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淒厲的警報聲,又一次打破了剛剛沉寂的大店鄉,從鄉中心村、鄂瀾村兩村,剛剛組織的鄉派出所協同市刑警來人,正進村入戶,按着名單抓人,被捕的是陳妍一案的涉案人,王大強對綁架、非法拘禁供認不諱,涉嫌參與並在拘禁期間對陳妍實施人身侵害的數人,正被警察銬着,從家裡帶走。
王宗勝、王方、王二山……一串名字,都是和王特、王大強有着血緣關係的嫌疑人,此時正經歷着曾經受害人同樣的經歷,家裡老小號哭慘袒,跟着囚車灑淚作別。
正義,那怕來的晚了點。
公平,那怕來得難了點。
可畢竟來了,就像冥冥中的天意,就像蒼天誰也饒不過的報應,當它來臨的時候,會讓所有目睹的、知情的人心生敬畏,那怕他們曾經的認知也是扭曲的。
於是一切很順利,傳說中剽悍的民風、傳說中抱團的大店鄉,傳說中連市府也圍攻過的村民,很安靜地接受了這一切,或許在他們心裡,根本就知道那些人……罪有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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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這羣法盲,真叫做個黑啊。”坐進警車裡的支隊長慨然道了句,實在有點想像不出,囚車裡關那幾位木訥的貨色,能幹出這麼惡的事來。
此行的規格之高無於倫比,省廳一把手直接批示,嵐海是刑偵支隊長和政委直接下鄉抓人的,可不料這起影響極其惡劣的案件,始作俑者卻是幾位毫不起眼的村民,政委欠欠身子道着:“這次咱們的臉可是摔地上了啊,下午會上你看該怎麼發言吧,恐怕分局和刑警隊都逃不過這一劫啊……這也是報應啊,安逸得久了,個個都學會玩忽職守了。”
接案的分局肯定要追責,辦案的民警,肯定逃不過去,支隊長重重嘆了聲,也像認命了一樣,不過他卻好奇問着:“省隊怎麼對這個事,這麼上心啊……哦對了,我怎麼聽說,還有嵐海法院一位也跟着摻合,有消息跟咱們說嘛,這事整得捅省廳了,哎……”
“你消息太落後了,這是圍繞着重稀土較勁,上次查獲重稀土走私,省裡往下查,市裡使勁擋着,後來連像樣的新聞發佈都沒有,抓了幾十個涉案人,除了走私的,普通鬧事的市府怕再出亂子,給咱們施壓,讓全給放了……您想啊,省裡來人能嚥下這口氣嘛,肯定要設法刨個底朝天。”政委分析道。
“那這事是個引子?”支隊長問。
“肯定是啊,我覺得塗局長這次……不好說啊。”政委道,轄區連連出事,後果是什麼很清楚,不是調離原職,就是摘了烏紗。
這個問題不在考慮範圍之內,支隊長嘆氣道着:“還是省隊的厲害啊,咱們拖了一年多沒消息,他們愣是追了兩省把人給救回來了。也就邪了,藏在村裡這麼深的消息,他們居然能挖到。”
“呵呵,這不是什麼幸事,不出事,除非不做事,越做事,出事的概率會越大,和作案的概率是一樣的。”政委道。
“什麼意思?”支隊長好奇了。
“意思是,這些做事的人,也未必會有好下場,規規矩矩按程序,可解決不了這種棘手的案子,我聽說,檢察已經介入了啊。”政委道。
再往下,支隊長不再贅言了,他很清楚,要想蕩平這種法外之地的沉渣餘孽,不管是警察還是嫌疑人,都將身懷其罪,無人倖免。
迤邐而行的警車,鳴着警報,駛離了大店鄉。
執法與違法,往往是齊頭並進的,甚至違法,多數時候會領先一步,比如此時此刻,在圍觀的人羣裡,看着警車漸去的人羣裡,有一位男子笑了,很開心地笑了,帶着詭異的笑,是笑到最後的那種笑。
對,王特死了,王大強被抓了,七姑八姨一羣親戚幾乎家家有進去的人,這棵大樹算是連根給拔了,他哼哼嘰嘰唱着小調,沿着鄉道,往一處二層小樓踱步着,旁邊跟了一位胖胖的,嘴角長了顆媒婆痣的男子,面帶愁容。
