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不行,2級的清創術,在處理毀損傷的創面時,還是不太夠,至少需要3級清創術。小方,我們到時候再合計一下。”徐鳳年教授在手術中途,直接接手了鄒君子的操作。
對方閒這麼講了一聲後,示意助手也開始接手。
方閒和徐鳳年現在試探的青春版,只是最初版本,已經證實了,4級的縫合術,加3級的清創術,再加上3級的切開術,這樣的團隊組成,就能夠初步地處理毀損傷的手術初期階段。
但,兩人還想再進一步,看看2級的清創術,究竟適用與否。
因爲3級的清創術,一般只有主治醫師以及以上級別的醫師,纔有可能擁有。但是2級的清創術,則更爲普遍。
不過很明顯,兩人這一次再大膽的嘗試失敗了,所以徐鳳年教授馬上接手了。
方閒點了點頭,除了記錄這一點,也是非常客觀地把當前鄒君子在清創術方面的造詣,也是記錄在冊,比如說鄒君子清創術的一些細節。
爲何2級的清創術,在毀損傷中不適用,也最好是找到對應的理由。
鄒君子,可能是這個團隊裡,唯一一個2級清創術的擁有者。
因爲除了鄒君子外,方閒與徐鳳年教授的清創術都是5級,太高。
周希音以及蔣宇航兩人都是3級,屬於是已經證實過,可以處理毀損傷清創,且能夠達到一個不錯最終療效的技能譜。
李志章、袁碩以及謝霓裳幾個人,只是過來見習漲見識的,所以他們身上的技能,並不被方閒等人認知。
方閒在認真記錄時。
徐鳳年教授看到了鄒君子臉上的懊惱之色。
卻是開口說:“不要覺得是自己不行,你還年輕,現在的水平不是你最終的水平,我們在做課題的期間,就是不斷試錯的一個過程。”
“我的存在,就是可以擁有試錯成本的根本,有什麼好氣餒的。如果不是因爲小鄒你的存在,我們團隊要想再大膽些,就得另外找人了。”
“伱能參與進來,本身就是你克服了自己對毀損傷這樣的高級病種的膽怯,就是非常優秀的了。”
“而你若是清創術到了3級,那麼你就只是另外一個蔣師兄和周師妹,並沒有參考意義了。”
鄒君子輕輕嘆了一口氣:“徐教授,個人的水平雖然不影響課題的進展,但終究還是個人的實力不濟。”
“我果然還需要繼續努力很久……”
鄒君子非常清醒。
參加課題是沒錯,但是參加了課題,並不代表他不需要完成集訓要求。
集訓對於切開組和清創組的最終要求都是4級結業!且基礎理論跟隨着一起提升。
下午兩點四十分。
因爲這一臺手術,提前被徐鳳年教授接手,因此比昨天更提早了半個小時,就接近了尾聲。
方閒把記錄起來的數據備份交給了徐鳳年教授,兩人要一人整理一份數據,最終作對比,纔會更加客觀。
“看來清創術2級應對毀損傷,還是格外吃力,除非能夠有一個更好的辦法才行,小方,你先去集訓吧,我再去查一查文獻……”徐鳳年是課題的總負責人。
大方向他主要把握,方閒是主要的課題任務初次試探的技能承擔者,而鄒君子幾人,則是最終普適性技能提供者。 шшш●TTKΛN●¢ ○
俗話說就是試驗組,而方閒則是標準對照組,只要這些人能夠與方閒達到的水平一致,且可以再繼續重複的話,那麼對於毀損傷處理的新治療流程標準,就具備可推廣性。
否則的話,就需要進行微調。
……
手術結束,李志章、袁碩以及謝霓裳幾人就紛紛告辭了。
因爲他們已經知道了方閒的真實實力,放下了心裡的執念,那麼明天就要正式地開始學習了。
來湘南大學附屬醫院一趟,總不能白來,多學習點東西,或許會更有收穫,他們需要各自打理一下自己的學習進度。
在這裡,他們的來意雖然是想要把方閒比下去。
可是比不下去,也自然不好馬上返回,還不如多多提升自己,爭取爲博士的畢業所需要的論文,做一點準備。
蔣宇航則是安慰鄒君子說:“小鄒,不着急,你現在的時間,還都沒從縫合組出來,只是還沒進到清創組。先做好自己。”
鄒君子則下意識看向了方閒,意思好像是說,方閒比自己更晚進手術室。
蔣宇航則讀懂鄒君子意思後,無奈道:“如果咱們都和小方比的話,那麼久完全不具備可比性,趁早都改行得了。”
“對吧,方師弟。”
蔣宇航這麼講的時候,周希音卻是已經從手術室走了出去。默默地在手術室頻道里說了一句話,彷彿是對方閒幾人的聊天,並不關心似的。
方閒則道:“差不多吧,每個醫學生也好,還是醫生也罷,都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對得起遇到過的病人,就是對得起自己的醫術了。”
“蔣師兄,現在時間還早,我蹭你幾臺請創術啊。”方閒如此玩笑着招呼。
清創組目前只有蔣宇航一個人,他具有優先權,方閒要跨組過去,也要給蔣宇航先讓步,這是手術室裡的規矩。
不過清創術很多,空位也是相對自由。
蔣宇航就道:“方師弟隨便,清創組的操作機會,把我累死都轉不過來,根本做不完……”
鄒君子則是老老實實地去了切開組,也開始自己的切開術的練習了。
……
下午,四點四十分。
王環教授彷彿沒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繼續在手術室頻道里特意叫方閒離開手術室。
方閒也是照做了,在四點四十九分時,就回了休息室方向,打算稍微整理一下,就直接回家方向去。
可在出手術室門口的時候,方閒就遇到了周希音在等他。
方閒如今可沒有在手術室裡準時吃晚飯的習慣,手術室裡的口味並不好,回家裡隨便買點菜對付一下,也會比手術室裡面的口味更好。
“周師兄,你能不能幫幫我?”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周希音說到這裡的時候,稍微頓了頓。
才又繼續說:“那位姐姐,到底經歷了什麼,她那時候,不止一次地給我講過,她說有人說過她眼睛好看,她就不希望自己的眼睛被別人拿走……”
說完,周希音就看向方閒,桃花眼內,水汪汪的。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倔強。
方閒則是用自己的右手撓了撓左手的手臂,不是刻意躲避的小動作,而是那個方向這會兒正好有點癢。
方閒上下看了周希音一陣,後說:“周師妹,我請你出去吃飯?咱們邊吃邊聊?”
