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隨即搖搖頭:“真要是白衣尊者,那麼,他根本無需熄滅火把,直接看一眼,我們都得灰飛煙滅。”
她還是不動聲色:“東夷聯軍還在鼓譟嗎?”
“說也奇怪,從昨晚到現在,他們風平浪靜,什麼舉動都沒有。甚至連偷襲都沒有……”
東夷聯軍的小分隊,偷襲是從來不間斷的。
可昨晚到現在,東夷聯軍就像徹底消失了似的,偃旗息鼓。
塗山侯人道:“莫非他們是有什麼大動作了?”
越是風平浪靜,越是令人不安。
鳧風初蕾立即道:“馬上傳令下去,召集-會議……”
衆人剛剛趕到議事廳,鳧風初蕾尚未開口,便有探子來報,說東夷聯軍的主力部隊於今天早上開始撤離,到現在,聯軍陣營,只剩下不到一萬人了。
此舉,令魚鳧國衆人摸不着頭腦,他們這是什麼意思?不戰而退?或者,要採取別的什麼更厲害的攻擊了?
就連鳧風初蕾也很是意外,東夷聯軍不增援也就罷了,還撤走了大部分人,這是要幹什麼?
與會衆人頓時七嘴八舌:“他們爲什麼撤退?”
“沒道理他們現在就跑了嗎?難道因爲打不過我們害怕了?”
“這不可能,自從圍攻褒斜以來,他們從未真正有大規模的死傷,根本沒有傷筋動骨,怎會輕易就害怕了?而且,他們的巨人陣型都還沒有擺出來……”
衆人議論紛紛,卻不得其解。
就連塗山侯人也十分震驚。
本來,他是預計着在接下來的日子,會有一場真正的大決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誰料東夷聯軍乾脆無聲無息就走了?
委蛇親自潛伏到了對方的陣營,回來時,稟報十分確切:對方的軍營裡,只剩下不到一萬人,就連大將軍布布也撤走了,現在坐鎮中軍的,是一個並不出名的將領,本是西域某小國的投降之將。
派一個曾經的降將對陣魚鳧國軍隊,這是太過自大,還是分明已經不把這個地方放在眼裡了?
可是,更離奇的事情還在後面。
第二天,剩下的一萬東夷聯軍也開始撤退。
到得當天傍晚,所有東夷聯軍,幾乎徹底撤出了漢中地帶,據探子來報,他們去得倒也不是太遠,而是將漢中之外的原來屬於大夏的地界全部撤走了。
整個漢中、南中,也就是魚鳧國的地界上,再也沒有一個東夷聯軍了。
他們就算駐紮,也只是駐紮大夏境內。
所有人都很意外,東夷聯軍爲何不戰而退?。
是真的撤退,還是有別的目的?
更離奇的是,他們撤走時,所有笨重的輜重,沒用完的糧草,以及受傷的馬匹,甚至一些輕便的戰車,統統丟在原地,沒有帶走。
這就更令人震驚了。
須知東夷聯軍的傳統向來便是,若能長久佔據一個地方,找到代理人也就罷了,若是打一戰就跑的地方,必須是徹底毀滅一切輜重,就連尚未成熟的莊稼也會被全部毀損,房屋會全部燒掉,以免留給敵人繼續享用。
可這一次,他們不但沒有燒燬一切東西,反而將這些東西都留了下來。
這些,可都是有用之物。
有將領惴惴地:“東夷聯軍善毒,莫非是下毒想要毒死我們?”
“沒錯!他們故弄玄虛,留下那些破爛玩意兒,估計是篤定我們會貪小便宜,企圖趁機毒死我們……”
“我們纔沒那麼笨,絕不可能要他們留下的東西。不如干脆放一把火燒光算了,眼不見心不煩……”
有人提出質疑:“糧草也燒掉?那也太可惜了吧?”
鳧風初蕾靜坐上首,一言不發。
塗山侯人見她心不在焉,只好道:“先看看是否有毒,觀望一陣再作打算吧。”
無論怎麼狐疑和猜測,東夷聯軍是真的遠去了,三天之後,探子來報,東夷聯軍的主力已經往九黎方向去了,目前,只在大夏與漢中相距四五百里的地方駐紮了三千人。
三千的軍隊,當然只是防守,沒太可能到處進攻。
而且,防守的將軍,依然是那個名不見經傳的降將。
這是真正的大撤退了。
東夷聯軍真的走了。
魚鳧國軍民固然歡欣鼓舞,就連鳧風初蕾也很意外,她根本沒料到東夷聯軍會走得這麼迅速。
再算算時間,已經是八月中旬了,可是,九黎的萬國大會也沒有傳來什麼消息,也不知道是改了時間,還是有別的打算,總之,一切都很風平浪靜。
一衆將領匯聚軍營,縱然很是意外,但衆人分明都是如釋重負。
塗山侯人先開口:“東夷聯軍全部撤退了,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打算?養精蓄銳捲土重來?或者另有目的?”
