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域之內,非戰不成其國,四海之下,失天日而無光。兵者,兇也,不祥之器,至危之道。以此毒天下,而民從之,吉復何咎?
蒸民之疲,在朕一人,天下愁苦,在朕一人,及其萬方有罪,在朕一人,朕一人之罪,無以之萬方……”
楚國,灃水渡。細雨如芒,隨風斜入,將渡口前竹木刻成的詔書染成深暗的黃色,亦將這滔滔江水化作千里煙波茫茫。
三日之前,東帝降詔罪己,頒行九域,世間衆說紛紜,譭譽參半。服之、嘆之、贊之、謗之,這前所未有的詔書讓天下諸國莫不震驚。
子嬈站在木棧之前,隔着綿密的雨幕一字一句看下去,微風忽過,將她竹笠之上的玄色輕紗淡淡揚起,露出脣角一絲淺笑,半幅玉容初露,驚鴻般一瞥,令旁邊避雨的行人無不屏住了呼吸。
風過如煙,子嬈妙眸低轉,忍不住含笑輕嘆,這人啊,真個是心深似海,反手乾坤。這麼一道詔書,短短兩三百字,巫族人脈凋零,倒也作罷,那九夷族卻怎還翻得出他的掌心?就連堂堂楚國也平白捱了一巴掌,怕是得止戈息兵,消停些時日。
她轉身離了棧頭,踏上一艘停泊在江畔的渡船,摘下竹笠,笑意未收的豔色令迎上前來的船家呆了一呆,說話也略見不暢:“姑……姑……姑娘……”
子嬈眼角一勾,笑道:“我看起來很老嗎,竟做得你姑姑?”
“不是,不是,姑娘說笑了。”那船家堆起笑來解釋,急忙退了兩步,將子嬈讓到上層船艙,顯得十分殷勤。
這是一艘寬敞的渡船,裝飾豪華有別於普通船隻,船艙上下兩層皆設有精席雅座,供客人飲酒品菜、觀賞江中風景,從灃水渡到楚都上郢兩三個時辰的水路,這樣的渡船並不少見,但今日不知是否因風雨的緣故,卻只有這一艘停靠在此。
此時船未起錨,艙中已有些客人在座。上層船艙當中兩張桌子坐了七八個束軟甲、帶長劍的人,內中一色白衣,看樣子是同出一門的弟子;臨近他們卻是幾個商客,所着服飾像是來自南楚,幾人非但衣衫華貴,點得酒菜也極爲講究,每人身旁皆帶着一條長形包裹,不知是什麼貨物。再往裡一邊坐了四個大漢,面目頗有相似,面前皆是大塊酒肉,聽說話的口音並非楚人;離子嬈最近的是兩個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一着綠袍,一着赭衣,貌雖風雅,卻寬手長臂,身量高壯,尤其面對子嬈那人隼目鷹鼻,神情陰鷙,令人一見之下便生出不舒服的感覺。
子嬈所坐的是船上最後一張空桌,船家上前笑問:“姑娘要不要用些什麼酒菜?”一邊說話,一邊眼睛直往那妙曼的身段上逡巡。
子嬈眼風帶過,轉而一笑:“隨便什麼小菜,揀可口精緻的送來。”
船家答應着去了,不過一會兒,便將飯菜送了上來,子嬈倒不急着品嚐,倚窗而坐,將這客船打量。發現下層船艙不知爲何以油布遮擋起來,並不招待客人,甲板上也不見船伕忙碌,唯有風雨漸急,一片煙色迷濛。
江畔浪涌,船身隨着江水起落不休,微微輕搖,這時忽然艙簾一掀,帶起一陣細雨斜飛,一個年輕男子闊步而入。身後跟着船家一聲招呼:“貴客到——”
