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在外地,會盡可能保持正常更新……)
曹沫嬉皮笑臉的看着他小叔曹方明。
說實話,要是他爸剛出獄那會兒,他小叔跑過來說以往的事都揭過不提,曹沫或許真就不再提了。
不過,在他小叔眼裡,認定他家傍上陳蓉這棵大樹才風生水起,覺得他家現在對他有價值了,才三番數次的跑過來想要和好,曹沫這時候奚落他幾句都是輕的。
這些年,曹沫見識太多的市儈、現實,見識太多的人情冷薄,卻都在他小叔家身上體現到極致,還真是日狗了。
曹方明訕着臉站在包廂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總不可能將這段時間的不順,說給自家侄子當笑話聽吧?
僵持了有那麼幾秒鐘,見曹沫臉上的嬉笑漸漸轉爲冷漠的嘲笑,曹方明老臉再厚,也只有訕然離去。
“曹沫就是小心眼,誰要得罪他,他能記一輩子。”成希見餘婧、陳暢都頗爲震驚的看過來,不明白曹沫爲何對自己的叔叔是這樣的態度,前因後果解釋起來太複雜,而她也知道曹沫不喜歡重提舊事,就隨口掩飾過去。
曹沫拿起菜單正準備點菜,聽到身後輕微響聲,以爲他小叔又推門進來,說道:“您老臉皮還真夠可以的……”轉頭見曹老太探頭瞪眼看過來,質問他:“我臉皮怎麼可以了?”
“我想說您老人家臉皮怎麼光滑了,這吃了什麼仙丹駐顏有術?”曹沫腆着臉說道。
“我看你是臉皮子發癢。”曹老太作勢伸手要過來掐曹沫的臉。
曹沫站起來,跟成希往裡挪出一個座位,問曹老太:“奶奶,您老是在外面坐着不順心,要過來跟我們一起吃?”
曹老太瞪了曹沫一眼,拿起擺桌上的香菸跟火機,點了一支菸抽起來。
“我奶奶抽菸,你怎麼不管?”曹沫跟成希抱怨道,他剛纔想抽菸,被幾個女孩子聯手製止。
“因爲我不敢管啊,我就敢管你。”成希神氣的說道。
“你們兄妹倆真不出去吃飯?”曹老太抽了兩口煙,問道。
“奶奶你當代表不就行了,我跟佳穎哪有資格蹭他們家的飯啊?”曹沫說道,“要不讓書筠再當個代表,她現在勉強也算是曹家的孫女。”
韓書筠別過臉,覺得她多看曹沫一眼都是她輸。
“你愛不愛聽隨你,但你也別妨礙老太婆我嘮叨幾句,”曹老太抽着煙說道,“你叔去年認識一個朋友,說在非洲肯尼亞還是什麼國家做很大的生意,說太陽能發電在非洲的市場需求很大……”
曹老太雖說這兩年給人的感覺明顯老態龍鍾了,但頭腦還非常清晰,聽她絮絮叨叨說了一通,曹沫卻是搞明白他小叔這次折在什麼地方了。
零五年無錫尚德太陽能電力股份有限公司在美國紐約股票交易市場成功上市,使得零一年才從澳州回國創業的施正榮一躍成爲百億級富翁,也同時在國內掀起一股發展太陽能產業的熱潮。
他小叔本質上還是一個投機者,基本上是什麼生意熱門就撲上去插一腳,這些年卻也叫他攢下幾千萬的身家,在新海勉強算得上成功人士,而他堅持認爲這是適合他的發家之路。
這一次,他撲到太陽能這個熱門上來了,無意在一次酒局到接觸在肯尼亞做生意的商人,瞭解到非洲的光熱資源非常的豐富,單位時間內的光熱資源差不多是目前發展太陽能(光伏)發電最熱門的北半球地區的兩倍以上。
而同時非洲電力極其緊缺,主要城市的市電價格都高達每度電零點三甚至零點四美元,甚至遠遠超過目前國內對太陽能電站的補貼價格。
他小叔到非洲走了一趟,都覺得太陽能電站在非洲一定能打開市場,又相信他接觸的這名肯尼亞華商能打通當地的關係,拿到鉅額的訂貨合同。
於是就馬不停蹄的註冊成立光伏電站工程公司,找國內的廠商下訂單,準備將國內的太陽能電池、光伏組裝出口到非洲,爲非洲國家建設太陽能電站。
直到這名肯尼亞華商連續從他小叔這裡拿走五百萬疏通關係,卻始終沒有找他到肯尼亞簽署正式的工程合同,才意識到情況不對。
