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小狗從靈界縫隙中蹦出,流露出委屈的情緒,繞着艾絲特轉了兩圈。
艾絲特俯身揉了揉它的腦袋:“抱歉啊,之前我一直處在很遙遠的地方。今天也是送給克萊恩,嗯,格爾曼,你知道是誰的,對吧?”
小狗昂起頭,高興地胡亂搖着尾巴,接過艾絲特的信後,它便重新鑽回靈界裂縫,執行自己領到的任務去了。
艾絲特撤掉房間裡用光點佈置的封印,收拾起寫信用的紙筆,望着被掛在門邊的紅色斗篷,思考再買一個袋子裝着它。
如果她要回去魯恩,裹着這樣的紅斗篷走上街頭就很古怪了,要是被人發現這斗篷有特殊的地方,艾絲特覺得她有極大可能面臨教會的聯手追殺。
畢竟赫爾斯現在還是“邪神”……艾絲特重重地嘆了口氣,坐回椅子上,又從挎包裡翻出了那枚黑夜聖徽。
暫時先不聯繫祂,黑夜女神也有很多隱瞞的事情,祂的善意……是真實的?順手而爲?還是更深層次的利用?
艾絲特雖然知道阿蒙的話有很多模糊不清的地方,祂透漏的信息即使是真實的,沒有在艾絲特面前撒過謊,但是她下意識有種警惕。
真實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全貌,同爲“偷盜者”的艾絲特,對這點多少有些概念。
現在再去回想,各方的善意似乎都是表象,艾絲特在對處境感到無力的同時,也第一次審視了卓婭過去的種種行動。
包括借出力量給艾絲特使用,卓婭都是在保護我,就連引導我去神棄之地,都是爲了讓我去見烏洛琉斯和赫爾斯,祂也在警告我那座城鎮的事情,一處錯誤的“錨”……
我能想辦法幫幫那座城市裡已經被困上千年的靈嗎?
艾絲特正在沉思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巴那貝的聲音傳了進來:“我們去附近找家餐廳吃飯?我跟前臺打聽了,附近有家餐廳的特亞提瓦味道不錯。”
那是一種羅思德羣島本地很有名的菜餚,將特亞納挖空果肉後,在外殼裡添加搗碎的羊肉和魚肉,搭配調味料烤製出來的料理。
艾絲特當然沒有什麼意見,當即從椅子上站起身,將挎包背到肩頭時,她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了巴那貝的心思——“找人買單”。
他真是個能佔便宜到厚顏無恥的混賬啊……
艾絲特的嘴角抽搐兩下,在平復好情緒後才拉開門:“行,喊上馬蒂歐,去吃一頓晚餐。你沒有再刻意挑奢侈餐廳吧?”
巴那貝訕笑着搖頭:“沒有沒有!只是普通餐廳,我請你們,反正剛纔在船上贏的金鎊我偷偷留下了兩張。”
“原來如此,所以你給我的錢只有我花掉的一部分。”
“別這麼介意嘛!你想啊,我其實可以完全不還你的……”
艾絲特不再理他,用力地敲在巴那貝的房門上:“走了,吃晚飯!我要讓這個混賬破產!”
不過最終艾絲特也就是這麼說一句,沒有真的付諸實踐。
三個人最後要了比較私密的包間,點了一桌的菜餚,包含了前菜的火腿沙拉、南瓜濃湯,正餐的特亞提瓦。在艾絲特的要求下,只有她的佐餐飲品換成了特亞納調和果汁,另外兩人喝的都是果味杜松子酒。
“你真是不懂生活的藝術,享用肉味更重的菜餚,當然要酒味更重的搭配,這樣兩者才能更好地彼此襯托。”巴那貝很不客氣地點評道。
艾絲特聞着調和果汁的味道,嚥下一口,分辨出裡面混合了蘋果汁和蜜瓜汁:“但我喜歡甜的飲料,酒總是有點辣。”
馬蒂歐沒有任何意見,在得知是巴那貝請客後,他就一直非常沉默地享受這一餐,沒怎麼參與艾絲特兩人間的談話。不過看他吃東西時的神態,馬蒂歐也很樂意讓巴那貝負責這份開銷。
巴那貝不贊成地搖着頭:“酒,說得上是靈感的伴侶和精神的撫慰。你要是不能理解酒的美妙,那就已經告別生活的藝術了。”
“我沒那麼喜歡喝,不代表我不能喝,尼波斯我也試過。”艾絲特反駁道。
巴那貝還在鍥而不捨地宣揚他“生活的藝術”,表現出了對弗薩克國民飲品的不屑:
“尼波斯除了便宜和濃烈,味道根本只剩下辣,這對酒釀的繁複工序相當不尊重!真正的酒該配合的是飲用者的心境,而尼波斯最好的歸宿就是雞尾酒的基底,在沒有合適搭配的時候,直接飲用它與赤着身子打領結沒有區別!”