是於磊和毛勝利,心事重重地的於磊追着小聲問着:“毛哥,我怎麼覺得心裡不踏實啊。”
“鄉里都給整成這樣了,還有什麼不踏實的,王特那傻逼,把這兒堅壁清野的,還想當個山寨經營,現在傻了吧,呵呵……哎我說,你那戰友挺厲害的啊,居然把那女的找回來了。”毛勝利笑着道,說起來還真有點佩服那幾位操蛋警察,說幹就幹,毫不含糊。
“就這我覺得不踏實啊。”於磊苦着臉道。
“怎麼不踏實,這事我又沒幹,王特一家親戚的,像我這號外人,頂多打雜跑腿,幸虧老子沒摻合,否則今天關籠子裡的就是我了。”毛勝利道,並不慶幸,這故事是他捅出來的。
“不是。”於磊看看四下無人,小聲道着:“我是說,回頭萬一警察知道,是咱們搗鬼,借刀殺人的,吃不了兜着走啊。”
“借刀殺的都是壞人,這是替天行道,你懂個屁……這真沒什麼緊張的,我們是舉報人,有功之臣,能有什麼事?”於磊不屑道。
“可我那發小呢?我可告訴你,在部隊他是行刑手,專門槍決死刑犯人的,手狠着呢,回嵐海就是因爲腦袋受了傷了,我尋思着,以前沒準幹什麼不要命的事呢。”於磊說出自己的心虛之處了。
這個事似乎更不是問題了,毛勝利歪着腦袋哈哈一笑,攬起於磊道了句:“那你就更放心吧,我向你保證他這個警察當不下去了……對了,說不定有機會改個行,能成咱們兄弟呢……哈哈,你還別不信,這世道壞人可能沒有好下場,但好人呢,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你要把他當好人,那可就是犯傻了。我和他從小一塊長大,到現在看見我還是怕他。”於磊不自然地摸摸嘴邊媒婆痣,似乎想起了兩人結伴的時光,他一直屬於被領導的角色,那種服從意識可能已經成爲下意識了。
“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他的對手不是我。”毛勝利停下來了,在一幢民宅前,似乎這裡有他找尋的目標,他頓了頓,有點不屑地看着於磊一眼斥道:“拿了錢當婊子,這是規矩;可要當了婊子還想清高,那可就壞規矩了啊,你連個工作都找不上的苦逼,誰把你提到現在這位置上,你不會忘了吧?”
於磊無語了,擺了擺,示意着自己的選擇,不想提及往事,毛勝利哼了哼,和他一起,進了這幢民宅。
宅主是個面色陰沉的男子,不過提及他老婆可算是全鄉皆知,在王特開的飯店當二老闆,能當二老闆的原因是長得實在醜,王特的老婆很放心,這一對不起眼的人物,連於磊也沒料到目標居然會是他們,毛勝利站在門口,那醜妞摔着碗筷瞪着眼,沒給好臉色。
“花兒啊,哥跟你說過不止一次,吃獨食很危險的,你們怎麼就不聽呢?”毛勝利語重心長勸道。
那醜妞呲着牙,回敬了毛勝利一句:“滾!”
“你確定,我這一滾,你們所有的財路可就都斷了,天作孽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你那幾個堂兄,燒殺姦淫的什麼壞事都幹了,你不會認爲他們還能出來吧?就你們那點小九九,警察分分鐘得滅了你們啊……呵呵,人家都高調進村抓人了,也沒見你們怎麼着啊?”毛勝利道。
貨一丟、錢沒了,錢一沒,人心就散了,醜妞鬱悶地一閉眼,斥了句:“你想幹什麼?”
“自從魁五兄弟進去了,你們不把他當回事了,一點都沒想過這條路是他媽誰趟出來的,沒有了人家,你們刨出來的東西,墊個棺材板都嫌味大……很簡單,壞了規矩的都出局了,那就還按老規矩來,你們刨你們的東西,貨路有人走,現金,不賒不欠,誰都方便。”毛勝利道,他盯着這位醜妞,似乎已經洞悉了對方的猶豫,加着砝碼道:“結果是什麼你已經看到了,要麼一起玩,要麼你們玩完,我再找其他人玩,很難選擇嗎?”
