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爲什麼這麼吵?”花初九問道。
蒼舒這麼長時間終於又聽到她如此平靜地與他對話,心中忍不住有些小激動:“是有人又來潛進賀蘭山莊,莊主將他們都捉住了。”
“是春娘和越浪?”花初九坐起來問道,蒼舒一手扶起她:“不是。”
花初九表情怔了一下。忽然看着他道:“沒有幾天了吧,如果可以,我想明天就爲賀蘭無憂療傷。”
這樣一天天等死,真是一種折磨,不如直接了斷。
“你這麼想死?”
“早晚不是一死嗎?你現在不會是捨不得我死了吧?說到底,我對你、無憂來說都是一個工具而已。你又知道等死的感覺嗎?我不想等了。”
蒼舒真被她的無所謂觸怒了,方要說她就算想死也死不成了,忽然,古風推門而入,面色慌張:“蒼先生,公子毒發了!”
蒼舒與花初九皆是一愣。
蒼舒面色一驚立刻道:“快將他擡進山洞!”
花初九是聽過賀蘭無憂中毒的種種傳聞的,但不幸的是,她來賀蘭山莊這麼久一次也沒遇到過,反而看到賀蘭無憂蹦蹦噠噠,跟個正常人無異。所以。如今聽到賀蘭無憂毒發,反而有些無法相信。
難道是老天聽到了她的召喚,所以纔在她醒過來後,立刻讓賀蘭無憂毒發了?
見蒼舒匆忙離開,她也起身,蒼舒見狀吼道:“你幹什麼去?”
“跟着你啊。”花初九被他吼得小心臟一顫,“……我也想去看看賀蘭無憂。”
蒼舒是不想讓她看到賀蘭無憂現在的慘狀的,但如今,他已經顧不上她了。
因爲賀蘭無憂這次的毒發比上一次更提前了。
山洞,花初九怎麼也沒想到通過一條暗道居然就來到了半山腰,山腰間有一個山洞,裡面燈火通明,山洞頂端是個豁口,月光淺淺灑灑地落下。
月亮的肚子真圓了。
“啊!”但從裡面傳來分外恐怖的聲音。像是野獸的嚎叫,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饒是花初九膽兒大,聽到這麼駭人的聲音。還是渾身汗毛直立。
走進洞穴,裡面站着賀蘭尋、古風,還有十多個看上去十分精壯的男子。
“無憂,我是你爹,你快醒醒,不要被他吞沒了意志!”賀蘭尋想要上前,卻被侍衛攔住:“莊主,您不能上前啊,公子現在神志不清,見人就殺啊!”
“莊主,蒼先生來了!”
賀蘭尋立刻推開衆人,一把拉住蒼舒:“蒼先生。你快救救無憂,他這次毒發比上次整整提前了十天!”
“莊主莫慌,我會讓公子恢復神志!”蒼舒鎮定地說。
“蒼先生,就拜託了!”
當花初九看到賀蘭無憂時,幾乎認不出他就是往日裡那個白衣翩翩的有些無賴的富家公子了。
只見賀蘭無憂披頭散髮,全身經脈盡黑,猶如一大張蜘蛛網印在他身上,那臉上的亦是黑色經絡密佈,一雙血瞳,完全沒有焦點,散發着嗜血之氣。他像野獸一樣嚎叫着,震得束縛四肢的鐵鏈嘩啦啦作響。
沒錯,是鐵鏈,黑色的鐵鏈,足有碗口粗細,束縛着他的手臂、腰部和雙腿。
他掙着鐵鏈子往前衝,似要咬死在場的所有人。
這就是賀蘭無憂中的毒,平時與常人無異,但一旦毒發,便會失去自我,變成嗜血狂魔。這種毒若是不解,遲早有一天會完全吞沒他的意志,讓他變成行屍走肉。
花初九呆呆地望着發狂的賀蘭無憂,說不出話來,有些後悔這些日子對他有些苛刻責難。
如果她也像他一樣這麼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知道有一個人能救自己,她也會不惜一切想要活下去吧?