周希音想了想,就點了點頭。
兩人沒出遠門,就在醫院的對面,找了一家價格比較親民的小飯店裡,就對付了一下,隨便點了幾道菜。
可能說話,纔是兩人的本意。
“方師兄,你應該和司青姐姐是認識的吧?”周希音雙手杵在了凳子上,因爲桌子上太油膩。
方閒想了想,點了點頭:“是的。”
“那王老師和你說了一番話,你就打算,什麼都不做了?”
“我這裡有……”周希音一股腦地打算拿出來一些東西出來。
方閒則是用舌頭舔了舔嘴脣,伸手拒絕道:“希音,你不用拿了,我能懂你的意思哈。”
“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這麼一點?如果在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這樣的地方,程序都沒辦法得到公正的話,那麼湘南大學附屬醫院,早就會瘋狂暴雷了。”
“可能是有個別的前輩,我們很難評論的前輩,頻頻暴雷過。”
“可我相信,在我的同學,司青這件事情上,不會犯這樣的原則性錯誤。”
“家屬不簽字,或者家屬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你我認爲不該出現的手術,標註在手術知情同意書上。或者手術記錄上。”
“這些都是患者家屬可以複印的東西,你覺得呢?”方閒覺得,周希音還是太年輕,太單純了。
單純到有時候有些‘蠢’。
能夠被你查到的東西,難道家屬沒看到?家屬如果看到了,卻沒有管,那肯定是知情同意了啊?
難道還能存在所謂的器官買賣之類的事情?
好吧,就算這件事,司青並不知情,但是她人已經死了。但是她的監護人同意了,你能咋辦嘛?
“但是,可是?司青姐姐親自給我講過的。”“她不會同意的,我這裡還有視頻,你認識司青姐姐,你應該認識她的人,聽得出來她的聲音,也肯定想要知道,她的真實想法吧?”周希音又要找出來點什麼,給方閒作爲證據。
她有些着急,着急得甚至有一瞬間,讓方閒覺得有點心疼。
好吧,或許她就是這麼單純而善良的一個人。
可方閒還是拒絕了她。
“我就不看了,這沒有意義的,周師妹……”方閒這麼給周希音講。
周希音的動作再次遲疑起來。
“方師兄是害怕了嗎?是因爲王教授,王教授是您的嬸子?”
“還是方師兄也覺得,其實過去的事情就已經過去了,沒有必要去追究一個公平,或者說,一個年輕人的想法,就特別不重要?”
“還是方師兄想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周希音這麼問。
方閒聽了,苦笑了一下。
頗爲有些扎心地說:“周師妹,其實不管我是怎麼想,我都沒錯,而且也沒罪,難道不是嗎?”
周希音聞言怔了怔,動作微頓。
方閒則繼續說:“莫管他人瓦上霜,這是一句俗語。可也是一句真理。”
“每個人都是這樣。”
“而且?王教授也不是沒有告訴我們該怎麼做,其實她都說了,至少我就聽出來了有一個點,可以去做的。”
“什麼?”周希音神色恢復如常地這麼問。
“這個恐怕,並不特別方便告訴你。”方閒的神色和語氣都略爲遲疑地道。
他怎麼可能完全不關心這件事呢?
而是方閒知道,關心和關注這件事,是必須要講究方式和方法的。而這個方式與方法,其實王環教授,早就說明了。
自己沒有這個身份和資格去管。
方閒也覺得自己沒那麼大的動力、能力去管。
周希音不是很明白,只是疑惑,甚至有點委屈地看向了方閒。
“我可以絕對不牽涉到方師兄你的身上,不管是要做什麼,我都可以一個人去做。”周希音以爲方閒是怕惹上麻煩,糾結了幾下之後,這麼道。
“周師妹,我們現在只是個學生,你怎麼管呢?”