那位醜妞萎靡了,沒有迴應,不過在於磊看來,已經是沒有其他選擇了,掌控這裡重稀土貨源的王特已死,旗下的嘍羅抓得抓、逃得逃,而像這樣的真空時期,除了深諳大店鄉脈絡的人,估計無人在這個敏感時候敢於染指。
當然,不包括毛勝利,他原本就是王特身邊的人。
…………………
…………………
幾頁譽印的草稿擱在了嵐海市局局長塗漢國的辦公桌上,他用一支筆在文件上勾勾畫畫,幾次都不確定。
是一份處分通報,接案的警員,停職審查;轄區分局,副局長負領導責任,調離原職;立案的刑警隊玩忽職守,隊長撤職。
這件事算不上他任上發生的大案,可卻是一件最棘手的事,省隊刑警千里尋人,居然把失蹤一年多的陳妍給找回來了,這個牽起來的案可就大發了,綁架、非法拘禁、強姦、拐賣……他媽的這羣無法無天的村民,盡揀着嚴重的刑事犯罪幹,一點都沒落下。案情傳到省廳,高廳長直接批覆了,嵐海一個支隊照着名單捕人,又把那幫鬧事給逮了一串。
刁民不足懼,他擔心的是,那怕這樣從重處理內部的結果,也無法向上面交待啊。又一次拿起筆,他勾畫,想着把那個無足輕重的警員再添上去,處理一下以平民憤,可想來想去,卻又不忍心了。
將熊熊一窩,這個服從命令的隊伍,終究根源還在他本人,他隱隱地感覺到,矛頭已經指向他了,現在還坐在這位置上,無非是等你操刀清道之後,再把刀揮向你。
名利、地位,可能像轉瞬即逝的煙雲。一個人在面對得失的抉擇時,最先想到的可能只有一件事……自己!
還有機會!他抓着念頭裡的明光,在思忖着整個案情的來龍去脈,抓獲了重稀土走私,這是個跨市案件,完全可以推託到相關部門上。找到了被綁架的陳妍,按業內的風格,一定會大事化小,壞事變好,抓到嫌疑人就已經是一個最好的交待了。那麼……自己的位置仍然是安全的。
他想着,無可抑制的希望之火燒得他頭腦開始充血,他拉開抽屜,看着一摞厚厚的舉報材料,這纔是一切的根源,隨意翻閱了幾頁,在末尾有一個讓他刻骨銘心的簽名:
南征!
這纔是禍根,鐵板一塊的地下世界,愣是被人戳破了一個大窟窿;已永沉海底的案子,愣是被人刨了個底朝天,每每他覺得盡在掌握時,這個對手總是領先一步,站到了主動的位置。
他知道這樣的人最難對付,就像那位葬身在泥石流的英雄,這種人是無法威脅到的,死都嚇不住的人,你指望他還會害怕什麼?
想到此處,塗局長拿起了電話,拔着號,接通時他道着:“我是塗漢國,伍檢察長,您別誤會,我不是向您求情來了。”
“呵呵,你求情也沒用,省裡高度關注你們局裡的事。我說老塗啊,這一劫不好過啊。”對方道,禮貌地表示了一下同情。
“該處分就處分,我不姑息。該負多大責任,我決不逃避……不過有些事可真和我們無關啊,你們不能都扣我們腦袋上。”塗漢國道。
“您指……王大強被刑訊的事?”對方道。
“對,影響極其惡劣,那位嫌疑人被打到吐血,剛到看守所就被送醫院,據他反映,兩位警察把他挾到汽車排氣筒灌尾氣,準備悶死他……這可不是空穴來風,有傷情鑑定和嫌疑人的供述。”塗漢國嚴肅地道。
“呵呵,您這是要反戈一擊啊。”對方笑了。
“要嚴肅法紀,就把不乾淨的屁股都打一遍嘛,不能光我們疼嘛,我們不迴避有玩忽職守的問題,這這其中的水有多深,您也應該有所耳聞,但要上升到違法就談不上了,可這兩位警察,就不是玩忽職守的問題了,只要是害羣之馬,您不會還迫於壓力,只敢針對我們吧?”塗漢國問。
“這個你放心,省高檢督察全程跟着,已經去省裡帶人了……老塗,你的能量很大啊,我都不得不佩服,不過這兩位沒那麼容易拿下啊。”對方笑吟了一句,似有晦言,而且不等塗漢國再問,電話已經掛了。
足夠了,這就足夠了,只要事情止步於此,那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塗漢國又掏出了手機,摩娑着,想向一位表達謝意,最終還是放棄了。
