李恪失笑說,“《國工》並非哲論,不求微言大義,書著起來其實不難,至少沒有到廢業閉門,用全身心去治學的地步。衝君,似《國工》這類工具書,允業允書,立足於實才是正道啊。”

黃衝定着睛看着李恪,許久,突然說:“夏子何以生分我等?”

“噫?”

“我是說,夏子將我等法吏、勳貴擺在直道事中,予以權柄,自薄功勳,本就是爲了心中大事,何以就不願與我等明言呢?法墨有別,人卻無別,直道行有半年了,您再不言,待直道事了,你我東西,這份苦心豈不是白費?”

李恪聽懂了黃衝話裡的暗指,他把法家、勳貴引進直道,攤薄了直道的墨家烙印,爲的就是在如今的當權階級當中塑造一個以墨爲主,百家相輔的行政結構,探索這個新結構的行爲規範。

他本以爲離他最近的張遷會是第一個有所覺的,可張遷一直沉浸在總指的瑣碎裡無心他顧,反而是他刻意隱瞞的黃衝先發現了……

黃衝者,原爲壽春獄掾,李恪任陽周後被越級拔擇到上郡監御史位,李恪明確下放陽周事後又轉任直道執法處長。

這份履歷與大秦正常的官員任事格格不入,足以說明韓非法系對他的認可與信任,所以,李恪一直不願接近他。

韓非法系,秦晉法系,法家天下以此二係爲核心,也是李恪興墨最主要的對手,雙方便是現在的關係再好,李恪也不敢掉以輕心,把關鍵大事交給他們去辦。

可是黃衝卻自己看出來了,這個意外,是好事還是壞事?

李恪不知道。

黃衝看着他,輕聲說:“我乃壽春人士,祖上爲黃國民,黃國滅,祖以國姓,逃遷壽春,纔有了我這一支。我非勳貴,世代從農,直到秦得九江之地才入了學室習文斷律。出學室後,我爲壽春佐史,評功得以爲獄掾,此先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服玄綬黑,與咸陽的貴人亦無瓜葛。”

李恪詫異地皺了皺眉,很有些不信黃衝居然背景清白。

黃衝似乎早有所料,一聳肩:“貴人的想法我不懂,我的調令是廷尉令之親自籤的,不僅是我,執法處上下百多人,皆是廷尉令之親自選的,卻少有丞相、廷尉之嫡系。”

李恪苦思,問:“你學室時,師者何人?”

“當今諫議大夫青臣。”

這就對上了……

李恪無語地看了黃衝一眼。此君大概從未去咸陽走過老師的門路,居然不知道周青臣是李斯的鐵桿嫡系。

李斯會選他來和李恪交道,主因肯定是兩人有舊,但和周青臣的師徒關係必然也是考量重點。有這層關係在,李斯隨時都能把黃衝收入麾下,至少按常來說,是這樣的。

李恪放鬆了戒備,換個座姿,含笑發問:“衝君,你說我有大志,且說說看,大志何在?”

“秦法之缺失!”黃衝滿滿的自信,說起話來擲地有聲,“身在總指,我常與諸同僚聚談,隨着直道開工日久,我等也漸漸看出了夏子的心思。”

“什麼心思?”

“我等發現,便是隻有內三處,直道亦可建成,執法、監管可交各標段總章,保衛可由夏子親奪,財務更是從採買中剝出來的,並在一道,全無難處。”

“那我爲何要費心建外四處?”

“不僅是外四處,還有總指總營,於直道一事而言,我等皆屬累贅!”黃衝看着李恪,一字一頓,“但換眼觀之,總營遷爲郡丞,我爲郡獄,財務浩爲郡倉,監察仕爵爲監御史,保衛隅爲郡尉,其下,執法處、監察處,保衛處,財務處,對應郡之各體,分指各組對應縣之官系,恰如其分!”

李恪臉上笑意更濃:“如君所言,我向陛下求來諸賢,原來是爲了過郡守的癮麼?”

“非也!”黃衝高聲一唱,“夏子,名雖同名,卻非同事,你之大志,在改秦!”

第六零六章 始皇不是龍第二十二章 誰聽誰的第九十二章 遊商呂丁第八十九章 陋室不陋第四十二章 福禍兩依第一一零章 事關機密第二七五章 七星續命第一七一章 收攏人心第二五六章 都是玩笑第一六一章 先手易勢第四六九章 直道第六二三章 虎毒食子第六四七章 白狼之殤第三八三章 安陽君歷險記第七十五章 舉賢薦能第一七八章 撲朔迷梨第一四七章 迎來送往第七三九章 死戰之八,王旗當空第一零九章 悉聽尊便第七九三章 澠池會十六,會戰第二四六章 歸秦之願第七九九章 李信告老說些閒話……第四一三章 雜法當道第三九三章 亡秦者胡第二一八章 生死追擊加更特告第七七三章 大雍好搭檔第十六章 襄翁之邀第四六六章 君擇臣,臣擇君第二三零章 勳貴之尊第四二五章 狗官無恥第一八八章 嫉惡如仇第七五八章 秦關百二第三九七章 三妻四妾第七一六章 馮劫獻策第三零零章 君子八方第二五三章 四散衝殺第六零五章 祖龍死而地分第二一三章 死地脫生第四一六章 齊地的禍害第三十七章 流水作業第七六零章 武關之二,平平無奇第二九三章 博浪沙擊錐第二七四章 天火流星第二零六章 陰陽神爐第三一一章 殺盜者,非殺人第三八二章 宴無好宴,客無佳客第六二七章 斬來使,啓戰端第七五零章 暮氣第九十八章 待客之道第八十九章 陋室不陋第一五六章 郭平不服第一四八章 飲茗雅事第二七九章 大戰方歇第三八一章 大善人朱家第七八九章 澠池會十二,砥柱第四八三章 陽周規劃,三農一賈第三九二章 彭祖活了千多年第二一四章 爰書賊殺第七零九章 二年五月第三三七章 又是張良第五一三章 大秦自有國情在此第一一六章 舊事過往第一九八章 久病成醫第五八零章 五行靈動術之一,斷仙崖壁第三一七章 墨家當興第五六六章 請諸公順從第二四五章 世有墨翟第五十三章 一石二鳥第二八五章 蒼居第一四九章 測量之法第七五六章 小人者,趙高第三六三章 袖子是什麼意思第二九五章 祖龍第七五九章 武關之一,死氣沉沉第七三九章 死戰之八,王旗當空第七一一章 請建太學書第五六三章 儒生之算,六國之願第四八七章 斥儒第二七六章 瀕臨收官第一三零章 奴隸之思第三三五章 少年營第一八一章 作業平臺第六四六章 韓奇之死第三零三章 陳平分肉第四六四章 篳路藍縷第六十八章 生死一瞬第三六八章 鬼斧神工第二六七章 戰局抵勝第七十二章 工作報告第二一五章 破局投奔第七五八章 秦關百二第七一八章 同門相殺第六五二章 野望西北第三二九章 日有所思第一三一章 袍澤之情第二七四章 天火流星第七六七章 武關之九,大風起兮雲飛揚第五五零章 李恪就是河間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