此人出現在門口的一剎那,子嬈敏銳地察覺到船上氣氛有一絲細微的異樣,似是極快的一瞬凝滯,立刻又恢復如常。擡眸看向那人,只見他身着墨黑色緊身武士服,沾雨微溼,但分毫不見狼狽,冠帶束髮,背插長劍,身形頎長卻不瘦弱,肩寬腰窄,龍行虎步,雙目奕奕隱含精芒,掃視之間竟有一番睥睨氣勢,令人心折。
那人環目一週,見已客滿,便走到子嬈桌前抱拳道:“在下唐突,不知可否與姑娘同桌暫坐?”他說話時直視對方雙目,舉手投足間帶着極強的自信,有種十分吸引人的氣質。子嬈點了點頭:“公子請便。”
那人道了聲謝,拂衣落座。船家早趕過來伺候,滿臉帶笑,目不轉睛地看着那人,似乎天下突然掉下來一尊財神,旁邊一直令人垂涎的絕色反倒變得無足輕重。
那人丟出塊楚金,吩咐道:“不拘什麼菜,但要好酒,快些送來。”
那船家與他目光一觸,竟不敢正視,忙低頭哈腰地接了賞錢去辦。
船身一晃,終於緩緩駛離渡口,子嬈只隨便嚐了嚐菜餚,便倚欄靜望窗外,轉眸間偶爾與那人目光相觸,彼此微微一笑,他眼中毫不掩飾驚豔的讚歎,卻又並不讓人覺得唐突。
外面雨勢略急,江上白茫茫舟船難見,棧頭那被雨水洗得清亮的王詔亦漸漸消失在視線當中。子嬈不着痕跡地再嘆一口氣,驕傲如他,清高如他,爲這片風雨飄搖的江山,卻將一個“忍”字練到了極處,九族天下,四海臣民,一代代不變的傳承……
正出神時,忽聽旁邊那兩個文士打扮的人隨口閒聊,其中一人冷笑道:“方纔在渡口看那王詔,堂堂天子屈尊罪己,莫不竟是走投無路了?區區一個九夷族也至於如此,倒真是叫人想不到。”
那赭衣人道:“王族勢微,九域諸侯羣起,當今東帝不過一個弱冠少年,有什麼能耐撐得起天下?”
“說得是,我看王族是氣數已盡,如今罪己,下一步便該退位讓賢了,八百年江河日下,倒也不稀奇。”
“連九夷族的娘們都能逼得他如此,倘換作楚、穆等國,怕不是要嚇得跪地求饒?哈哈……”
兩人舉杯對飲,聲音雖不大,子嬈卻聽得一清二楚,鳳眸冷冷一掠,一刃清光似輕羽點水,稍縱即逝,豔紅的脣,淡淡抿起。對面那黑衣人亦將這些話聽得分明,眉峰輕挑,遙望向已然看不清晰的棧頭,眼中卻是一片深思的痕跡。
這時船家送了酒菜上來,幾品菜色不見出奇,酒卻是上等的佳釀。美酒色潤而味清,傾之如一泓美玉,嗅之如鬱郁蘭芝。
子嬈坐在對面,閒閒看那人斟酒,酒香醇濃,沁人心腑,她不由微微吸一口氣,眼中卻忽而閃過絲詫異。那人方執酒欲飲,子嬈突然出聲打斷他:“公子!”
那人擡頭看來,子嬈羽睫一揚,柔聲笑說:“好香的酒,可否冒昧討你一盞?”
那人愣了愣,隨即露出個魅力十足的笑容,讓過酒盞,將手一擡:“獨飲豈如對酌,姑娘請。”
子嬈接了酒盞,卻不飲,仍看着他:“我想要你這一壺,不知公子肯不肯?”
那人豪爽笑道:“想不到姑娘這麼好的酒量。”將那雙環耳壺送到子嬈面前,揚聲道:“再取一壺酒來!”
船家高聲應下,立刻送酒過來,臨去前盯了子嬈一眼,目露詫異。子嬈視而不見,只看着那人,“這酒用料不凡,難得一見,公子可否將這一壺也送了我?”
那人雖有些奇怪,卻十分大方,笑道:“姑娘若嫌不夠,便再讓他們取酒來,無論多少皆算在我賬下,今日我便交姑娘一個朋友,如何?”
