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惟喬聞言一怔,她因爲自幼錦衣玉食,自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怕是癸水這樣的私密之事,都是有身邊丫鬟幫忙注意,全不需要自己操心的。
這會兒被菊籬說了,纔想起來,自己月事素來穩定,的的確確有七八日沒來了。
出閣之前,夏侯老夫人、明老夫人還有南氏以及宣於馮氏,都曾私下傳授過這類常識,此刻沒有立刻回答,心卻砰砰的跳快了。
“等下你找個藉口,就說我今兒個起來頭有點暈,讓大夫進來瞧瞧!”不過激動了片刻,盛惟喬又冷靜下來,低聲吩咐菊籬,“大夫確認之前,對外,哪怕是姨母那邊,也別漏了口風!不然空歡喜一場的話,卻是尷尬。”
菊籬忙道:“奴婢知道!”
梳妝完了之後,盛惟喬因爲心情忐忑,連早飯都沒什麼心思用了,最後還是桐月說:“倘若娘娘當真已經懷了小世子的話,不好好用早飯,豈不是餓着小世子了嗎?”
她才認真用了早飯,末了,菊籬不必她催促,就三步並作兩步去請大夫了。
大夫那邊見菊籬親自來請,看情況還挺急的,就是凜然,以爲盛惟喬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了。
待到了後堂,看到盛惟喬打扮整齊、神完氣足的坐着,不像是有大礙的樣子,暗鬆口氣,心說丫鬟爲了討好,倒是累自己跟着平白惶恐了一回。
一面嘀咕一面上前請安,完了診脈,只覺得郡王妃脈象強健,顯然身子骨兒非常好,心中疑惑,就問她是怎麼樣個頭暈法?
盛惟喬乾咳一聲,使個眼色叫桐月朝門口挪幾步看住了不讓小丫鬟聽壁腳,這才說道:“大概是小日子晚了幾日的緣故?”
大夫聞言恍然,合着這是懷疑有喜又不敢確認?
只是雖然知道了喊自己來的真正緣故,他也是爲難:“娘娘,就草民觀娘娘的脈象,娘娘玉體十分安康!但小日子有幾日未來,多少是有緣故的。只是草民才疏學淺,若是妊娠之事,只怕得滿了月才能斷出?”
盛惟喬聽了這話感到非常的失望,忍不住問:“那你看,我這情況……得過多久你纔能有準話?”
大夫沉吟了會,說道:“再過十日,草民再來給娘娘請脈?”
“也好,你去吧!”盛惟喬聽說還要再煎熬十日,很是鬱悶,但也知道這種事情不是催催就能解決的,只好嘆口氣,無精打采的說道,“回頭別人問起來,你就說我是起來晚了,所以頭暈。”
大夫諾諾而退之後,她又吩咐菊籬跟桐月,要保守好這秘密,不使人知曉。
末了纔去花廳視事,刺史府的事情其實沒多少要她操心的,首先前衙是容睡鶴的地盤,有容睡鶴自己看着,後院這邊,也有管事。
因爲刺史府如今住着的主人統共就兩位,便是容睡鶴夫婦,再加上宣於馮氏跟倪雁影這倆算是客人,也就四位需要伺候的,其他都是下僕,所以盛惟喬參考盛家的規矩給他們定好家規,打發了管事督促,磨合了數日後,也就可以放開手了。
她這會兒親自過問的,主要是這段時間以來在西疆置辦的產業。
爲了安置災民,這些產業絕大部分都是田地,而且是荒地。
雖然說災民生活艱苦,能夠找份管吃管住還有一定工錢的差事,大部分人都很滿足,然而總有那麼些人得隴望蜀……這不今兒個就有管事稟告上來一起出了人命的事情:“災民韓乙嫌督促他們幹活的管事吃的比他們好,同管事發生爭執,非但搶了管事的吃食,更帶了一羣人將管事打斷了腿,妄想搶侍衛的坐騎逃走時,被侍衛當場格殺!與他一塊兒鬧事的人,此刻也都已經綁上了,因爲足足十幾個人,負責的人不敢擅專,特來請娘娘做主!”
盛惟喬皺眉說道:“這事兒屬實?”
管事忙道:“小的聞訊之後,專門遣人去打聽過,確實如此!”
“既然屬實,我的地裡可容不得這樣的人興風作浪!”盛惟喬淡淡說道,“殺了的那個,死了也就算了!一塊兒鬧事的,既然不願意好好幹活,那就打了板子,架上牛車,令人敲鑼,到附近村落鎮子裡頭宣告他們所行之事,末了趕走吧!免得鄉鄰不知他們底細,爲他們胡言亂語,誤會咱們苛刻災民不說,回頭他們失了生計,偷雞摸狗也還罷了,萬一再利用旁人的毫無防備,做出什麼作奸犯科的事情,可不是害了無辜之人?!”