他小叔再飛到肯尼亞找這名華商,人家早就人走樓空,但他爲國內的訂單已經支付三千多萬定金。
國內廠商可不會管他是不是上當受騙,要麼按期支付剩餘貨款收貨,要麼就得損失已經交出去的三千多萬定金。
已經被騙走五百多萬就不提了,但不想損失三千多萬定金,以及籌建光伏工程公司的那些錢不想打水漂,他小叔這時候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正四處尋找能消化這批太陽能電站產品的訂單,減少可能會叫他傾家蕩產的損失。
雖然曹沫目前將他名下科奈羅能源的股份,全部轉讓給德古拉摩電力集團,但他並沒有放棄對能源產業發展的關注。
國內的太陽能(光伏)產業發展狀況,大概是曹沫唯數不多深度關注的一個領域。
國內光伏產業這兩三年間能有這麼火爆的發展,很多城市的工業產業園都在積極引進相關項目,主要還是根源於以德國爲首的歐美髮達國家,正不惜拿出鉅額的財政補貼支持以太陽能爲主的新能源發電。
國內的太陽能企業,主要還是生產太陽能電池以及相關組件,銷往歐美髮達國家建造太陽發電站。
就目前而言,光伏發電成本還是太高,國內僅有個別地區拿出一定的財政資金建造示範性太陽能電站,規模非常有限。
非洲是光熱資源極其豐富,僅僅從地球陸地面積計算,非洲大約集中了全球近一半的太陽能資源,單位時間內的光熱效率也確實是國內利於發展太陽能電力的兩倍左右,數據是極其可觀。
另一方面,非洲的主要城市,像卡奈姆的德古拉摩、貝寧的波多諾夫以及阿克瓦的佩美,市電價格是極其高昂。
然而非洲利於發展太陽能發電的邏輯卻是完全錯誤的。
德古拉摩市電價格高昂,電力緊缺是一方面,但更主要的還是其糟糕的電網以及落後的發電技術、設備及管理堆高了成本。
就德古拉摩而言,周邊的水力發電、天然氣及煤炭發電,單純就發電成本而言,還是要遠遠低於光伏發電,德古拉摩電力集團所屬的電網,會接納光伏電站併網才最見鬼呢。
讓非洲國家拿出財政資金補貼光伏電站?
要說非洲是不是就不適合發展太陽能電站,那也不一定。
非洲沒有大規模的集中電網。
集中電網建設的成本太高,即便以西非實力最雄厚的卡奈姆,短時間內也沒有能力建造覆蓋全國的電網。
卡奈姆沒有覆蓋全國的電網,絕大部分地區只能因陋就簡的利用當地資源,建設電站、發展區域電網。
而有一些地區,沒有煤炭、沒有天然氣,又沒有充裕的水電資源,這時候又沒有電網從外部輸電過來,理論上來說建設太陽能電站進行分佈式發電,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電力緊缺的難題。
然而,非洲這些既無低廉發電資源、又無電網覆蓋的缺電地區,根本就拿不出錢來發展高成本的太陽能發電站。
這簡直就是一個死循環。
“說完了?”曹沫攤攤手問曹老太,“我聽了有點迷糊,要不要讓當事人過來再講一遍,我挺好奇得多蠢纔會上這個當?”
“……”曹老太瞪了曹沫一眼。
“奶奶,你瞪我也沒有用啊,我除了幸災樂禍,還能幹嘛?”曹沫無辜的問道。
“小筠她媽能不能幫忙想想辦法?”曹老太問道。
“蓉姨能幫上什麼忙,總不可以幫他那邊去買太陽能電板吧?”曹沫撇撇嘴說道。
“你小叔說他下訂單的企業就在崇海,而小筠她媽媽的公司在崇海有很大的項目,跟地方政府關係很好……”曹老太說道。
曹沫知道他小叔打什麼主意了。
無非是想請崇海市政府的官員出面,說服廠商解除合約,拿回他已經支付出去的三千多萬定金。
這樣的話,即便還有損失,也不會傷筋挫骨。
也不等曹沫絞盡腦汁耍花腔,曹老太站起來說道:“你要是不管,我明天找小筠她媽說……”
“蓉姨還不是咱曹家的媳婦呢,你跟着摻合這事幹嘛,”曹沫勸阻道,“書筠就在這裡,你問問她,她媽會樂意插手這種事情?”