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她並未怪過賀蘭無憂的自私,或許,這真的是註定吧,她從現代穿來,只是爲了救他一命。或許,他是這個世界歷史上的大人物,他一旦死了,會影響歷史進程什麼的,老天爲了保持歷史的正常發展,才把她召喚了過來(我#,我是召喚獸嗎?)。
賀蘭山莊的人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場景,未等蒼舒吩咐,十幾個大漢摩拳擦掌,拉開陣勢,齊聲怒吼,震得那真是迴音絕壁啊,兩個爲一組,分別主攻賀蘭無憂的雙臂、腰、雙腳。
賀蘭無憂像糉子一樣,被人牆包裹,要說這十個大漢加在一起不把人壓死也讓人動彈不得啊,但賀蘭無憂此時何其力大,竟然拖着十個大漢移動了起來!
“啊!”他齜目欲裂,雙眼暴睜,臉上黑絡更多,比蒼舒的棋盤臉還瘮人。
“定神守一!”蒼舒一根銀針扎入他的印堂,同時八針出手,沒入他的太陽穴和雙臂之間。
僅僅十針,便讓賀蘭無憂奇蹟地安靜下來,蒼舒又迅速在他身上各個大穴紮上針,此時再一看賀蘭無憂,就像古代做厭聲之術時被用來詛咒扎針的小人,若是蒼舒再一邊扎一邊喊着:“xx去死,去死”,那更是惟妙惟肖了。
蒼舒給賀蘭無憂連喂進幾粒藥,開始爲他把脈,即使他現在不動了,十個大漢也不敢放鬆,還是抱公子手的抱公子手,抱公子腰的抱公子腰,抱公子大腿的抱公子大腿。
只是蒼舒一摸賀蘭無憂的脈,陡然心中一驚,再想探觸時,原本從前在這時不會動半分的賀蘭無憂,忽然眼中血絲加劇,黑色經脈中氣流翻涌!
“啊!”賀蘭無憂暴呵一聲,聲音大得似要震破人的耳膜!
又是幾聲慘叫,卻是那十名大漢被震出去摔在地上的慘叫,蒼舒也被擊了出去,同時插在賀蘭無憂身上的銀針也都悉數被震了出去。
“主子!”紅琪立刻朝蒼舒奔去。
哐啷啷,賀蘭無憂竟然將那玄鐵打造的鐵鏈直接從深造的石壁中拽了出來,一時間,巨石翻滾,有一兩個人被壓死。
而此時,賀蘭無憂就像一個怪物一樣,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獵物。
他一掌就朝賀蘭尋襲去,一手抓起賀蘭尋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賀蘭尋竟然無力反抗!古風上去想要救下賀蘭尋,卻被賀蘭無憂一掌拍開!
旁邊的侍衛見狀撲了上去,直接被賀蘭無憂一手拍碎天靈蓋,那十個大漢也爬起來,一起朝着賀蘭無憂而去,賀蘭無憂像丟破布一樣丟開了賀蘭尋,但那十個大漢卻沒有逃脫他的魔掌,一個個不是被一掌拍死,就是身體直接被撕開,殘肢斷臂,霎時落得滿山洞都是,濃濃的血腥飄滿整個山洞。
在月光的照耀下,賀蘭無憂猶如傳說中的吸血鬼。
就在賀蘭無憂又朝着賀蘭尋而去時,花初九一步越到賀蘭尋面前,回頭看一下賀蘭尋,他已經口吐鮮血。
花初九面色沉靜如水,盯着已經失去心性的賀蘭無憂:“賀蘭無憂,快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真要讓自己這麼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嗎?你不是還想要我的命嗎?如果你甘願變成這個樣子,我把不會把自己的命給你!賀蘭無憂,你給我醒醒!”
賀蘭無憂眼中波動了一下,然而很快就消失無蹤,他伸手朝花初九而來!