“好啊。”子嬈白玉般的手指輕叩壺身,對他嫵媚一笑,“不過兩壺足夠了。”說着鳳眸一漾,轉向旁邊那兩個文士。那兩人也正側目看着這邊,留神聽他們說話,猝然與子嬈打了個照面,皆是一震。
勾魂奪魄一雙美目,泠泠然天湖秋水,分明是瀲灩不染鉛華的清澈,卻流盼一笑,如仙如魅,妖嬈如淬豔毒。
子嬈開口,媚語清柔:“方纔聽兩位高談闊論,着實見地不凡,我借這位公子的酒,敬兩位一杯!”說罷素手一拂,真氣透壺而入,兩道清流破出玉壺,化一雙水箭激射而去,不偏不倚,正中兩人面前酒盞,餘勢不歇,反濺而起,直撲兩人面門。
那兩人大驚失色,忽地折身,雙雙急避,身手靈活,反應極快,武功竟是不凡。饒是他們避得及時,仍有數點殘酒濺上衣衫,“嗤嗤”幾聲輕響,竟將衣服穿出幾個小洞,更有三兩滴濺到隔壁之人身上,那人頓時慘叫着倒地,皮肉腐蝕,傳來駭人的血腥之氣。
來自南楚的劇毒“天溟水”,無色無味,化骨噬血,一滴足以殺人於無形,亦如千金之貴重,若非出身巫族自幼見慣各種異毒,便是子嬈也未必分辯得出。黑衣人不知是何來歷,竟令這些人動用如此手段,子嬈目光向側一掃,便在此時,艙外傳來一聲斷喝:“動手!”正是那船家聲音。
那批白衣劍客聞聲飛起,如鷹博兔,撲向黑衣人。品菜的幾個富商行囊一抖,竟都是隨身兵刃,兩側包抄。吃肉的四個大漢赤手空拳,罡風振衣,自後攻襲,一時間將那黑衣人團團圍住!
綠袍、赭衣兩人顯然武功最高,亮出兵刃,一對金鉤,一道銀錐,聯手攻向子嬈。
殺氣近身,那黑衣人面露不屑,一聲長笑,目中神光暴漲,背上長劍來到手中。
四面對手被這笑聲震得一窒,他已身形急晃,閃電般自對方兵刃最密之處破入敵陣,橫劍旋身,劍氣透鞘,如一重勁浪掃中周圍兵器,幾個對手把持不住,利劍長刀竟被他生生砸飛。
那人一擊懾敵,“嗖”地後退,後背逼近一名大漢時,反手一晃,長劍挾一道熾烈真氣自肋下連鞘穿出,撞中對手胸口!
那大漢狂吼一聲,吐血跌退,倒地不起。
幾柄利刃已至眼前,黑衣人嘴角現出一絲冷酷至極的微笑,甫退便進,快如疾風,閃身逼近一名敵人,擡膝狠狠撞上對方小腹。那人彎腰慘叫,立時昏死過去。
黑衣人運勁一帶,手中人被他拋向身後,數柄刀劍砍下,頓作冤魂。而他已閃入兩名商客之間,長劍忽然彈上半空,雙手使出精妙手法擒敵手腕,真氣貫臂,左右疾送,兩柄長刀透腹穿出,對方雙雙斃命。
長劍回落,突然中途轉向,脆響聲中一個偷襲過來的酒壺四分五裂,化作片片飛瓷。那人運劍如風,快擊之下鋒利的碎片縱橫飛射,每中敵身,必有人慘呼濺血。
他劍未出鞘,數名敵人已死於非命,此時眼風掃去,見子嬈與其他兩人纏鬥在一起,一時未分勝負。就在此刻,卻聽“喀喇”一聲巨響,子嬈身後的船艙突然化作漫天激射的木屑,碎屑影中,一柄長矛如毒蛇出洞破壁而入,直飈子嬈後心!
長矛之後,出現那船家的身影,一批扮成船伕模樣的殺手破艙而入!
“小心!”黑衣人震開數人,飛身欲救。卻見子嬈折腰一讓,數道寒風自指尖射出,逼得身前兩人倉促後退,同時飛袖回身,讓過急射而來長矛,一道玄光如影似魅,“忽”地纏住那船家,一聲清笑:“送你!”
