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嬈和夜玄殤在室中說話時,含夕和雪戰前躲後追,早已遠離精舍。含夕自修習攝物奪虛術以來,還從未遇到過不能馴服的靈獸,眼見那小小白點在翠之色中一閃而沒,幾個起落追入竹林,雪戰早已不知蹤影。
含夕頗不甘心,於是獨自向前尋去,一路深入,整片竹林似乎無窮無盡,四周唯見翠枝幽碧,密如深海,偶有陽光自枝葉的縫隙中篩下,只一閃,便又恢復無邊的幽謐。林中路徑四通八達,含夕走着走着,突然“咦”地一聲停下來:“玉女、明堂、天武、子獄……”腳步依次挪動,居然再次回到原地,意外地發現這竹林裡竟有着嚴謹的奇門陣法。
她曾得仲晏子親身指點,略通奇門之術,當下看察四周,判定中五宮所在,身輕如燕,向前掠出,由坤二而離九,踏巽四入震三,便見雪戰的影子在前方一閃,當即笑道:“看你往哪兒跑!”誰知剛追出幾步,眼前忽然一暗,不但雪戰失去了蹤影,林中亦浮起縹緲如煙的霧氣,充盈四周,再一回頭,身後整片青碧的色澤也在漸漸消失,光線和聲音皆被帶走,天地似乎要化作一片安寂的純白。
含夕吃了一驚,這才察覺到林中竟是個無比精妙的九轉玲瓏陣,現在不慎被她觸動了陣法,正衍生出惑人心神的幻象。眼見霧氣覆身,當即催動真氣注入腕上的湘妃石,揮手喝道:“散!”
靈石晶光閃爍,霧氣如潮輕涌,水紋一樣向兩側波動,含夕趁隙依照奇門方位縱身而出,但一落地,本該在湘妃石靈力之下消散的白霧卻猶如活物般繞身而來,腳下地面亦似緩緩塌陷,要將人拖下某處深淵。她急忙射出袖箭,借力而起,認準幹六宮方向落去。按九宮之位推算,這一步原應是陣法生門所在,不料霧氣卻越發濃重,驟然墜入了無聲無息的空白世界。
突然看不見光亮,聽不到聲息,霧氣深處似乎潛伏着無數未知的兇險,隨時會向自己襲來。那種難言的恐懼好似洪水洶涌,緊緊攫住心神,含夕頓時一動也不敢動地困在霧中,正驚恐間,身邊忽有毛茸茸的東西擦面掠過,她不由失聲驚叫,失足跪倒在地,便在此時,林外一個溫和的聲音淡淡響起:“雪戰回來。”
如見清流澄澈,輕輕盪開迷霧,濯亮黑暗,一切冰冷與恐懼瞬息驅散,周身濃重的溼氣化作溫柔而滋潤的微風,安撫下狂跳不止的心。含夕愣愣地跪在那裡,那聲音微微帶笑,再次傳來:“走這邊。”
“啪”地一聲輕響,有個細小的物件落在前方不遠處,含夕猶豫了一下,循聲縱出,霧氣盪漾飄移,露出一條碎石小徑。隨着接下來的指引,她一步步向前,身側碧影叢叢,再見青竹如玉,待到最後,眼前豁然開朗,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音。
含夕低頭,發現腳邊有枚光滑的黑玉棋子,正是這個將她帶到了陣外。她俯身拾起棋子,向前看去,面前仍是煙嵐般的霧氣,青竹環繞,翠色慾滴,水霧的深處看起來像是一泓溫泉,泉水自層疊奇秀的岩石間錯落而下,不斷注入池中,浮起暖暖水汽,使得周圍一切都變得朦朧。她直覺泉池旁邊有人在,卻因這四周的幽靜而屏住聲息,只是站着不動。
似是感覺到她的遲疑,剛纔那好聽的聲音輕輕笑了一下,薄霧中有人起身向這邊走來。含夕看到他輕雲般的衣袂彷彿帶着流水似的微藍,那顏色略顯得有些孤清,有些寂冷,然而出現在面前溫潤的面容,卻有着令人安靜的高貴與從容。
他最終拂開一枝青潤的翠竹,在她身邊停住腳步,微微一笑,脣邊牽出優雅的弧度:“你叫什麼名字?”
