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牛弘在心裡盤算着。大將軍竇武在逼得走投無路時終於出此昏招,私自調兵(這也是他們父女相鬥的結果,要不然,竇妙下詔,竇武想做什麼都是合法的)。只要把竇武糾集的兵力擊潰或散去,這個大將軍就一文不值了。竇武這次行動,是作爲大將軍竇武在沒有皇權授命的情況下在帝國的實力。如果失敗,以後沒有人再會追隨一個如此不堪的人。帝都的家族和各色人等都是看重實力的。
解決掉竇武后,自己能控制帝國將士嗎?儘管此前牛弘信心百倍,但在此關鍵時刻還是要考慮周祥。羽林中竇系人馬已經借曹節之手清除了,剩下的就是宦官在羽林中的爪牙了。牛弘從竇妙剪除管霸蘇康這一事例中讀懂了很多東西。宦官是依附皇權而成勢的,量他們也不敢公然對抗自己這個貨真價實的皇帝。
有張讓和蹇碩在自己身邊,宦官已經不是鐵板一塊。
控制了軍隊後再回過頭來對付曹節那一幫宦官就太簡單了,想都不用想就會是個什麼結果。
從皇宮到朱雀門也只有幾里路,一會兒功夫就到了。
當牛弘走下青蓋車,出現在羽林和虎賁的視線中時,全場情緒高漲起來。他們在心裡慶幸這次自己沒有站錯隊,嘴裡高呼着“天子萬歲”!
這下對面的北營將士全都傻眼了。本來在這一段時間雙方的調兵中,雙方的兵力在慢慢接近,既使全力進攻也沒有勝算。現在面對天子,大將軍說的話還有用嗎?對抗天子,從進入兵營的那一天起,將士們想都沒想過。原先趕來申援竇武的二十來個黨人機敏的多,率先開溜了。在兩軍陣前對抗天子,他們以後說自己是黨人誰還會相信,這是他們自己口中的叛逆的作爲。
王甫看到天子在張讓和蹇碩的陪伴下,拾級走上朱雀門樓臺向自己走來,心裡還樂着呢。心想小皇帝還真好糊弄,這下可幫了大忙了。王甫故作姿態,向牛弘瞌頭請安。然後轉頭對着北營將士高喊:“天子在此,北營將士還不快快投奔我方陣營”!
對方的陣營開始鬆動了,開始有士兵倒拖刀槍,投奔王甫陣營。後來越來越多,竟有一大半人投奔了過來。竇武那邊,只剩下兩三百人。竇武知道,這下全完了。
正在竇武驚魂未定之際,遠方塵頭大起,一路軍馬飛奔而來。來得近些,才發現是張奐將軍帶領剿羌的大軍班師回朝。
竇武就象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奔上前去,對張奐將軍說:“張奐將軍,請助我剿滅宦官”!
張奐不理竇的請求,反而問:“大將軍,天子在何處?”
原來太傅陳蕃怕今天洛陽會亂,天還沒亮就派人給回師的張奐將軍送信。說洛陽陷入混亂,讓他率軍兼程趕回洛陽,只聽命於天子一人。
當牛弘得知這支飛奔前來的是張奐的大軍時,心想,這是太傅的安排,大事定矣。
王甫看到張奐將軍率領的回師大軍,一顆心又懸了起來。張奐將軍在軍中的威望很高,要是助竇武,自己實在沒有勝算。聽到張奐問天子行蹤,急忙高喊:“張奐將軍,天子在此”!
此時的場面有點怪,好象再也不是兩軍對壘。張奐不再理竇武,而是率領大軍,直奔朱雀門來見駕。而王甫陣營的軍士則兩邊散開。好象王甫帶領的大隊人馬是迎接張奐將班師回朝的。
而此時竇武那邊的士兵一鬨而散,再也不理竇武,跑回北營去了。竇武與竇紹也乘機溜了。
張奐看到穿着袞服的少年,認定是天子。下馬走上朱雀門樓,向牛弘行禮。
牛弘覺得覺得時機已到,也不拖泥帶水。對張奐說:“張將軍,你來的正好,替朕拿下王甫!”
