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鳴也不知道經過這麼一番交流之後,這些衣服是不是比直接去店裡買更便宜,但父親顯然心裡應該有數。
買衣服的事,居然是最後才做的。
“一鳴,來比一下,看看喜歡哪幾件,張叔送你。”張叔叔熱情地挑揀着滿包的衣服,拿出一件,“試下,這件好看......”
“別別,你這養家過日子,這麼見人就送可不行!”李建國笑着搖頭。
“不差這點。”張伍深搖搖頭,“你看這孩子衣服舊的。”
李建國瞬間尷尬。
張伍深笑笑,把衣服一放:“一鳴你自己挑兩套,就送你了。你爸要買我再收錢。”
李建國也沒再客氣,示意李一鳴:“既然是你張叔心意,你就挑一套吧。”
“兩套。”張伍深接口說道,“挑兩套,總得有身換的。”
李建國笑了笑沒再客氣,又摸出中華煙,兩人一人一支又抽了起來。
在李一鳴試比着衣服的時候,李建國問起了張伍深外匯券的事。
然後從外匯券又跳到了外幣上,然後最後問到了黃金的收購價格。
“老人留了一個小玩意,想賣了。”李建國手指比劃了一下,“我有幾個兄弟日子有點困難,那玩意留着又沒用,換點錢。”
“那去銀行肯定不合算的。”張伍深叼着煙想了想,“前兩天還有人跟我說起這事。”
“怎麼說?”
“聽說國家規定是48塊一克,銀行收只按28塊8收,你說合不合算?”
什麼?李一鳴的頭猛然擡起。
“差這麼多......”李建國嘆了口氣,瞥了一眼兒子,對了一眼,又重重嘆了口氣,“我以前還聽人說是85呢。”
他昨天聽兒子說起黃金的事之後,就小小地跟人打聽了一下,沒細問,但也已經知道沒有什麼八十五那麼高的價,低很多。
但昨天看兒子激情滿滿寫那些資料時,他一點都不想打擊兒子的積極性,現在嘛,數字很重要,一定要讓兒子知道這一點。
因爲他已經發現兒子身上左傾冒險主義的苗頭勢頭太猛,必須得及時指出來,爲國爲民當然沒錯,但也要講個方式方法,主席還寫過論持久戰不是麼......
當年要不是衝出重圍四渡赤水,到不了陝北建立根據地,現在還有新中國麼?
李建國也不知道自己這滿懷深意的眼神信號被兒子接收到了沒有,因爲這邊他還得跟張伍深對話。
“哪有那個價,私下裡收都沒有。”張伍深搖搖頭。
看看李建國有些好奇,他接着解釋:“48塊這個好像是跟美國那個美元算過來的。我也是聽人說的,美元換我們人民幣是一塊換三塊錢不到,私下裡可能能換到四塊五塊。你說的八十五......也許是有人覺得把這錢算成美元,再私底下換人民幣能有八十多,但那得有多大本事,現在誰換得到美元......”
李建國很隨意地和兒子對了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看吧,數字不對。”
李一鳴早就把耳朵豎得直直了,又是一個不對勁的地方,書裡說的和現實數字差了這麼多,怎麼這些寫手編故事這麼隨意啊!
他們就從來不考慮自己寫的東西對...對前人的影響麼?過分!
等下,好像還有更要緊的,銀行收購價怎麼這麼低?
“是啊,就是差這麼多,有什麼辦法?誰讓你非得去銀行,老李你這點東西,我帶你去個地方,有人會收,不過好像也得看成色。”
“行,老張,先一起吃個飯。”
“誒...先去幫你把這事辦了,你帶着那東西吧?”
“就是個小東西,當然帶着。”李建國微微一笑,之前清洗那些金條時,他就已經記好了,肯定得拿一小塊先試試水。
有一塊拇指頭大小的,手伸進包裡就直接摸到,這些全都是分開包的。
“一鳴,挑好了麼?”張伍深看向李一鳴,這孩子拿着衣服在發呆呢。
“來,我給你挑。老李,你也挑兩套!”
李建國也不客氣,給兒子挑了兩套,自己挑了一套,然後塞給張伍深二十塊錢。
張伍深硬是隻收了十塊,然後又拿了兩件軍綠色的汗衫給兩人:“這個穿着舒服。”
“行,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一鳴,謝謝你張叔!”
李建國沒再客氣,把衣服收起來放進兩人包裡,之前寄了信之後,包空出來很多地方,現在又塞滿了。
“那走。”張伍深也不客氣,推開車騎上,頭一揚。
李建國騎着車跟上,李一鳴滿臉懵地抱着包坐在車後頭,現在他連看風景的心情都沒有了。
這...這就去賣黃金了?
父親這效率,比自己高啊!
但我這一堆資料處理起來的效率好像有點低,效果也沒自己想的那麼好。
…...
對於李一鳴來說,他並不知道具體應該怎麼處理這些黃金,按着剛纔的說法,他腦子裡的資料又出大錯了。
根本不是書裡說的八十五塊一克,而是隻有四十八塊的官方價格,而銀行回收更是隻有28.8塊。
如果他現在全賣給銀行,他拿到的錢比想像的要少很多,三分之一,而且都是人民幣。
這年頭,他知道換外匯根本不可能,他是要去香江的,所以按理來說,應該直接把黃金帶過去。
這麼些金條,怎麼帶呢?
茫茫然直到車子停下,他才緩過神。
眼前這條街看上去很是破舊,但兩邊的店裡更是堆滿了舊貨。
張伍深已經把車子停好了。
李一鳴趕緊抱着包下車。
李建國把車停好,一手拿過自己那個提包,大步跟着張伍深走進店裡。
“老九,”張伍深敲着木頭櫃臺叫人,“人呢?”
一個老頭滿臉不爽地從裡屋出來:“老子正準備做飯呢!小伍,你這..這位?”
“我不是來吃飯的,”張伍深指了指李建國,“李建國,我朋友,這他兒子。他有塊黃魚。”
“看看。”老頭一屁股坐到櫃檯後,拿起掛在胸前的老花鏡戴上。
李建國拉開包,很隨意地拿出那塊黃澄澄的東西放在櫃檯上。
他剛把拉鍊拉好,張伍深一支菸已經發到了他的身前。
兩人點着火。
“這不是黃魚。”老頭只看了一眼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