韓書筠狐疑的盯住曹沫看了一會兒,都沒有看明白他的用意,索性無視這個問題。
“唉!”曹老太也有些猶豫,嘆了一口氣走出去。
曹沫就簡單點了幾樣菜,他都沒有要酒,很快吃完就在一干人等的矚目走出餐廳找家酒吧坐進去喝酒……
…………
…………
他小叔哪怕真就此傾家蕩產,曹沫也會無動於衷,因此這些事他當作回國的小插曲聽聽就算了。
過了兩天,沈濟忙完手頭的工作,拉着曹沫一起趕往崇海。
崇海跟新海隔江相望,是新海周圍經濟發展較爲發達、富裕的一個地級市。
以前新海與崇海之間主要依賴輪渡通行,但零三年時地方投資上百億,修建公路鐵路兩用跨江大橋,目前已經合龍,預計再有一年就能正式通車。
這也是東盛在崇海押上重注的一個關鍵性因素。
丁肇強以及東盛高層都認爲崇海打通跟新海的交通瓶頸之後,經濟會得到進一步發展,城市格局也會因爲融入新海的需要而往南傾斜,金英湖項目將有機會成爲崇海這座新興城市新的城市中心。
新海人,特別是極少有機會走出新海的,心裡都有一種固執的觀念,那就是全中國除了新海之外,都是鄉下。
跨江大橋還沒有建成,曹沫他們這次還只能乘汽渡過江,但過江之後就是崇海濱沿產業園區,整飭的廠房以及沿江分佈的諸多港口碼頭,跟新海的沿江工業園並沒有什麼區別。
崇海也有一座高爾夫球場,規模不如新海那幾個標準球場,但這座高爾夫球場建成江邊,球場邊緣有一道天然的石堤伸入江中,風景絕佳。
東盛地產崇海分公司給安排的鵬華度假酒店,是這座高爾夫球場的配套酒店,由三十幾棟歐法別墅組成,住宿條件也是極佳。
三部車一前一後,駛入鵬華度假酒店的大門,穿梭於別緻而茂密的園林之中,最後停在一棟六層高的主樓前。
曹沫下車,擡頭看着外立面全是幹掛石材裝飾的奢華酒店主樓,接過沈濟遞過來的煙,說道:“你要是真心想讓我好好考慮東盛的這個項目,我們就不該住這家酒店——”
“……”沈濟知道曹沫的意思。
曹沫高中綴學入職東盛工作不到兩年,之後一直留在非洲,他對國內最直觀的印象都來自新海。
而新海作爲全國的金融之都,作爲有着兩千多萬常住人口、經濟最發達的超大型現代都市,其城市及產業發展水平,遠不能代表國內的平均水平。
經濟較發達的崇海,也跟新海有着極大的差距。
崇海樓價目前維持在六千左右波動,而新海樓價連續幾年強勁增漲,平均單價都有一萬八九了。
他們住這裡,然後到金英湖項目建設工地以及崇海的幾個重要景點參觀一下,吃幾頓崇海有特色的餐飲,曹沫很可能對這座城市完全不會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那這趟真就可能是渡假了。
地產項目的前景,完全跟城市的發展潛力掛鉤,曹沫手裡的閒錢再多,他也不可能將五六億的資金押在他一個沒有什麼印象的城市地產項目上。
“這裡是東盛在崇海的定點酒店,但我也沒讓這邊的人安排接待,這樣方便我們來去自由——”沈濟說道,“要不我們將行李都放車上,都這個點了,我們先在這裡吃頓飯,然後到金英湖項目部走一圈,算是先把任務給完成了——下午再看是在這裡湊合一晚上呢,還是直接住市裡去!”