因爲不需要,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確有人已經看得比他更清、更遠,也更準地看到了問題的癥結在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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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豆……告訴阿姨,想媽媽嗎?”姜佩佩萌萌地表情問。
“想。”豆豆甜甜地,不好意思地說。穿上了一身新衣服,而且家裡來了這麼多人,讓她變得有點侷促了。
很多人,居委會的,派出所的,街道辦的,鄰里還有一堆人,把一個髒院子收拾的乾乾淨淨,聽聞陳妍被解救,牽動的不止一個人、一個家的心,這漫長的一年,目睹這一家的慘狀,那怕就都是鐵石心腸也要生出點惻隱之心吧。
“嗨,再遞塊磚。”
“那頭再抹抹。”
“劉兒,你打個電話,問問他們還得多久啊。”
派出所來了一羣片警,正給陳家壘好殘破的院牆,所長指揮間,有人拉拉他的衣襟,回頭時,卻是那位平時總啐他一口的老太太,正端着一碗水,表情複雜而尷尬地遞給他,所長有點受寵若驚了:“不客氣,大娘,我不太渴。”
“你……嫌我揀破爛的,碗髒啊。”老太太話更不客氣。
所長不說了,端着碗一飲而盡,然後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的那種感覺,想恭喜,卻覺得又不合時宜那種語結。
“小夥……謝…謝…你們啊。”老太太囁喃道。
所長立正,敬禮,不好意思說着:“對不起,大娘,拖了這麼長時候……其實我們能做的事真的很有限,不可能抓到所有壞蛋……對不起。”
“沒事,孩子……沒事,我知道你們也很難。”老太太說着,袖角拭着淚。
幾位片警手足無措了,跳下來趕緊勸着老人,一行人攙着往家裡送。
這時候,姜佩佩看到身邊的豆豆,懂事地看着,眼睛忽靈靈地眨着,似乎在揣摩爲什麼會有這樣一個奇怪變化的原因,姜佩佩小聲問着:“怎麼了?豆豆?”
“姥姥說警察都是壞蛋。”豆豆輕聲附耳道。
“那你覺得呢?”姜佩佩笑着問。
“我覺得他們是好人,還有那位叔叔,答應我幫我找回媽媽的那位叔叔,他人可好了。”豆豆甜甜地道。
是大兵,姜佩佩沒想到,大兵居然俘獲了這麼小一位女孩的心,她輕聲問着:“告訴阿姨,他人好在那兒?”
“他們悄悄給我買好吃的,還讓我給姥姥吃,還讓開店的超市阿姨給我們家送東西……他告訴我,他是警察,警察叔叔一定會把我媽媽找回來。”豆豆說道,奶聲奶氣,卻是質樸的真理,對她好的,就是好人,那個警察是好人,所以,所有的警察都是好人。
“對,他是好人。”姜佩佩抱着小女孩,在目睹一家的慘痛經歷之後,他真不知道,這種事之於一個未成年人,會是幸福,還是陰影。
來了…回來了…陳叔…你閨女回來了……
喊着的回來幾位,結束了長長的思念,姜佩佩抱着豆豆往外跑,兩位女警攙着老太太往外跑,那位已經貌似瘋顛的老父,經常神經錯亂的認錯人,而現在卻神奇地清醒了,一把一把抹着老淚,慟哭着往外跑。
回家了……回家了……
無數次在夢裡的情景成爲現實了,陳妍看到熟悉的街景,看到熟悉的建築、看到熟悉的城市,一下子熱淚滾滾,泣不成聲。
“不能哭,這是高興的事,你一哭家裡人可要更難受了。”尹白鴿勸着,遞着紙巾,陳妍擦着淚,點頭道着:“謝謝,謝謝,謝謝你們。”
“該謝的不是我,是他們倆。”尹白鴿道,指指前面兩位道着:“他們最早見到豆豆,也是他們一直堅持在找你,按照警務對失蹤人口的處理方式,我們正常不會投入這麼大精力……對不起,不該謝我,你罵我兩句,我會更好受點。”
“不,謝謝你們……所有人……謝謝,謝謝張哥。”陳妍哭着,把回頭的張如鵬哭到手足無措了,他結巴地道着:“你……你別這樣……我都不知道……怎麼勸你……對,孩子在等着你呢,你都哭成個大花臉了,怎麼見豆豆啊?”