杜宇沉聲道:“屬下認爲,我們不宜輕易撤兵,東夷聯軍神出鬼沒,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捲土重來……”
“沒錯,他們很可能是以退爲進。以前,他們也反覆用過這一招。只是,這一次退出幾百裡之外,還是很令人吃驚……”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幾萬大軍一直在邊境等待?可長期下去,糧草也無法支撐吧……”
這纔是關鍵問題。
幾萬大軍所需的糧草,需要幾年的積累佈局。
戰時也就罷了,可戰後還一直呆着,則就不明智了。
所有人都看着一直沉默不語的魚鳧王。
尤其是大夏君臣,戰爭時期還好,他們的一萬人馬在這裡還有價值,可要是戰爭結束了,或者許久不戰了,這一萬人馬到底去哪裡?
是真如啓王子所言,去魚鳧國寄人籬下?還是另起爐竈?
可是,天下之大,全都淪陷在了東夷聯軍手裡,除了魚鳧國,還能去什麼別的地方?
鳧風初蕾一直在靜聽衆人的議論,可又像是什麼都沒聽到,此際,見衆人都停下來,這纔開口了:“本王倒認爲東夷聯軍不會輕易再來了,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再來了……”
塗山侯人道:“他們真不會來了?”
“應該短時間內不會再來了。這麼說吧,可能一年半載都不會再來了。”
衆人不知道她做出這個判斷的根據是什麼,可是,魚鳧王既然已經開口了,他們就不便追問,而且,從這些年的經歷來看,她的判斷,很少有出錯的時候。
委蛇笑道:“不管怎樣,戰爭總算是暫時結束了。”
它這麼一說,其他將領便知道,戰爭可能是真的暫時結束了。
衆人心事不同,有的大喜過望,有的半信半疑。
淑均嘆道:“東夷聯軍雖然撤退了,可是,我們真不知該何去何從了……”
塗山奉朝也面有悲哀之色:“他們雖然撤退,卻佔據了這個大夏,我們可能真的無路可走了。若是別的敵人也就罷了,潛伏几年,臥薪嚐膽,總還有反擊的機會,可是,白衣天尊……”
他閉嘴,話語中很是絕望。
因爲是白衣天尊,連反擊和潛伏的機會也沒有了。
淑均也低聲道:“真沒想到,我大夏千年基業,竟然就這麼毀於一旦。”
從此,這世界上只剩下大炎帝國。
至於大夏帝國,數百年之後,誰還記得呢?
塗山侯人聽得二位屬下舊事重提,很是不以爲然:“我不是早說了嗎?我願意做魚鳧國之一員。戰爭的時候,是這樣;難道戰爭結束了,反而不願意了?戰爭結束了更好,我們正好去金沙王城過一段平靜無波的日子……”
大夏近臣,沒有任何人做聲。
很顯然,寄人籬下的日子,誰都感覺到悲哀。
尤其是塗山奉朝,淑均這樣的老牌貴族,他們在大夏,本是人上之人,也是大夏的中流砥柱。可現在,二人均想,去了金沙王城,自己等人算得了什麼?
可是,又沒有別的更好的法子,於是,只好沉默。
唯有塗山侯人面色不改,甚至帶了笑容:“我早就盼着戰爭結束的那天了。這一次,我得好好合計一下,先得去汶山走走,然後,繞道岷山,再去金沙王城……”
鳧風初蕾卻搖搖頭:“啓王子,金沙王城,你還真的去不成了……”
他很意外,“怎麼?魚鳧王不歡迎我了?”
她微微一笑,看了看窗外。
她正對的方向便是褒斜外面的高樓,再外面便是東夷聯軍曾經駐紮的地方,然後,是廣袤無垠的漢中地帶。
“東夷聯軍雖然撤退,可是,距離此地也不過四五百里,若是快馬換乘,不過一兩天就捲土重來。褒斜關口,絕對不容任何閃失。目前爲止,除了你,誰也不能輕易對付得了他們。”
她微笑:“褒斜關口,必須駐紮至少五千大軍,漢中南中地帶,也必須駐紮至少一萬大軍。如此,東夷聯軍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內外立即便可以聯手對敵,互爲援助。以前,漢中一直是大夏軍隊在駐守,他們也早就習慣了漢中的生活,所以,這一次也不如沿用舊習,依舊讓大夏將士駐守漢中和南中一帶……”
此言一出,淑均和塗山奉朝臉上都有了非常明顯的感激之色。
任何人都聽出,魚鳧王這是給了啓王子一個天大的面子,更是給了大夏君臣一個容身之地。
漢中和南中,自來就是大夏的領土,縱然啓王子後來出於人情讓給了魚鳧國,可一直是大夏的軍隊在駐守。
更重要的是,漢中和南中的大片良田沃土,經過這幾年的耕耘,已經年年豐收,百姓富足。
駐紮的大夏軍隊,許多甚至和當地百姓聯姻,成了當地的上門女婿。
百姓們因爲戰爭,暫時隱居在秦嶺之中,可是,一旦風平浪靜,便會陸續回來,而且,季節也沒錯過,根基都在,很快便可以恢復生產。
更何況,還有東夷聯軍留下的那些輜重和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