花初九靈敏地移開,忽然來到他的身後,一飛,雙腳就盤在他身上,一手上前緊緊勒住他的脖子。
花初九力氣何其大,她像蛇一樣盤在賀蘭無憂身上不下來,任賀蘭無憂怎麼搖晃都沒用,賀蘭無憂被勒得臉色都開始發青,他伸手就去抓花初九,手卻被花初九擒住,但她的一隻腳也被賀蘭無憂拉住,登時腳上疼得似要裂開。
花初九情急之下,一口咬上賀蘭無憂的耳朵,死死地咬着,賀蘭無憂一疼,登時鬆開手想要把她拽下來。
花初九趁勢擒住他另一隻手,身體一飛,用力一摔,賀蘭無憂就倒在地上,花初九上前壓住他的身子,按住他的頸子,若是平常的賀蘭無憂,說不定掙不開,但他現在已經失了心智,忽然雙手撐地,硬是頂着花初九的強大內力站了起來!
花初九大驚之下,飛了下來,氣喘吁吁地看着賀蘭無憂。
她內力並不能隨心所用,武功路數更是淺薄,拿下賀蘭無憂根本就只能看運氣。
賀蘭無憂活動活動肩膀,發出咔咔咔的聲音,忽而朝着花初九又襲來,花初九隻能躲避他的殺招,但原本賀蘭無憂的招數就極快,現在更快,一掌打在花初九身上,就將她擊了出去巨來臺技。。
花初九重重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初九!”蒼舒喊道,這時賀蘭尋、古風也上去和賀蘭無憂對打,賀蘭尋痛心喊道:“無憂,你快醒醒,否則,你真要醒不過來了!”
“公子!”
賀蘭尋作爲賀蘭山莊的莊主,武功自然是不低,但他幾十年的內力還是不如花初九的深厚,再加上他兒子如今真是妖怪附身,就像是忽然變成了孫悟空,讓賀蘭尋和古風都招架不住。
花初九擦擦嘴角的血,又加入“捱打”行列,當賀蘭無憂一掌打向賀蘭尋時,花初九直直接住了他那一掌!然而,怪事就發生了,賀蘭無憂手中好像長出個抽水機,竟然開始抽她的內力!
她再想分開,卻分不開二人的手掌了!賀蘭無憂掙扎亦是無果,再一掌上去,花初九又接了他另外一掌,兩人的手就像被上了502膠,掰都掰不開了。
花初九頓覺渾身經脈裡的氣流都朝着賀蘭無憂體內而去,她身上經脈不斷收縮,疼得她大喊出來,賀蘭無憂也是異常難受,他痛苦地閉上眼,黑絡像是蟲子一樣拱着,讓他也嚎叫着:“啊啊啊啊!”
“初九!”蒼舒見狀大驚,想要不要命地分開二人,花初九痛苦地睜開眼道:“蒼舒,你還在等什麼,快用冰花救他啊!”
蒼舒臉色頓時蒼白無比,一邊是再不治就無力迴天的賀蘭無憂,一邊是他剛剛擺脫心結,想要想盡一切辦法保她一命,讓他心動的女子。
如何選擇,都將讓他悔恨終生。
他卻擡手依然想要分開他們,花初九見狀,瞪圓眼睛怒吼:“你幹什麼,你救他啊!”
“不,不……”蒼舒按住腦袋,頭疼欲裂。
花初九屏住心神,將內力全都灌入賀蘭無憂體內,賀蘭無憂體內內力亂竄,此時卻像流入一股清泉,讓他清爽無比,再也不是烈火焚身,他竟漸漸安靜了下來。
兩人坐在了地上,花初九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只盼着蒼舒快點兒救賀蘭無憂。
“蒼先生,我求求你救救無憂,救救他!”賀蘭尋撲通跪在蒼舒面前,此時,他再無半點賀蘭莊主的尊貴,他只是一個想救兒子的父親。
古風也跪在蒼舒面前,磕頭:“求蒼先生看在公子往日待先生不薄之上,救救公子!求蒼先生救救公子!”
“主子,求你看在大局上,救救無憂公子!”紅琪也跪下苦苦哀求,“無憂公子不能有事,只有無憂公子才能助主子達成大事!求主子想想老主子,不要再沉迷於兒女私情!”
蒼舒踉蹌地後退兩步,他們是讓他放棄花初九,救賀蘭無憂?
他現在如何還能下得手去要了花初九的命!
紅琪抱住蒼舒的大腿,聲淚俱下地說:“主子,你再不做決定,他們誰都活不下去了!求主子救救無憂公子!”