嗯,這句話管用,陳妍迅速地擦乾淚,尹白鴿替他草草補着妝,大兵扭回頭時,看到老張眼裡的柔情,有點看不懂了,悄悄地捅了捅他,示意了陳妍一眼,而老張像怒了一樣,瞪着眼威脅,再然後大兵笑着坐正了,而老張坐正狠狠地給了他一肘拳,疼得大兵呲牙咧嘴。
就給這位老光棍開過一次玩笑,老張生氣後,大兵再不敢提了。
車駛進三營坊街道,一下子喧鬧起來了,排着一溜的大紅鞭炮在禁放很久的城市裡響徹了,聲響震耳,硝煙瀰漫,幾輛警車放緩了速度,可擋不住思念如熾的親人,陳妍和尹白鴿出現在車門口的一剎那,老孃哭號着奔上來了,豆豆掙脫了姜佩佩的懷抱,奔過來了。
豆豆在喊着媽媽、陳妍在喊着媽,三人奔着擁在一起,老孃看着閨女的樣子,閨女抱着女兒和着淚親着,除了哭聲,再無他聲,身後的父親,老淚縱橫地,作着揖,鞠着躬,謝着鄰里,看到車裡下來的高銘,當成是領導了,老頭奔上來,一把老淚倒頭便拜,高銘急急攙着勸着,那老人千言萬語,激動到不可抑制的表情,能表達的只剩下一句重複的話:謝謝、謝謝、謝謝……
這一幕團圓場面被一個長筒的攝像頭攝進了畫面,那怕就坐在車裡的記者,也開始淚流滿面了,現實的悲歡離合,是那麼的震憾,更何況,他們知道這位女人經歷了什麼……或許從隨行的車上就可以看到端倪,那輛車燈破了,車身砸損幾處,那兩位頭纏繃帶的警察,都被悄悄地攝進了畫面。
“這事,不會公開報道吧?”大兵瞄到了,他問尹白鴿,看到被簇擁回家的一家人,他有點不悅。
尹白鴿勸道:“不可能不報道啊,否則我怎麼申請經費,陳妍的醫療你出啊?”
“媽的,找人時候誰也不去,找着人,又來湊熱鬧。”張如鵬悻悻罵了句,他看到分局、市局車也在這兒,然後尹白鴿瞧着了貼着幾個創可貼的臉,忍不住笑了。
“笑什麼笑,傷疤是男人勳章。”大兵道,這時候有雙不悅的眼睛看他,是範承和,大兵趕緊加了一句:“狗咬的也算。”
“你等着,我他媽跟你沒完。”範承和氣得做勢要來一拳,被尹白鴿擋住了,然後他順着尹白鴿示意的方向,看到了一位,婷婷玉立,一直遠遠注視着這裡的女人,驚奇之下,他道着:“喲,大兵,你可不怕憋死你啊,剛回來就把妞招來了。”
“沒妞的纔可能被憋死,我怎麼可能會。”大兵撂了句,小步顛着,直朝姜佩佩去了。
“哎,這才叫生活吶。”範承和羨慕地道,意外地是,連張如鵬似乎也不說這位姑娘的壞話,尹白鴿問着高銘:“這就是那位……”
“對……挺好一姑娘。”高銘掏着手機準備接電話,還不忘補充一句:“又瞎眼了。”
尹白鴿幾人噗哧一笑,深以爲然,卻不料此時變生肘腋,剛剛臉上見笑的高銘一接電話,驚訝問:“什麼?要帶人……嗨,嗨,我說你們不能這樣啊,兄弟們千辛萬苦剛把人解救回來,然後再把他們扣起來,你覺得這是人辦的事嗎?打人?就那王大強,那他也得是人啊……什麼?已經來了?”
高銘如遭雷擊的放下電話,幾人表情肅穆地看着他,尹白鴿驚聲問着:“督察要抓人?”
“比那個嚴重,是檢察院的來了……而且是高檢介入了。”高銘鬱悶地道,你怕什麼事,還就出什麼事。
“那怎麼辦?老張,你先躲躲吧。”範承和同情道。
高銘直接踹了他一腳,不用說,這肯定行不通,幹什麼都不能躲,一躲,沒問題都成有問題了。
“尹指揮,你別難過,你有一句話說得很好。”張如鵬正色道。
“什麼?”尹白鴿有點難過地問。
“你說過,能看到這一家團圓,我們的榮辱都不重要。”張如鵬道,然後就着路牙子一蹲,吸溜着,大手抹了把臉,語帶不屑地道着:“我在這兒見到豆豆從垃圾箱裡揀吃的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像被人捅了幾刀子,老爺子奔走呼喊沒人理,老孃四處上告沒人問,這事情要放在誰身上,誰也得絕望到死,要都對這個社會絕望了,那還要我們警察有個鳥用……不平事,總要有人管,不平處,總得有人踩,我參軍從警十幾年了,只有這一回我覺得自己是個警察,別他媽可憐我,老子這一身傷是勳章,你們羨慕吧。”
老張給了他們一個哭笑不得,而且這頭犟驢恐怕和檢察對面,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高銘發愁地看着他,衆人卻也更不忍,用這個壞到極致的消息,去打擾那兩位正柔情蜜意的一對,尹白鴿急速聯繫着孫副廳,衆人在靜靜地等待着,那些大人物對於小人物一錘定音的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