在他俯身的一刻,含夕感覺到有別於四周暖霧清冷的氣息,這讓她想起空谷幽林雪落無聲的景緻,而他的聲音卻如薄暮時分寧靜的光影,帶着隱約浮動的暗香,輕輕覆沒了一切。
她突然忘記了應該怎樣回答,只是目不轉睛地回望那雙凝視着自己的眼睛,那眼中倒映出她的身影,泛起微笑的漣漪,“你是含夕,對嗎?”
“嗯……嗯!”含夕終於有一點回神,對他點頭。
他低低地笑着,伸手在她面前,手心裡雪球一樣的小獸蹲在那裡,“你在找它嗎?”
含夕再次點頭:“雪戰,它總不肯和我玩。”
他對她示意一下,讓她伸出手來,手掌微微一傾,將那小獸交到她手中。雪戰方要跳起身來,忽被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壓在額頭上,“嗚”地低叫一聲,乖乖地趴入含夕的掌心。
“啊!”含夕驚喜萬分,睜大眼睛問道,“它不會了跑嗎?”
他笑道:“放心,只要有我在,它就會聽你的話。”
含夕將雪戰抱入懷中,雪戰懾於主人在側不敢反抗,蓬鬆的尾巴一揚,整個蓋住身子,無奈地埋頭下去。含夕開心地仰起頭:“你是誰?爲什麼雪戰肯聽你的話,連子嬈姐姐讓它跟我玩它都不肯。”
他淡淡笑說:“我叫子昊。”
溫泉之上的山崖旁有幾塊天然岩石,石頭形似桌凳,古拙質樸,因經年的風雨與長期的觸摸而泛出瑩潤的光澤,觸手其上,溫涼舒適。石面上擺放着一副紫竹棋盤,盤上棋子散落如星,純粹的黑與潔淨的白,點點倒映着竹林翠影。
含夕坐在石畔不聲不響,雪戰自她懷裡探出頭來,金瞳明亮,兩個都乖巧的出奇。原來這就是子嬈姐姐的哥哥,含夕悄悄想着,似乎和王兄不太一樣。一身素衣,三分病容,他看起來形容文弱,言語親和,但身上卻似有種清靜入骨的尊貴之氣,那氣質來自於一個淡淡的眼神,一個細微的動作,好像能使周圍之人不由自主便融入他的平靜,漸漸心生順從,甚至敬畏。
含夕因此而感到奇異,這是她在其他男子身上從未有過的一種感覺,有一點新鮮,更有一點奇異。此時她方明白子嬈爲何要選這處山莊居住,這樣的竹林,這樣的出塵的素淨,無疑要比熱鬧喧譁的楚都更加適合這樣的人。
子昊看向正自睫毛底下偷偷打量自己的小丫頭,笑問道:“方纔在竹林中觸動了我的陣法,你所學應是奇門遁甲之術吧?”
“嗯,是師伯教我的。”含夕擡眸望向那片靜謐無聲的幽林,此時依舊心有餘悸,“可是……剛纔奇門遁甲非但完全沒有作用,反而越走越錯。”
子昊笑了笑,道:“這林中陣法的關鍵之處專爲剋制奇門遁甲,所循乃是太乙神數,若依後天方位推算,便會一錯再錯,最終觸動陣眼幻象,剛剛是不是嚇着了?”