他想起了蒼家,想起了慘死的父親和祖父,還有蒼家滿門。
那是他一生都無法忘記的仇恨,每日每夜都在煎熬他的仇恨!
如果賀蘭無憂死了,那他的報仇根本無望!
蒼舒再睜開眼睛時,他怔怔地看着花初九,聲音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了:“我知道要怎麼做了,你們讓開。”
蒼舒在山洞的清泉裡撈出了盒子,打開,冰花在火光的照耀下更加地透亮迷人。
他捧着冰花,讓它沐浴在月光下,忽然,冰花的花瓣動了動,瞬間,所有月光的精華都被冰花冰魄般的花瓣所吸收。冰花在他手中打着轉,顏色漸漸變成了銀白色。
他似是喝醉一般踉蹌地來到花初九與賀蘭無憂面前,他看着花初九越來越蒼白的臉,手指顫抖。
從在山崖底下遇到她之後,每次都會被她氣得發狂,可他也不知,這樣一個讓他生氣的女子怎麼就讓他不能再冷血相待?她的一顰一笑此時都無比清晰地落在自己心間。
從未有過一個女子如她這般讓他動搖了心智,念念不忘,即使被她恨着,也無法割斷這份心動。
在賀蘭無憂說了不再用她解毒的時候,他心中一剎那就輕鬆無比,即便他知道,再想找個純陽內力的人何其不易,可他還是願意去找。那三天,是他與她決裂後,過得最爲輕鬆的三天,也是離她最近的三天。
然而,現在,他還是要親手奪走她的命。
“公子!”紅琪一拉他的手,冰花瞬間從他手中脫落,落在了二人中間。
蒼舒頓時驚駭了雙目,他伸手想要去撈,卻被紅琪抱住:“公子,我們還有大仇未報!”
蒼舒卻什麼也聽不進去了,眼睜睜地看着冰花在二人之間流轉,冰花隨着釋放光芒一點點的消弭,匯入二人的內力之中。
賀蘭無憂臉上的黑絡漸漸漸退,花初九卻額頭冒着汗,體力漸漸不支。
花初九隻覺得有什麼衝進經脈之中,將她的經脈一點點地撕開,痛苦蝕骨,那無數的小刀在剪着她的血脈,啃咬着她的骨頭,似要將她的骨頭一塊一塊吃掉磨成粉末。
內力依舊被強行吸收,對方好像個無底洞,她漸漸沒了任何東西可以被他吸收……
要死了嗎,真的要死了嗎?她要回去了嗎?
腦海中一一閃過在古代的片段,花初九似烈火焚身。
片段的最後定格在一個紅衣少年身上,他面容妖冶,對她淺笑:“阿九……”
“雲陌溪,對不起,最終我還是騙了你,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眼淚順着她的臉龐落下,瞬間,她滿頭青絲變成了銀絲,隨着吹進山洞的風飛舞着。
蒼舒睜大了眼睛,那一頭銀絲如雪,趁着她那蒼白的臉色,詭異萬分。
砰的一聲,兩個人的手掌分開,花初九身體搖搖晃晃,朝着地上倒去!
“初九!”蒼舒一把摟住她,花初九此時還留着一口氣,他緊緊地摟着她,痛苦地叫着她的名字:“初九,初九!”
花初九眼神渙散,她像個布娃娃一樣靠在蒼舒的懷中,不斷地噴着血,血染紅了她的衣衫、白髮,如同開在黃泉路邊的彼岸花。
花初九斷斷續續地說:“我救……我救了……賀蘭無憂,我把……命還給了……還給了你,從此……我們……誰也不欠誰的……告訴……告訴雲陌溪,就說……我回家了……我……對不起他……”
花初九彷彿看到了爸爸、媽媽還有弟弟,他們一起出現在她面前,向她伸着雙手:“初九,來啊,跟爸爸媽媽回家。”
“姐姐,來啊,回家啦!”