艾絲特握着湯勺愣了兩秒,憋着笑道:“你談到酒的態度真是……熱情。因蒂斯人都這樣嗎?”
馬蒂歐的五官很明顯扭曲起來:“不是,我覺得不是。”
巴那貝繼續用他特有的陰陽怪氣,表達出內心的不滿:“所以說你一看就是毫無生活情趣那類人,你們倆都是。生活啊,就是要自己找到能享受的一切。這跟是哪裡人有關係嗎?”馬蒂歐板起臉來:“信心且隨着德行,德行且隨着知識,知識需再加上節制,節制需再加上忍耐……”
巴那貝豎起一根手指左右搖搖,打斷了他:“不要跟我背‘太陽’的教典,我對狂信徒有生理不適。”
艾絲特不想摻和這兩人針鋒相對的談話,忽然間,她的感知被隱隱觸動。
艾絲特往腳下看去,一隻嘴角幾乎裂到後腦上的黑色小狗正站在腿邊。
見艾絲特低下頭來,小狗高興地晃動兩下尾巴,又趕緊壓制住了自己的興奮,很驕傲地擡起脖子,眼中燃燒的火焰格外茂盛。
巴那貝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握着高腳杯的手,食指在玻璃上迅速連點三下。
“哎呀,謝謝。”
艾絲特俯身接過信件,摸了摸小狗的腦袋,小狗很是不屑地用鼻孔噴了一道泛紅的氣流,但尾巴又一次歡快地搖動起來。
巴那貝猛地低下身子,趴到了桌底,看到了那讓他驚懼的源頭。
即使身形縮水,同途徑高位者帶來壓迫感也被收斂,但是巴那貝認出了桌下的那隻靈界生物。
小狗感受到巴那貝的目光,便很不滿地轉動腦袋,兇狠地衝渾身發冷的巴那貝呲了呲牙,然後它的身影便化爲一陣虛幻,消失在空氣中。
巴那貝這時候纔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本能地用力一蹬桌子,整個人彈簧般倒飛出去,直接貼在了牆壁上。他掐起來的手指微微顫抖,但隨時都能打出響指,發動非凡能力。
桌子遭受了突如其來的一腳,猛地顫抖了一下,艾絲特及時穩住了自己裝果汁的杯子,但是馬蒂歐就沒這麼好運了,他杯中的杜松子酒灑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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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惱火的目光同時對準了巴那貝。
巴那貝下意識把雙手舉了起來:“不是我!不對,我是說剛纔那到底是什麼情況,爲什麼那種生物會出現在這裡!?”
艾絲特一次抓取,偷走了幾乎要沿着桌面流下來的杜松子酒,讓桌面瞬間變得乾淨不少。
她先是看向馬蒂歐:“你還要嗎?你要的話我就還到你的杯子裡。”
馬蒂歐驚怒的目光望向她:“當然不要了!”
然後艾絲特才指了指巴那貝已經倒下的座位:“你也別在那扒着牆了,你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有人要謀殺你一樣,冷靜一點。”
巴那貝沒有動彈:“那種生物可不該出現在這裡!”
艾絲特倒是覺得很有意思,她還以爲不管是什麼東西出現,巴那貝都能永遠保持那麼淡然。
但是看巴那貝馬上就要“火焰跳躍”跑路的架勢,艾絲特不得不給他解釋了一下:“那隻小狗只是信使,非常敬業的小朋友。”
“小狗?信使!小朋友!?”巴那貝的喊叫一聲高過一聲,“那它究竟是誰的信使?別告訴我是你契約的信使!”
“是我啊,怎麼了?”艾絲特悠然地舀起一勺魚肉放到嘴裡,咀嚼間,還帶着點特亞納果肉的香氣。
巴那貝扶起椅子,更多是將重心放在上面,好支撐自己能站穩:
“那是一種極度危險又奇妙的靈界生物,它們生存在歷史的縫隙間,基本沒有人能見到它們的真面目。即使出現,往往也只會是虛幻的投影。但你要跟它簽訂契約,那它就必須真正出現在你眼前,這是非常、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知道它外貌那些特徵,更何況它是‘占卜家’途徑的高位格非凡生物,我不可能認錯!”
艾絲特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她收起了手上那封克萊恩的回信,沒有急於打開:“你知道這種生物叫什麼嗎?”
“福根之犬。”巴那貝的情緒總算恢復了正常,他坐回了椅子上,整個人從極度緊張轉而放鬆,軟到幾乎被抽到了骨頭,“嚇死我了,雖然知道你是半神,但是我想不通……”
旁邊的馬蒂歐給了艾絲特一個詢問的眼神,艾絲特只是衝他搖搖頭:“放心,信使與契約人之間,是有規定不可肆意傷害雙方的。”
或許是兩人間的眼神提醒了他,巴那貝虛着眼睛,想起之前偷聽到的幾句談話,很是疑惑地望向艾絲特:“馬蒂歐之前提到的那個‘尊名’,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