含夕嘴巴微微鼓起,若換作平常,定然要逞強說沒有,可面對那雙溫和清透的眼睛,卻不知不覺如實點頭,又有些奇怪地道:“難道陣法還可以不按奇門遁甲設定嗎?我從來都沒聽師伯說過。”
子昊輕輕擡手拂去棋盤上幾片竹葉:“術數有三式,奇門、太乙、六壬,三式同源而生,卻又不盡相同,自成體系。你師伯除精通奇門遁甲外,亦對大六壬深有研究,只是你沒注意罷了。”
含夕明眸一挑:“咦,你認識我師伯?啊,是了,子嬈姐姐喊師伯叔父,你是她的哥哥,那便也是師伯的侄兒了。”
子昊微笑頷首,含夕慢慢從先前的情緒中恢復過來,開始好奇地打量四周,問道:“這裡這麼安靜,只有你一個人嗎?”
子昊眸底笑意略深,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你子嬈姐姐將這裡劃爲莊中禁地,除了送藥的離司,誰也不準擅入,我也不可以出去,每日至少要泡一個時辰的溫泉藥浴,要按時服四次藥,然後還有一次極難喝的蛇膽酒。”
“唔,我知道,那是用燭九陰的蛇膽泡成的,苦得要命。”含夕輕鎖眉頭,很是同情地道,“不能出去,又沒人陪你,那你平時都做什麼呢?”
“下棋。”
“自己和自己下棋?”
“算是吧。”
“那豈不是很無聊?”
子昊含笑不語,含夕將手支在石上盯着黑白分明的棋子,側頭道:“肯定無聊的,我在宮裡的時候,王兄也總是立下一大堆規矩,不準幹這,不準幹那,那些侍女們沒人敢違抗,我都快要被悶死了,幸好有時皇非還肯幫我溜出來玩。哎呀!如果皇非能來就好了,他可以陪你下棋,不過你可不一定贏得了他。”
子昊道:“皇非的棋藝很高明嗎?”
含夕豎起手指揚了揚,手上玉飾亦隨這俏皮的動作叮咚作響:“你不知道,他纔出風頭呢!琴、棋、劍、兵,號稱楚國無人能及。不過呢,他也確實挺厲害,別人下棋從來贏不了王兄,只有他幾乎次次都贏,王兄也都輸得心服口服。”
“哦?”子昊眉梢輕輕一動,垂眸淺思。在楚王御前亦能這樣毫無顧忌,少原君之鋒芒由此可見一斑。此一人可定強楚,楚一國可定天下,要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借力佈局,使得王族涅盤重生,無論從身份、能力或者那份心志,楚國皇非,終究還是最爲恰當的人選。
略微側首,雖在溫泉之旁,仍是覺得涼意浸骨,經脈中的隱痛亦時常清晰襲來。溫泉也好,蛇膽也好,雖能稍微減輕積毒所帶來的痛楚,卻無法將其徹底根除。這副身體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日前在終始山便已察覺,蟄伏在體內的劇毒已完全侵蝕到了心脈,九幽玄通雖可暫時壓制毒性,但逆天道之平衡,違陰陽之常理,威力越大,所付出的代價亦越大,每一次使用都會有嚴重的遺禍,最終必將更快地耗盡身體所有生機,那個越來越近的期限,是他不能,也無法迴避的事實。
子嬈要他來楚國的目的,他又豈會不知,只可惜無論如何,事情的結果都不會改變。
巫醫歧師,此人原是巫族輩分最高、醫術最精的三大長老之一,亦是子嬈的母親婠夫人的師叔,卻在二十年前被施以極刑逐出宗族,原因是他生祭活人爲血蠱,殘殺幼童飼餵毒物,違背九族禁令,私自研究上古禁術。
當年欽天司發現此事,裁定歧師罪當處死,派影奴秘密將其擒下。但那一年恰逢九公主誕生,襄帝以爲殺之不祥,欽天司遵從王命,改施刖刑,將歧師囚入深牢,卻在不久後被他越獄而逃,不知所蹤。