花初九伸出手,她露出悽美的笑容:“回家……我終於可以……回家了……”
“初九,我不會讓你死,我不會讓你死!”蒼舒抱起了她,不顧一切地往外跑。
花初九在他懷中費力地說着最後一段話:“蒼舒……如果我的屍身還在,你……你把我放到水裡……別……別把我埋了,我不喜歡黑暗……蒼舒,還……麻煩你一件事情……如果你……你以後遇到一個叫冷元堂得人,告訴他,我……我找到親人……回家了,若是有來世……來世……”
花初九閉上了眼睛,手也漸漸地垂下。
蒼舒停在那裡,低頭看着她容顏和那滿頭的白絲,喃喃地念着:“初九,初九……”
蒼舒抱着她跪在地上,將她緊緊摟在了懷中,眼淚禁不住地落下:“初九,初九,對不起,初九……啊!”
那聲喊叫撕心裂肺,讓人揪心。
————
賀蘭山莊裡此時卻是血流成河,到處都是死屍,到處都是殘肢,先前震耳欲聾地殺聲、喊聲已經漸漸歸於死寂。
穿着黑袍的無數蒙面人如鬼魅一般出現在賀蘭山莊,大開殺戒,頓時賀蘭山莊哀嚎不斷,無一活口留下。那字兒黑衣人極爲訓練有素,一刀斃命,連個“啊,我怎麼就死了”都不給人喊完。
山風呼嘯而來,吹得衣服呼呼作響,吹得鮮血流出水池,染紅了池塘。
一雙腳出現在衆多死屍前,他帶着鎏金蝴蝶面具,蝴蝶造詣極爲逼真,在月光下隱隱流光。他一身青袍,步履緩慢,在死屍之間慢慢走着。
他的後面跟着一個穿着紫衣的男子,同樣戴着面具,卻是楓葉造型,他來回看了看,嘖嘖兩聲:“這賀蘭山莊就如此毀了,還真是可惜。”
蝴蝶男子卻看那些死屍都不看一眼:“爲宮主找到冰花纔是要緊事。”
“如今這賀蘭山莊都在我們掌控之下,賀蘭尋和賀蘭無憂跑不了。”楓葉男一聲冷笑,看向蝴蝶男,“你一向不喜歡參與這些江湖仇殺,爲何這次主動向宮主請纓?”
“這賀蘭山莊傳聞是江湖第一莊,我早就對它有興趣,但現在,這賀蘭山莊還真是讓人失望。”
“是啊,這麼不經殺。”
“稟告朱雀護法、玄武護法,我們翻遍整個賀蘭山莊,也沒有找到賀蘭尋、賀蘭無憂!”一黑衣人跪下稟告。
“再搜!”楓葉男下令道,“我就不信這賀蘭老兒還能躲進地洞裡!只要他活着,你們就給我挖出來!”
“是!”黑衣人領命而去。
楓葉男琢磨道:“朱雀,你猜這賀蘭老兒與賀蘭小兒能躲到哪裡去了?他們莫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跑了吧?”
朱雀護法冷語道:“若是他們提前得到消息,怎會讓我們這麼輕易就攻打進來。賀蘭尋與賀蘭無憂一定還在賀蘭山莊,聽說賀蘭山莊有很多密道,讓人去找找。”
“這賀蘭山莊還有一個金庫,據說裡面藏着上千冊江湖武學秘籍,有不少還是失傳的武功絕學,不如你我趁此機會去看一看?”玄武護法道。
朱雀護法卻似沒聽見,一會兒又有個黑衣人過來,附耳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脣中冷冰冰蹦出兩個字“再找!”
“是!”
“何事?”玄武護法問道。
朱雀護法未語,只是面具後面的神色更加冰冷。
————
當馬總管拼着最後一口氣,讓一個弟子進入密道隨後將密道封死,他也光榮掛掉了。那弟子來到山洞處,將賀蘭山莊被碧水宮滅門之事稟告,賀蘭尋當即氣火攻心,再吐血三升,要前去找碧水宮報仇,被古風死死攔住,古風雖然也無比震驚和心痛,但只怕他們一出去,必死無疑,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此時,山洞內也一片的混亂。蒼舒抱着花初九不動不語,任紅琪如何勸說,他都不放手。
古風看了一眼花初九,心中也生出內疚,他知道,花初九是被他們逼死的。
可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心力再去管花初九的死。如今賀蘭山莊被滅門,賀蘭家已危在旦夕,若不是公子毒發,他們這些人進了山洞,只怕現在也已身首異處。
現在,賀蘭山莊只剩下他們幾人,他們必須活下去才能找碧水宮報這血海深仇!