身旋袖揚,那船家武功不弱,誰知被一袖卷中,竟毫無抵抗餘地,直被憑空甩出。
黑衣人朗聲大笑,長劍終於出鞘,但聞半空中一道龍吟,長電驚魂,異芒奪目縱射,劍光下一蓬血雨漫天飛起!
空中兩人擦身而過,黑衣人飄落地上,背對衆敵。其後,那船家一顆大好頭顱拋飛而起,身子“嘭”地自船艙破洞處飛墜下去,連同半空噴濺的鮮血落入江中,瞬間被風浪卷沒了蹤影。
劍鋒沾血,殺氣狂溢。
黑衣人緩緩回身,眼中遽然寒芒大盛:“哼!要送死便一起來吧!”
話音未落,劍芒化作孽龍,長嘯而出,劍氣如浪,捲起嗜血的漩渦,就連和子嬈對敵之人亦不能倖免,紛紛捲入其中。
子嬈樂得清閒,抽身飄退。風雨急嘯,含血四濺,船艙中頓時只見劍光與血色,慘叫迭起。
那人身處衆敵之間,殺人奪命渾若無物,一聲利嘯,那綠袍人手中銀錐被迎面劈中,劍氣透體,一口鮮血噴出,眼見命喪劍下。赭衣人大驚失色,一雙金鉤搶至近前,招招狠辣犀利,猱身搶攻,不可小覷。
那人被他一阻,未下殺手,身旁數人撲來,血光暴現,兩個大漢頓成劍下之鬼,那人臂上亦添傷口。
綠袍、赭衣兩人抽身飛退,突然改變方向,鉤錐齊發,射向子嬈。子嬈竟未動,金鉤直抵咽喉,銀錐止於腰畔,赭衣人厲聲道:“夜玄殤!你還不住手!”
子嬈先後數次阻他們用毒,以至於雙方動手血戰,已被認做是那夜玄殤的同伴。艙中劍芒一盛,迫退對手,夜玄殤仗劍轉身,冷冷看向對方。
一陣風雨自船艙破裂處撲進,沖洗着甲板上四溢的血色,倖存的殺手陸續後退,圍到子嬈身邊,兵器卻仍指向夜玄殤。夜玄殤深眸微眯,緩緩道:“金鉤辛厲,銀錐辛實,你們兩個也算是江湖上響噹噹的人物,竟這般不要臉面。”
“少羅嗦!”金鉤辛厲喝道,“放下劍!”
夜玄殤隨意搭劍於肩,神情十分倨傲,渾身上下不知是敵人的血還是他的,染透衣衫,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霸氣。他以眼角睥睨而視,冷冷笑道:“我夜玄殤從不受人要挾,你若想要我性命領賞,儘管自己來取。”
銀錐辛實抹了抹脣角鮮血,陰森森地道:“三公子武功高強,我們兄弟不願在這兒丟了性命,也只好如此了,公子只要棄劍投降,我們保證不傷害這位姑娘就是。”
夜玄殤虎目掃射一週,笑道:“金鉤銀錐、西峽四雄、躍馬幫和赫連武館的人都來淌這趟渾水,看來這次賞金不少。”
辛實陰笑道:“兄弟們這場富貴,還得仰仗公子項上人頭。”
夜玄殤忽然跨前一步,駭得衆人慌忙後退,辛厲將左手金鉤一橫,急喝道:“站住!”他果然站住,劍眉一揚,看向受制於金鉤銀錐間的子嬈。
利器迫身,子嬈卻一副慵懶模樣,突然勾脣一笑,問夜玄殤道:“喂,你要不要活口?”
那辛實怕生事端,未等夜玄殤回答,將銀錐微微逼緊:“閉嘴!”
