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兄弟被謝七的眼神嚇到了,後退一步:“不曾有人親眼看到。”
謝七若有所思,重新站到謝一身邊,謝一問道:“七妹,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還是先辦理二姐的身後事吧。”謝七說道:“儘快。”
洪門剛剛迎走了易四,如今又迎來一樁喪事,許二身爲二姐平時對姐妹倆疼愛有加,謝一有不通人情的時候,都是許二站出來爲姐妹們說情,她與謝一配合得極好,操辦喪事時,衆姐妹都沒有了話語,送葬那天,謝七遠遠地看到了宮田誠,他站在離隊伍遠遠的地方,一臉深沉地看着這邊,謝七正想過去,他卻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個背影。
洪三走過來:“是宮田吧,他怎麼不過來?”
“他一個東瀛人過來做什麼?”官五走過來說道:“唉,四姐是雙雙離去,這一對倒好,陰陽相隔,我們洪門今年是觸了什麼黴頭,要是楊老闆還在十里洋場的話,讓他幫忙看看就好了。”
“少沒遮沒掩的了。”洪三訓斥着,又壓低了聲音:“還有,大姐說了,以後不要提楊老闆和何大夫,你難道不記得了?”
五人扶棺下去,親手掩土,當最後一塊棺木也消失,五人終於眼淚長流,官五和陳六更是泣不成聲,謝七擡頭看着謝一:“大姐,我有話想對諸位姐妹講。”
五姐妹穿着喪服坐在院子裡,謝七說道:“大姐,二姐的死不尋常。”
“二姐要是因情尋了短見呢?”陳六說道:“宮田與二姐分手,這可是二姐頭一回投入真感情啊。突然分手,二姐會不會一時想不開,所以?”
“二姐不願意與宮田去東瀛,捨不得我們姐妹,”謝七說道:“這是宮田親口所說,這樣的情況下,二姐沒有任何緣由自殺,如果是意外,以二姐的身手,可能嗎?”
謝一露出一絲微笑:“不愧是七妹,看事情周全,其實之前我在給二妹換壽服的時候聞到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咱們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麼多年,藥酒的味道再熟悉不過了,她上次出門前,你們可曾聞到她身上有藥酒的味道?”
洪三率先搖頭:“只聞到一股子香氣,哪裡有藥酒的味道?”
謝一說道:“你們聽清楚了,去查,江邊的人家一戶也不要放過,問得多少是多少,二妹的死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謝七說道:“還有一個人要查。”
“誰?”洪三問道。
“宮田誠。”
次日一早,官五與謝七就到了當初工作的花店,花店的老闆娘仍記得官五,看官五今天這一身打扮,不禁驚訝道:“呀,這不是洪秀嗎?”
官五當初用的是化名,官五現在身穿素色的旗袍,披着披風,頭髮也放了下來,較之前貴氣了不少,官五與老闆娘寒暄了幾句,便趁勢打聽對面使館的情況,老闆娘說道:“唉,可別提了,使館最近的活動也少了,連累我的生意淡了許多,聽說最近有不少人任期滿了要回東瀛呢,就要來一批新人。”
謝七與官五對視一眼,宮田誠所說的倒是實話,老闆娘看着官五:“秀兒,你這陣子謀了什麼營生,瞧你這打扮與以前可不一樣了。”
官五一愣:“幹什麼營生?”
老闆娘說道:“聽說最近百樂門招了一批新人,你莫不是去了那裡吧?”
官五這才反應過來,啐了一口道:“我呸,老闆娘你就巴不得我不好是吧?那地方是我這樣的人能夠去的麼?”
老闆娘猜測錯誤,尷尬地笑笑,突然說道:“咦,宮田先生又是這個點出來了。”
官五正要轉身,謝七馬上掐了她一把,官五會意過來,站在那裡若無其事地繼續聊天:“宮田先生經常這個點出來嗎?”
“倒也不是經常,就這幾天吧。”老闆娘說道:“要說這羣東瀛人裡呀就這個宮田先生最順眼了,總是風度翩翩地,說話也客氣。”
“這幾天都在這個時間出來,然後往哪裡去了?”謝七問道。
老闆娘搖搖頭:“我只看得到他出來,往哪裡去就不知曉了,你們兩個打聽這個做什麼?”
老闆娘突然警覺起來,不耐煩地轉身:“我要做生意了,秀兒,有空回來看看,我先忙去了,兩位自便。”
謝七與官五立刻退了出去,官五說道:“七妹,宮田見過我們,我們不能跟,怎麼辦?”