沈濟也確實沒有提前通知這邊,他自己甚至都沒有將這次的崇海之行視爲工作,沒有帶秘書、司機,就跟未婚妻吳蘊玲開新買的法拉利出來兜風。
而曹沫不在國內,天悅總部也沒有添置什麼豪車,因爲宋雨晴計劃着有可能會帶着周晗直接住到她小姨那裡去,她、周晗以及曹沫分別開一輛奧迪A6、一輛帕薩特出來。
主樓這邊不僅是酒店的前臺,餐飲及其他娛樂設施以及會議廳都集中在這裡,住宿部分則在分散於園林之中的三十幾棟別墅裡。
既然決定暫時不住下來,他們就直接將車停在主樓前的停車場裡,然後直接坐電梯前往頂樓的餐廳,沒有去前臺登記住宿,準備在這裡吃過飯就直接趕去項目部先了解一下項目具體的建設情況。
主樓雖然不高,但四周平闊,走進頂樓的餐廳,就能眺望到二三百米的江面——很可惜酒店不以餐飲爲主,又或者不是週末的緣故,球場跟酒店沒有將這邊的餐飲帶旺起來,空蕩蕩的餐廳都沒有什麼人。
餐廳除了主廳外,還有幾個包廂看上去眺望江景的視野更開闊。
曹沫原以爲他小叔的事情,當作回國之後的小插事聽過之後,就沒他什麼事了。
他們走進餐廳,找來服務員,正詢問有沒有包廂適合他們五人用餐、視野還能特別開闊,這時候他們右手邊的一個包廂門打開來,一名女服務員拿着空托盤走出來,看樣子是剛給裡面的客人上完一道新菜,曹沫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田臻跟我家曹麗打小就是朋友,後來我們搬到新華路住,田臻也出國留學了,兩人才少了來往吧?說起來有些事情還真只能拿緣份來形容啊,換作一年前,誰能想象陳總竟然跟我哥走到一起……”
曹沫往包廂裡看了一眼,可惜包廂門打開很小,沒看到他小叔招搖撞騙的臉,卻是坐側面陪酒的田臻無意間往大廳裡的瞥了一眼,跟他的眼神撞上,都嚇了一跳。
要僅僅是曹沫,田臻或許會別過臉去,但沈濟就站在曹沫的身邊,也正好奇的往包廂裡張望,想知道田臻都跟誰在包廂裡吃飯。
田臻欲站未站的古怪神情,引起包廂裡其他客人的注意。
一箇中年人從側面探頭看過來,看到沈濟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振奮而興高采烈的站起來,拉開包廂門熱切的迎出來:“沈總你怎麼今天來崇海了,怎麼都不跟我提前說一聲?”
沈濟不負責地產部的事,甚至平時工作上都極少有聯繫,但沈濟是丁肇強的外甥,整個東盛底層員工可能沒有幾個認識他,但中高層又有幾個能不認識他?
“哈哈,就是忙裡偷閒,拉蘊玲及幾個朋友來崇海玩,不想打憂到陳總你,纔沒說一聲,沒想到在這裡還給你撞上了,真是躲不開你啊!”沈濟跟中年人笑着打招呼。
“你就不夠意思了,我在崇海好歹算半個地主了,你們過來,怎麼能不讓我來安排?”中年人“責怪”道。
考慮到曹沫有可能會對金英湖項目完全不感興趣,哪怕是照顧他舅舅丁肇強的顏面,沈濟都不可能跟這邊的項目部提前說他們的行程以及他們此行的目的。
而具體負責金英湖項目建設以及此時已經知道很多內情的徐志,特意留在新海,不願意跟曹沫打照面。
“這是崇海分公司分管市場營銷的副總陳繁!”沈濟介紹中年人給曹沫認識,“曹沫、宋雨晴以前都是我們東盛的員工,現在跑出去自己開公司了……”
曹沫跟陳繁握着手,包廂門完全打開之後,就見他小叔、曹麗、張金以及一個相貌跟張金有些相肖的中年人,坐在包廂靠東牆的一側,此時像是做賊被逮住一般僵坐在那裡望過來。
東盛這邊除了田臻外,還有一名三十歲左右的青年跟宋雨晴的小姨蘇秀!
曹沫也驚呆了。
要沒有宋雨晴的小姨蘇秀在場,他完全可以拉着沈濟坐另外的包廂,完全不理會這邊的事情,等過兩天跟陳蓉通聲氣,拆穿他小叔假借她名義跑崇海來招搖撞騙的事就行了……
蘇秀沒有見過沈濟,但知道東盛有這麼一號人,看到曹沫跟沈濟站一起,猶豫着要不要跟出去寒暄幾句,但欠起身子卻看到周晗跟下意識要往餐廳走的宋雨晴,一臉驚訝的問道:“小晴,你們怎麼跑崇海來,都不跟我說一聲?”
“啊,”宋雨晴驚謊的說道,“我還想着先蹭過沈總的飯,再拉周晗去找小姨你呢……”
曹沫這才知道宋雨晴都沒有提前跟她小姨說要來崇海的事情,一臉被捉姦在牀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