管事領命去辦之後,盛惟喬到底不放心,轉頭就去託了吳大當家,請她幫忙確認下是非經過,免得自己的管事聯手起來欺瞞自己。
雖然說這些人都是盛蘭辭親自挑選出來給她陪嫁的,按說人品都應該過得去,何況她出閣也還不到一年,盛蘭辭夫婦都好好兒的活着呢,照理來說這些人是沒膽子對她陽奉陰違的。
不過盛惟喬打小見親爹盛蘭辭行事嚴謹,難免耳濡目染,卻不想偏聽偏信。
吳大當家非常爽快的答應了此事,又提起狩獵的話:“雖然小猞猁還沒長成,當不了助手,但這季節,已經到了野味最是肥美的時候,未知娘娘可有興致,同咱們出城狩獵?若是娘娘諸事繁忙,抽不開身,我就自己去了。”
盛惟喬笑道:“大當家很喜歡狩獵嗎?”
“打小就習慣了。”吳大當家說道,“每年春秋不出去山裡跑這麼一回,總覺得身上沒勁兒。”
老實講,盛惟喬心裡是有點想去的,畢竟她說起來也算是走南闖北過的人了,實際上大抵都被扃牖在閨閣裡,難得西疆民風開放,又有吳大當家這樣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伴作陪,正是可以做點從前做不了的事情的時候。
但思及小日子推遲之事,儘管也未必就是有喜,卻也要以防萬一。
如容睡鶴所猜測的那樣,馮氏多年無子之事,儘管相比這時候許多生不出兒子的婦人來說,馮氏的處境已經是非常非常好了,然而多年來也聽了不少閒言碎語。
盛惟喬自幼受盡嬌寵,出閣以來,容睡鶴對她也是百般呵護,在子嗣的問題上更是信誓旦旦的保證過,但世道使然,她又有馮氏那個子嗣艱難的親孃,不免暗自懷疑,自己是否也很難有孕?
這會兒總算有了消息,哪怕還沒確定,卻也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所以此刻縱然心中非常意動,猶豫了會,還是道:“我這會兒確實忙的很,只怕沒有空。要麼你問問姨母跟雁影?”
宣於馮氏是早就盼望着這一天了,自然是沒有二話就答應下來。
倪雁影最近很有把宣於馮氏當親孃看的意思,說是小住,卻是住到現在也沒有返回倪府。連盛惟喬之前去戴府找茬,她固然在這表姐回到刺史府後又是噓寒問暖又是代親爹倪寄道賠罪,卻絕口不提回去的事情,一副打定主意要繼續賴下去的架勢。
如今宣於馮氏想跟吳大當家一塊出獵,她儘管騎術學的很馬虎,弓箭就更慘了,基本只是樣子貨……這倒不能全怪她笨,或者不用心。
主要宣於馮氏跟盛惟喬姨甥,是早在來益州的路上就學了騎術的,進刺史府後不久,又學了弓箭。倪雁影學這兩樣都比較晚,吳大當家指點起來,肯定也是着重關注宣於馮氏還有盛惟喬,對她只是順帶的指點幾句。
再者她在刺史府既是客人,還是因爲宣於馮氏這個本身的貴客的緣故才能小住的客人,自然就不夠自在。
宣於馮氏與盛惟喬想練習就去練習,也沒人說什麼。她卻沒有這樣的便利,只能在宣於馮氏練習的時候,陪伴在側,順便練練。
這情況她也不是特別有天賦,自然學的不怎麼好。
不過聽說宣於馮氏要去,她也嚷着要陪義母的。
宣於馮氏又勸盛惟喬:“你手底下那麼多管事幹什麼用的?出獵又不是一去一年半載,這期間的事情,讓他們幫你做了也就是了,何必硬把自己拴着繫着脫不開身,成日裡案牘勞形的,知道的說你這郡王妃盡忠職守,不知道的還以爲你這盛老爺政務這樣繁忙呢!”
盛惟喬道:“如今不比以往,這會兒已經臨近年關了,西疆距離長安跟南風郡又都遠的很,這逢年過節的人情來往,以前有爹孃操心,萬事用不着我。這會兒我既然已經出閣,密貞又那麼忙,我當然得把這些都打理起來了。這會子所以哪裡有空去狩獵呢?姨母還是就帶雁影去吧,若是打到了好的,別忘記給我留着!”
“我們辛辛苦苦打到的東西,自己做紀念都來不及呢!”宣於馮氏說道,“誰給你留着啊?你自己想辦法去!”
盛惟喬笑着說道:“姨母不給我留着?回頭你做了穿上身,仔細我從你身上搶!”
“我看吳大當家那大當家的稱呼真該給你纔是!”宣於馮氏徉怒道,“強盜似的!”
姨甥倆鬥了一回嘴,宣於馮氏見說服不了外甥女,也就作罷,自去預備出行了。
而盛惟喬暗自爲瞞過了姨母慶幸了會,處置瑣事之餘,又有些忐忑結果:“這要是當真有喜,不去也就不去了;若是沒有,我是不是太大動干戈了?”
這樣的心情糾結了幾日,算了算,總算到同大夫約定的日子了。
這天盛惟喬難得起了個大早,幾乎是容睡鶴前腳才離開,她就後腳爬了起來,草草收拾好,用完早飯,便忙不迭的命菊籬去請大夫:“理由你自己想,總之確認之前不能驚動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