“找附近的兄弟幫忙。”謝七急中生智:“我倒要看看這個傢伙要往哪裡去。”
兩人會意馬上尋附近堂口的兄弟幫忙,不一會兒後,有兩名兄弟尾隨,兩人則先返回家中等待,等到中午,終於有了信兒,宮田誠先到了一家東瀛飯店吃飯,然後獨自到江邊散步,並無異常,只是一幅鬱鬱寡歡的樣子,再然後便回到了使館。
聽到這樣的回報,官五說道:“七妹,你確定要死咬住宮田誠不放嗎?看上去很正常啊,吃飯睡覺,然後到江邊緬懷二姐,路線簡單,只有使館裡發生的事情我們不知道。”
“不,一定有問題,”謝七肯定道:“一定有問題,問題究竟在哪裡呢?”
“就算有問題也不一定來得及了。”官五說道:“一週時間已經過去三天,還有四天,宮田誠就要返回東瀛了。”
謝七渾身一震,喃喃自語道:“是啊,我們沒有時間了,只有四天了,我該怎麼辦,我究竟該怎麼辦?二姐,你要是在天有靈,一定要給我們啓示……”
官五從未見謝七如此失神,當下也愣住了,正好洪三等人回來,官五趕緊說道:“你們快來看看七妹吧,二姐一走,七妹都傻了。”
“說正事要緊。”洪三單手扶在桌上,氣喘吁吁地說道:“我們今天走訪了江邊的人家,尤其可以看到江面的人家,你猜我們聽到什麼,有人說聽到了兩聲響。”
謝七猛地擡起頭:“兩聲響?”
“沒錯。”陳六說道:“第一聲響沉悶一些,第二聲響利落一些,不過等那人出去的時候,已經沒看到人影了,因爲江邊沒什麼燈光,所以無從知道是什麼。”
“如果假設是二姐,跳下去也只有一聲響啊,第二聲響是怎麼回事?”官五瞪大了眼睛:“難道?”
“二姐不是自殺,是讓人殺害的。”謝七斬釘截鐵地說道:“身上的藥酒氣味,還有莫名的性格轉變,二姐會毫無交代就一走了之嗎?宮田誠一定知道些什麼,我們不能再拖了,我們必須進入使館查看宮田誠的房間,或者,他還在其它住處?”
謝一走了進來:“既然如此,我們兵分兩路,一路易裝隨宮田誠,一路想辦法潛進使館,之前二妹就曾經進過大使館,知道宮田誠的房間,我們只需要找機會進去,七妹,這件事情我和你來辦,六妹在外面望風與接應,還有,這件事情恐怕需要孔少爺的幫忙。”
“我可以聯繫他。”謝七說道:“動作要快,時間已經不多了。”
孔令錚接到謝七的電話馬上趕過來,話說回來,這陣子孔令錚的日子並不好過,沈副官在楊硯卿那裡吃了苦頭,回頭向老頭子那裡一報,孔令錚作爲與楊硯卿溝通的第一人自然難辭其責,孔老爺氣憤不已,四大家的風水局原封不動,楊硯卿還不知去向,父子倆在家中免不了一番爭執,見到謝七,孔令錚的心情平復了許多,但他仍有疑問憋在心裡,耐住性子聽謝七提出進東瀛使館的要求。
“令錚?”謝七發現孔令錚正在發呆:“你在想什麼?”
孔令錚回過神來,見五姐妹都齊唰唰地看着自己,馬上解釋道:“沒什麼,只是有點走神了,你們要進使館不難,因爲這一批東瀛人要離職,使館將會舉辦告別舞會,孔家自然在受邀之列,我原本是不想參加的,現在倒好,有了不得不去的理由,謝七,你做我的舞伴。”
“時間呢?”謝七問道。
“就在今天晚上。”孔令錚說道:“你要好好打扮一番了。”
謝七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孔令錚當下帶着謝七出去買了一身洋裝,看着謝七試裝的樣子,孔令錚心裡一動,姨父與姨媽的婚禮就是西式婚禮,當時轟動全國,自己若與謝七結婚,必然不選擇西式婚禮,而要遵從老祖宗的傳統,讓謝七穿上大紅的嫁衣……
“令錚,你在想什麼?”謝七轉身問道:“這一身可以了,時間不多。”
一句話就將孔令錚拉回到現實,他看着謝七的雙眸,說道:“楊硯卿逃走了。”
謝七渾身一震,默然點頭,孔令錚心裡一動:“你知道了?”
“十里洋場說大不大,楊老闆在這裡攪出一番風雨,洪門豈能不知道?”謝七淡然道:“只是不知他將往哪裡去,或許以後便是在江湖飄搖,走一步,是一步。”
孔令錚心生失望,他只覺得有一道溝壑橫在兩人的中間,不可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