江風拂面,一片微雨紛落,子嬈眸光幽媚,黛眉含情,似怨似惱掠他一眼,柔聲道:“我又沒問你話,你幹嘛插嘴呢?”一道眼波,萬般風流,美人輕嗔薄怒,嬌聲軟語,那金鉤銀錐竟同時呆了一呆,三魂出竅,一時全忘了言語。
“到底要不要活口?”子嬈轉眸再問夜玄殤。
夜玄殤見她眉目帶笑,神態自若,並沒有分毫侷促,便道:“他們殺不了我,生死已無分別,姑娘隨意好了。”
子嬈幽幽輕嘆,對金鉤銀錐道:“沒辦法,人家既然不要活口,那我可對不住了。”話音尚在,婀娜腰身突然一蕩,衣若魅影,人似輕煙,飄飄然便脫出金鉤銀錐之外。衆人眼前一花,未及反應,忽見船艙中一道墨色煙雲似隨風旋,一片淡香之中冰色飛散,絲絲寒芒淬閃水光,遽然穿喉而過。
“叮叮噹噹”兵器落地,未在夜玄殤劍下喪命的數人同時倒地,彷彿是被那飄飛而來的風雨取走了性命。金鉤銀錐這時纔回神,齊聲怒喝,撲向子嬈。
便聽耳畔一聲嬌笑,子嬈皓腕一翻,兩絲白光自袖底射出。
金鉤銀錐明明看得異物襲面,但怎也躲閃不過,一道蠶絲樣的東西倏地迎面穿入口中。
子嬈眸色冷冽:“我最討厭人家多嘴多舌,你們兩個來世若還投胎做人,千萬記得做個啞巴!”纖指一彈,對面兩人齊聲慘叫,數道晶瑩透亮的白絲自他們眼、口、鼻、耳中四面生出,在頭頸之間飛旋纏繞,瞬時便將七竅死死封住。兩人在地上痛苦翻滾,全身很快被一層細絲密密包裹,掙扎幾下,慢慢化作枯繭一般,血肉無存。
夜玄殤拊掌笑贊:“冽冰奪魄、千絲繞魂,不想今日竟能在此得見,姑娘不但人美,這身功夫更是驚豔!”
子嬈收了絲蠱,瞥他一眼,他雙眸熠熠與她對視,目光坦蕩深亮,飛揚的笑容並不因方纔血戰而有半分陰霾。子嬈揮袖將那竹笠取來,嫣然淡笑:“你也不錯,好劍法,好功夫。”輕紗遮下,風雨撲面飛揚。
兩人一同檢查船艙,發現下層艙中竟藏的全是桐油火料,若是一旦點燃,便是這樣的大雨也撲滅不了,難免船毀人亡,而底艙下另有幾具屍首,看樣子只是普通客商,想必是因無意上了這艘船被殺人滅口。這批人行事如此心狠手辣,顯然是針對夜玄殤而來,他卻顯得若無其事,彷彿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站起身來,隨口問子嬈:“姑娘可是要去楚都?”
子嬈正打量他,見他問來,便道:“路過而已,我要去魍魎谷。”
這回答輕描淡寫,夜玄殤卻有些吃驚:“魍魎谷地處深峽,密林瘴氣、遍佈泥澤,且異獸兇物雜多,乃是江湖上一大凶地,不知姑娘去哪裡做什麼?”
子嬈淡淡道:“正因有異獸纔好。”
夜玄殤皺眉:“姑娘莫不是聽了江湖傳說,爲那巨蛇燭九陰而去?”
子嬈笑了一笑,不曾反駁。那燭九陰之膽乃是世間奇藥,可醫沉疾、解劇毒,既已到楚國,她自然不會錯過。
此時兩人已將船靠至近岸,施展輕功飛身上岸,臨去前點燃桐油,偌大一艘渡船頓時被熊熊火光吞沒,很快沉入江中。雨意漸收,夜玄殤站在一塊岩石上遙望大江,沉思片刻,轉身微笑道:“姑娘方纔阻我飲那毒酒,我欠你一個人情,若無什麼不便,我願陪姑娘走一趟魍魎谷,略盡綿力。”
淡紗內黛眉籠煙,似見清光瀲瀲,子嬈擡眸向他看來,便一停,那湖光般的眉色一漾,盈盈暈開漣漪:“如此,我先謝過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