賀蘭尋因內傷再加上得知賀蘭山莊被滅門,百年基業毀於他手,他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古風當爹又當媽,伺候老的,又伺候小的。
賀蘭無憂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他像是睡了很長的一覺,他這次毒發是毫無徵兆,感覺意識要被吞沒時,就讓古風去找蒼舒,後面的事情一點記憶都沒有。當看到山洞裡有不少血跡的時候,他又痛苦地閉上了眼。
他,又殺人了。
“主子,你已經這樣抱着她一天一夜了,我求你放開她吧,她已經死了!”紅琪跪在蒼舒身旁,苦苦哀求,“主子,你不要再這麼折磨自己,老主子在天之靈,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他也會感到痛心的!主子,我求求你說句話吧!”
死了?她……死了……
當賀蘭無憂來到蒼舒面前時,看到蒼舒懷裡的女子,他的腦中瞬間空白起來。
蒼舒兩眼無神,只是盯着懷中的女子。
那女子滿頭青絲,容顏如雪,她衣衫上血色點點,面容卻異常地平靜安詳。
他不信,她就這樣死在了自己面前。
前些日子還看到她在臺上跳“豔舞”,他回來還想訓她來着,但怎麼,一覺醒來,她便變成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
“爲什麼會這樣!”賀蘭無憂面色可怕,他的手緊緊攥成拳頭,“蒼舒,你不是答應我,不再用她爲我解毒,爲什麼還會這樣!”
蒼舒面如死灰,心似乎也跟着花初九的離世而死去,再也不會有悲喜。
“公子,你不能怪我家主子,你和花初九,主子必須選一個,主子選了救你,你以爲我主子就好受嗎?”紅琪爲蒼舒辯解道。
賀蘭無憂面色如覆了一層冰,手指關節都握得發白,他重重一拳打在地上,心中悲憤讓他大喊一聲。
“不,是我逼死了她,是我讓她還我一命,她爲了不欠我,就把命還給了我,都是我逼死了她……”蒼舒喃喃自語,慢慢摸着花初九冰涼刺骨的臉龐,像是在摩挲美玉。
“公子!”外出尋找食物,好不容易纔找到一些果子的古風,滿身泥土地會回來,看到自家公子竟然醒了,果子就噗嚕嚕都掉在了地上。
“公子!”古風像是一下找到了主心骨,撲到了賀蘭無憂面前,一個七尺的漢子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公子,賀蘭山莊被碧水宮滅門了!”
“什麼?!”賀蘭無憂只覺得身子晃了晃,眼前有些暈,一手拄在地上,似是不確定一般,“你剛纔說什麼?”
“碧水宮趁着我們進山洞爲公子療傷之際,攻打我們賀蘭山莊,馬總管拼着最後一口氣,讓一個弟子進來通風報信,留在賀蘭山莊的人都已被碧水宮的人殺戮乾淨!如今,整個賀蘭山莊只剩下我們幾個人了!”古風叩首,眼淚砸在石面上。
“那我爹呢?”賀蘭無憂一拽古風,終是咆哮道。
古風指着山洞的深處:“莊主之前就受了很嚴重的內傷,又氣火攻心,莊主……他……他不支倒下了!”
“爹!”賀蘭無憂快步來到賀蘭尋面前,只見賀蘭尋躺在衣服鋪成的地上,雙目緊閉,臉色很不好,賀蘭無憂跪在地上,失聲叫道:“爹!爹!”
賀蘭尋在呼喚之中慢慢睜開眼,艱難地咳嗽一聲,賀蘭無憂恢復如常的面容就映入眼簾,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賀蘭無憂握住了父親的手。
“爹!是我又打傷了你嗎?”賀蘭無憂緊緊攥住父親的手,無比愧疚地說。
賀蘭尋有氣無力,聲音都斷斷續續地:“無憂,我兒,看到你現在,現在恢復過來,爹爹……欣慰,爹真怕你……你再也回不來了。”
“爹,賀蘭山莊被人滅門了!我要找碧水宮報仇!”賀蘭無憂滿是憤恨地說,就要起身,被賀蘭尋緊緊拉住,賀蘭尋用盡力氣吼道:“不準去!”