“王教授說了,只有周教授這樣的人,才能去管。”
方閒說着,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周教授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湘南大學附屬醫院創傷中心手術室的第一任主任,6級醫師,湘省醫學會的名譽會長,華國醫學會的名譽會長,一長串的名頭掛在他身上,只有他,才能去管……”
“我們憑什麼呢?一腔熱血,一股勇氣,最後鬧得事情大了,破了,而沒辦法完全收尾?最後闖成一股鬧劇?”方閒非常人間清醒地這麼對周希音講。
周希音雖然是周成教授的女兒,可也沒有必要這麼去任性吧?
你能任性,我方閒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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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雲叔只是自己的叔叔,方雲叔也不是周成教授。
“方師兄的意思是,讓我去求我爸?”周希音冷靜下後,如此分析。
方閒則搖頭,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頭:“那是你能夠做的選擇,你可以走的路,不是我的選擇,也不是我要走的路。”
“有多大能耐,做多大的事情。”
“發脾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要解決問題,還是要看自己的能力的。”
“比如說,成爲周教授那樣的人,到時候一切問題,不就都迎刃而解了?”方閒的話,很耐人尋味。
特別是周希音,滿目震驚,且不可思議着。
錯愕地看向方閒:“方師兄是想成爲我爸這樣的人之後,纔來管這件事麼?纔想知道真相麼?”
方閒則低頭默默地說:“也不是吧,能不能成爲周教授這樣的人,誰也說不清楚,只做好自己吧。”
“也或許超越比成爲更有意思呢?”方閒一語驚人。
“但希望周師妹不要把我今天的狂言狂語給說出去,因爲這個笑話其實很好笑,也不是很好笑。”
方閒摸着手的動作稍稍一停。
周希音還沒來得及說話。
上菜的人到了。
上來了一盤剁椒魚頭,還有清水掛麪。
服務員說:“香菜炒牛肉還要稍微等一下啊,後廚在準備香菜了,這道菜今天點的人特別多……”
“謝謝,來一盆米飯,再辛苦幫我們催一下燙排菜炒油渣子……”方閒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對服務員講。
等服務員走後。
周希音趕緊把自己書包拉上了,錯愕追問:“方師兄是想挑戰權威?”
“也不算是挑戰權威吧。”
“權威在業內人眼裡,纔是權威。在服從權威、享受於權威的人眼裡,纔是權威。”
“我爸媽就是一個平頭老百姓,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我從小到大,也不管我們常市的市長是誰,反正哪裡做的不夠好,我爸媽偶爾就會罵。我中學的時候會罵校長不好。”
“大學的時候會罵教學醫院裡的院長不懂人情。”
“就算是現在,你問我湘省的領導們有哪些,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偶爾,我還是會罵,因爲我不知道他們有多厲害啊?”
“我也不吃他家的飯……”
“但是我相信我嬸子的話,她說過,讓我等周老教授回來,再處理這件事,那麼就證明,在我嬸子王環教授的眼裡,周老教授,就是能處理這樣的事情的一個人。”
“我是這麼理解的啊,所以?未必在我的眼裡,就一定都是權威了,我反正就是一個普通醫生。”
“就好比,你說說,現在我們華國的其他幾個6級醫師,到底是誰?他們做的事情,有哪些?你也不保證全部知道嘛,對吧?”
“那你認爲的權威,也不是別人認爲的權威。”
“謝謝你能夠帶給我一些,關於我同學的消息。”
“我就是個普通的醫生,哦,現在還是醫學生,你就當我是個不懂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口吐狂言吧……”
方閒這麼講的時候,心裡卻是默默地講了一句。
我方閒只相信,平頭老百姓,很少人會去提及階級跨越這一套,因爲沒什麼階級可言。
牽涉廣的事情,我不能去做的,我就不做。
我就一直努力做好自己,直到有一天,這件事可能就自己做好了呢。
就好比我的叔叔方雲叔,他就是先努力做好一個醫生之後,然後才成了一個大醫生的。
方閒也從來不覺得,周成教授就不是權威了,但也不代表,方閒就一直覺得,周成教授就是他心裡絕對的權威了。
方閒自己沒有受益過這樣的權威的裨益。
方閒擡頭,然後看到周希音匆匆忙忙地起身走了,方閒卻沒有起身,還是在餐館裡吃着飯,而且還吃得很多,很全。
愛吃的剁椒魚頭清水面,他吃了一整碗,甚至還把沒吃完的燙排菜炒油渣給打包了……
有些事情,其實你去做了,或許就都自然而然了,而不是無能狂怒。
先做好醫生,做好自己,做大做強到其他人主動爲他揭開這件事的時候,那便是一切水到渠成。
到時候,方閒就覺得,自己不再需要其他人去兜底或者是解決什麼後顧之憂了,也不必等周教授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