此後數年間,商容手下影奴以及巫族長老都曾先後追捕歧師,卻被他頻頻逃脫,直至鳳後發動宮變,帝都大亂,兩族蒙難,此事纔不了了之。
歧師對王族的仇恨並非源於巫族的覆滅,而是由來已久,並且此人生性冷血,殘忍嗜殺,雖一手醫術高明至極,卻從不以醫者自居。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無論歧師是因何給了子嬈承諾,都絕不會心存善意。這是子嬈心存顧慮的原因,是歧師最終答應解毒的目的之一,亦是他背後的皇非促成此事的深謀遠慮。
歧師欲趁機向王族復仇,皇非卻要藉此一探究竟,來最終決定對帝都的態度。局中之人,心思各異,一切人心皆有可用之處,他不會拒絕任何人的好意,只因大局之根基,可以由此始,由此成。
面前清淡的笑容在垂眸的瞬間輕輕收斂,春水捲走落花,殘月斜照幽庭。心湖深處未見的一隅溫柔隱隱被莫名的惆悵迷惑,含夕突然很想伸手留住眼前的微笑,卻又不敢打擾,等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我以前和皇非下棋總輸給他,你棋藝這麼高明,可不可以教我幾局?也好過自己一個人下棋嘛。”
子昊修削的手指向內一收,棋子溫涼如玉,略起波瀾的心境剎那平復,淡笑道:“你又沒有見過我下棋,怎知我棋藝高明?”擡手將面前棋子依次拾起。含夕急忙放開雪戰,幫他將棋盤清出:“你之前擺的一看就是很難解的古局,尋常棋藝怎麼可能研究這個?”
子昊並不反駁,將一枚白子遞給她,“先看看你的棋力,讓你受子先行。”
“好啊,讓我几子?”含夕問道。
“你平時與皇非對弈,所受幾何?”子昊道。
含夕想了想道:“有時五、六子,也有時七、八子。”
子昊淡道:“那我讓你先行十子。”
“讓這麼多?那我可不客氣了!”含夕眨眨眼睛,搶先執子佈局。子昊垂眸靜觀,單看執棋的手勢,便知這小丫頭定曾得高人指點,棋藝應該頗有根基,微微淡笑,拈起黑子隨意落下,正在棋盤中心天元之位。含夕頓時愣住:“這是什麼道理?”
子昊撤袖輕揚:“紋枰之戲,法以天地,合陰陽之理,象周天之數,居天地之中以觀四域,覽全局而後動。”
“唔……”含夕目光在那顆黑子附近遊移,舉棋不定,最終選擇碰他一子。
子昊舉手應對,含夕猶豫片刻,亦在附近落子,如此連續走了十餘步,子昊忽然笑着停手:“這樣下棋,你可贏不了皇非。”
含夕一手執了顆棋子,一手託了腮,俏眉微鎖,只覺那綴在盤中的點點黑子幽深透亮,勢如天星,一股君臨霸氣隱懾四方,只叫人無所適從,不由自語道:“可皇非的棋路不是這樣的啊,一開始他總是很好應付的。”
“皇非胸有韜略,奇謀至上,縱表面佈局鬆懈,心中必然步步爲營,你若被他假象迷惑,未到中盤便要吃虧了。”子昊笑了笑,少女俏麗的身影倒映在他闃黑的眸中,隨那幽深的眼波輕輕盪漾,若隱若現。
含夕撇嘴:“是啊,我每次都是在中盤輸給他的……”
子昊悠然擡眼:“戰未合而算勝,此兵法之常理,其實皇非一開局便知道你會輸在哪一步了。”
含夕聞言圓瞪了眼睛,想來想去,不由氣道:“哼!有時候我和攏月、朱顏幾個人一起想辦法都奈何不了他,真是氣死人了!”
想見那上陽宮中弈棋的場面,子昊不由搖頭失笑:“你們這正是中了他的算計,自然無法取勝。”
含夕奇道:“爲什麼?”
子昊道:“道理很簡單,你想,若軍中有三五個主帥,令出不一,這仗還怎麼打?你們人越多,思慮便越散,你一言我一語,各循其路,棋勢難以相連,怎不予人可趁之機?”