“爹!”
賀蘭尋喘了喘氣,眼中露出無比痛苦地神色,理智卻已恢復正常:“賀蘭山莊已毀,你現在,現在出去也無濟於事,你出去只會……只會送死!你若死了,如何,如何對得起花姑娘的犧牲?只要我們都活着,賀蘭山莊,就,就不會覆滅!無憂,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聯繫江湖各個正派,他們聽到……聽到我們賀蘭山莊遭難,必會前來相助……”賀蘭尋咬牙切?地說道,“碧水宮,我賀蘭尋在此發誓,與你勢不兩立!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一定……一定殺得你們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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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賀蘭山莊被滅,碧水宮兩大護法現身江湖,掀起血雨腥風相比,花初九的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隨着一陣風,就被捲走了,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青山綠水旁,天空有成羣的鳥兒飛過,江水青青,綠草依依。
花初九躺在竹排之上,竹排上灑滿了花瓣,那頭銀絲鋪滿了整個竹排,一身雪白的白衣,讓她如同仙女下凡。
蒼舒久久注視着她,像是要將她的臉深深刻進心裡,紅琪在一旁說道:“主子,讓她走吧。”
蒼舒用刀斷開纜繩,竹排隨水漂流,越來越遠,只剩下一個白點。
她說,她不欠他了,她現在終於自由了,可他知道,從此,他再無自由可言,會有那麼一個女子牢牢鎖住他的心,日日夜夜折磨他,讓他在悔恨中度日。
“公子,是我們逼死了她,請公子降罪!”古風跪下說道,他從前只覺得無愧於心,但花初九之死卻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是他們逼着蒼舒做出了選擇,是他們聯手逼死了她。
“不是你們,是我。”賀蘭無憂閉上眼,腦中又勾勒出一幅少女笑容嫣然的畫面,他的手指扣緊樹中,“我的命是用她的命換來的,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奪去,欠我的,我統統要讓他們加倍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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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山莊一夜被滅門,賀蘭尋與賀蘭無憂生死不明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傳遍江湖。
雖然如願重創賀蘭山莊,但旻天沒有絲毫愉悅之心,他攥緊茶杯。
“聽說,賀蘭家滿門都被屠盡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是啊,賀蘭山莊還是江湖第一莊,竟然就這麼被碧水宮滅了,江湖危矣。”
“初九丫頭!”旻天猛然站起,驚得客棧周圍人都看他,他快步朝外走去。
孟君華卻出現在他面前:“你去哪裡?”
“我要去賀蘭山莊。”旻天說,他原本還以爲只能重創賀蘭山莊,而無法使賀蘭山莊滅門;他原本以爲花初九內力高深,等閒人是傷不了她的,她和賀蘭山莊又沒什麼關係,喜歡的人也不在賀蘭山莊,她如何都會爲了保命溜之大吉。
可聽到賀蘭山莊就像被人剁小白菜一樣剁爛了,他心中忽然無限恐慌起來,像花初九那種笨丫頭,依着和蒼舒的關係,也會把自己當成賀蘭家的人拼死抵抗吧?賀蘭山莊裡別人的死與他無關,他只關心花初九現在是死是活。
“你不能去!”孟君華沉着臉說,旻天動怒了:“孟君華,我知道你看不上花初九,所以不關心她的死活,可她是我的朋友!我關心着她的死活!爲什麼我要聽你的話,沒去賀蘭山莊給她報信,那她就能先逃出來了,不會被我們所累!”
啪的一聲,孟君華給了他一個巴掌,面色如陰雲覆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旻天,你不要忘了我們還用使命在身!如果壞了大計,就不止一個花初九會死,還有更多的人會死!”
“可是,花初九,她真的是無辜的……”旻天心中的痛無法言喻,如果花初九真的因爲他死了,他會自責。
“花初九內力高深,賀蘭尋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她或許沒死呢?”
或許,只能寄託於這個或許……
花初九隻是江海一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空留一段愛恨情仇,無人知。
它日江湖再起風雲,我只坐看風雲笑,爾來身邊觥籌錯,一醉萬年,醒來,不識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