“末將尊令!”張奐的反應一點不含糊,話纔出口,劍已架在王甫膊子上了。
這下,不僅王甫沒有反應過來,連羽林和虎賁都糊塗了。
牛弘又下令:“蹇碩,把王甫手上的僞詔和節鉞拿過來”。
蹇碩今天當然也只聽天子的話,應諾一聲,就把詔書和節鉞從王甫手上拿了過來。
“羽林將士聽令,將曹節王甫的親信全部拿下”。牛弘下這道旨是給羽林是給這支皇宮衛隊面子。要不然,他們今天跟着王甫算什麼事。另外,牛弘也不想把今天穩定洛陽的全部功勞給張奐一人。
羽林將士這下聽明白了,跟隨王甫的宦官和幫王甫來回傳遞消自己的十幾個親信被全部抓獲。有幾個羽林郎還圍向張讓。張讓急忙分辯:“我是伺侯陛下的”。羽林郎看牛弘點頭才放過了張讓。
王甫終於反應過來了。當聽到天子說出“僞詔”二字,他明白自己是萬劫不復了。但他還想作一絲掙扎。王甫說道:“陛下,那都是大將軍逼的。小的對陛下絕無二心。”
“無二心?在大漢帝國,當你們策劃挾持朕時,你們已經是死人了。”牛弘笑着說。
王甫啞口無言。
牛弘再不理會王甫,轉頭下令:“北營的將士們,你們受人矇騙,朕赦你們無罪,回軍營去吧”。
北營士兵一聲“謝陛下”後,就散去回營了。
“張奐將軍,把你的大軍留在城外。拿朕的天子劍,與張讓一起率領羽林虎賁,到宮中平叛”。率軍宮中抓宦官這樣的事,牛弘實在提不起興趣。宮中的底細張讓最清楚,由他一起去就知道該抓哪些人。張讓已經知道蹇碩是自己的親信,決不敢循私。
張奐吩咐副將,將大軍暫紮在城外。給牛弘留了二百羽林護衛,領命而去。
牛弘在羽林的護衛下,前往太傅府。
大傅在得知牛弘已前往朱雀門時,相信天子很快會控制局面。正在家中等待天子的到來。師生倆一見面,竟開起玩笑來了。
“太傅,你今天在家怎麼呆得住。”牛弘言下之意,前段時間太傅盡做些芝麻綠豆的小事,假忙。
“臣一把老骨頭,哪有陛下精神”。太傅笑着說。
把今天的亂局收拾後,明天就要開朝會。師生倆得把基調定一定。儘管現在牛弘爲主,太傅爲輔。但自己的意思通過太傅的嘴說出來,太傅辦起事來就有成就感。一個上位者如果只會對別人下旨,那他絕對是孤家寡人,高處不勝寒。
沒一會兒,張奐將軍就派人來告訴牛弘。宮裡的事已經解決了。
牛弘就向太傅告辭回宮。
宮裡已恢復了平靜,張奐與張讓在尚書檯等着向牛弘覆命。
見過禮後,牛弘對張奐說:“張將軍是帝國的柱石,老當益壯”。
“全賴陛下洪福,老臣只是做了份內的小事”。張奐實在不敢居功。這位威振邊疆的將軍要是把率軍抓宦官這樣的小事都算作武功,那檔次也太低了。
今天也累了一整天,明天還要上朝。牛弘也不願多留張奐,讓他早點回去休息了。
牛弘叫張讓帶着玉璽和節鉞,一起到長樂宮去看太后。
一進長樂宮,牛弘發現太后竇妙很憔悴,蒼老了許多。
“母后,皇兒來遲,讓母后受驚了”。牛弘還是以往那種口氣,一點也不顯張狂。
竇妙知道,牛弘已控制了局面。從此以後自己再也不是大權在握的太后了。竇妙自己無後,對這個乾兒子還是很滿意的。
“哀家是不中用了,哀家的皇兒長大了”。竇妙的聲間中竟有一絲沙啞,再也不象原先那樣清脆了。
當牛弘叫張讓把玉璽和節鉞還給太后竇妙時,竇妙堅辭不受。父女對決已經使竇家名譽掃地。現在牛弘控制着大局,既使是牛弘真心,竇妙也不想接這個燙水的山芋。竇妙明白,牛弘只是給自己面子,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牛弘也不再堅持,因爲堅持下去就太虛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