含夕想了想,頗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覺。子昊此時擡手指向她先前的落子,耐心指點道:“與皇非這樣的高手對弈,務必心靜,心靜則志堅,志堅而謀定,如此纔不會輕易陷入他的局中,被他掌控局面。便如眼前,你這几子相護呼應,佈局穩健,原本極具優勢,卻因我一個落子便亂了方寸,也是同樣的道理。”
含夕道:“可你這攻勢排山倒海一般,我若不搶先阻止,馬上就要全軍覆滅了。”
子昊這幾步棋咄咄逼人,鋒芒不讓,大違他一向棋路,卻是故意爲之,此時也不明說,只將幾顆白子撤回,略作調整:“躁而求勝者多敗,這裡你若再拆兩子,我也必要着手應對,以免被你站穩陣腳,那你上面的險勢自然就開解了。”
“原來還有這般玄機,以退爲進,倒成反攻之勢了。”含夕端詳他作出的棋勢,卻突然又搖頭道,“看來看去,還是起手佔天元比較厲害。哈,下次我就拿來這個來對付皇非,他定然措手不及!”
“以你目前的棋力,還駕馭不了這樣的設局。”子昊揚脣輕笑,有意無意看了她一眼,“若你和皇非對弈,我教你另外一種走法。”說着將棋局拂開,重新以白子先取三三,後占星位,第三步才落在中心天元,接下來略微詳細講解,一邊在棋盤上增加黑子。
方寸棋盤虛實變幻,瞬間數番天地,演繹萬般精妙,含夕聚精會神地聽着,幾乎迷在裡面,不停地點頭,時而又擺弄棋子,發出疑問。子昊不厭其煩,有問必答,含夕牢記了半盤棋路,突然道:“哎呀!萬一皇非不像你說的這樣應我們的局,那可怎麼辦?”
子昊目視棋盤,別有意味地一笑:“放心好了,若是皇非的話,三步之內他一定會這樣應對。三步之後,他若不曾認輸,還和你下這盤棋,你便不是他的對手了。”
聽說要皇非三步內認輸,含夕將信將疑,側頭想了會兒,再將那棋局重複一遍。她原本天資聰穎,悟性頗高,得子昊如此耐心指點,很快又學了幾個佈局,心中十分得意。
一人閒閒相教,一人嬉笑學習,兩人就這樣在白石旁消磨了半日光陰,夕陽一絲餘暉斜斜透入竹林,山間流泉亦染上了淺淡暖色,不知不覺已近黃昏。
最後半教半讓地對戰了一局,含夕突然記起不能太晚回宮,無奈起身告辭,有些依依不捨地問子昊:“下次我還可以來找你玩嗎?”
雪戰睡眼惺忪地從含夕膝頭跳回身邊,子昊拍了拍它,微笑道:“當然可以。”
含夕頓時欣喜非常:“太好了,那就這麼說定了啊!”走出幾步,卻又停下,想起那林中的九轉玲瓏陣,不知出不出得去,猶豫着回頭看子昊。子昊招手讓她過來,取了棋子按奇門遁甲的方位擺了個九宮圖,然後將棋盤向左轉動:“太乙神數逆轉後天方位,一宮幹天、二宮離火、三宮艮鬼、四宮震日、六宮兌月、七宮坤人、八宮坎水、九宮巽風,中五宮斡旋八方,太乙行其考治而不居,可記住了?”
含夕望向他,一臉仰慕:“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走不出去。啊,對了,以後我來,你可不可以多教我一些好玩的?”
她明亮的眸中神采晶瑩,閃着青澀的歡喜,子昊注視她片刻,脣畔渲開淡笑,溫聲答應:“好,下次你來,我再教你別的。”
含夕開心地彎起眼睛:“那我先走了,不然回去又要挨王兄嘮叨!”揮手沒入林中,銀鈴般的笑聲隱隱飄遠。
子昊並未起身,目送她離開後,獨自靜坐,徐徐合上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