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西南四郡混亂的消息傳遍天下。而郭泰取代檀石槐,上了壞人榜的榜首。既使是做過很多壞事的人,與郭泰一比,覺得自己也不是太壞。
很多與郭泰有過交往的人甚至有點不大相信,以人倫立身揚名的郭泰會做這樣的事。郭泰平時爲人穩重,不做太出格的事。孝桓皇帝時期,郭泰也曾往黨人裡面扎,上書歷數宦官之惡,直言朝政,這也是他成爲箸名黨人的資本。但到關鍵時侯,郭泰不會死扛,一看不妙,就溜之大吉。
所以,郭泰甚至不在黨錮名單之列。當時如果他想出來做官,還是沒有什麼阻礙,只是他箸名黨人的名聲就毀了。
與郭泰齊名的汝南許邵說出了問題的實質,他說郭宗林“不安命,貪過了界”。一語中的。
象這樣大的官道工程,挖掉幾座墓地是在所難免,否則這路就沒法修。只要路徑選擇合理,工作到位,就不會有太大的民怨。
一般人想出名,想出人頭地無非是用兩種辦法,一是實心做事,積累政績;二是對抗強權,一舉揚名。這兩種辦法郭泰也不是不懂,只是郭泰心急。
眼下帝國政治清明,正是士人積累政績,爲以後的爬升鋪路的時侯,他郭泰卻被涼在一邊,做了幾年待業中年。四五年前還與自己在伯仲之間的熟人,一下子變得高不可攀,郭泰也是有雄心的人,心急是可想而知的。
好不容易撈到了一個肥差,郭泰有了一個舞臺。要是換作別的仕途本來就較順的人,就會把事情做的漂漂亮亮,順便撈點錢,名利雙收。而郭泰卻因爲心急,想乘機大大地撈一筆,他貪的不僅是錢,而是要用錢爲今後的仕途鋪路。因爲這個差事一兩年就做完了,他想弄一大筆錢,能事情完了後,再用錢疏通關係,謀一個容易升職的顯官。
把預算做大,是可以很容易地撈到錢。但帝都的官員也不是傻子,你郭泰根基不深,首先就得打發那一羣官員,落到自己口袋裡沒有幾個錢,而且從此郭泰就會打上貪官的鉻印。萬一天子搞肅貪,自己就可能成爲別人拿出來犧牲的棋子。
於是郭泰就想到了刮地皮。郭泰心想,那裡山高皇帝遠,老百姓吃了虧外面也不知道。自己在那裡名聲弄臭了沒關係,工程一做完,就拍屁股走路,到帝都謀個好職位。
開始郭泰還注意攸着點,把握一定的度。名聲是毀了的,但對影響力巨大的地頭蛇還是不敢動的。當地官員頗有微詞,還告到劉虞那兒。
劉虞問起時,郭泰以工程巨大,進度要求緊,工作沒法做細爲由頂了回去。劉虞也知道,但凡這樣大規模的修路工程,毀幾座墓地是難以避免的。只是囑咐郭泰工作儘量做細點,也沒有往心裡去。
事情的轉折點是李肅從郭泰這兒狠狠地敲了一筆,並答應郭泰,幫助郭泰把西南四郡罩着,讓他放開手腳撈錢。郭泰想回帝都混,李肅是不敢得罪的。馬入夾道,不能回頭了,只能硬着頭皮往前闖了。最後才弄到事情沒法收拾,還爲此喪命。
當然,郭泰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潘岳算計了。
消自己傳到南陽郭家,郭母羞恨自盡。郭家人也躲在家裡,不敢出來見人。船沉衆人踩,當地豪族乘機吞併郭家良田,還沒到帝國查抄郭家,郭家就敗落了。
到一月下旬,派出打探消自己的人都回到了西南四郡。聽到萬里之外的天子能明辨是非,痛斥郭泰惡行時,四郡百姓大呼天子英明,郭泰那廝死了白死,真是殺得痛快。
其實老百姓是很善良的,他們心中日思夜想的一是有個好皇帝,讓百姓安居樂業;二是有個好的父母官,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除了有個好皇帝外,還得有個好的父母官;三是要有好人,在自己受到委曲,官員也不來主持公道時,希望有個好人出現懲惡揚善。如果這三者都沒有,那就被逼上絕路了,心一狠,反他孃的!
上個月四郡聯合反漢的告示貼出後,當地百姓也很緊張,怕帝國的大軍很快就會殺過來。因兵力不足,很多大戶都主動派家丁協助,嚴守關隘渡口,山間小道。現在得了這個消息,就鬆懈下來。既然帝國不派兵圍剿,馬上就要春耕了,就把人召回來,準備種地了。
四位太守則反應各異。牂柯太守黎笏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族人的身家性命算是有了保障,不需要躲進深山做山民了。父母給他取名一個笏字,就是希望他能出仕做官,爲當地族人爭取利益。牂柯的百姓太苦了,地處偏遠,爹不疼娘不愛的,外地來的官員都是弄幾年,撈走一大筆走路。
黎笏與族人和當地豪族商議時,當地豪族都說算了,既然朝廷能認錯,仇人郭泰殺了白殺,就見好就收。既使四郡反漢成功,也輪不到牂柯人做滇王,當地人不見得能撈到什麼好處。而戰事一起,牂柯卻首當其衝,死人無數。跟着潘岳他們混是沒有好結果的。
黎笏卻覺得這樣就算了心有不甘。他對衆人說,咱們牂柯算是被郭泰狠狠地挖了一層地皮,受害最深。既然朝廷認錯,就要給予補賞。大家還是嚴守關隘,自己冒險跟朝廷談,多少也要讓朝廷免幾年稅役。
衆人無不從命。
雲南太守張遙聽得探子回報後,心中大安。一方面是朝廷還沒有把自己定性爲反叛,二是自己在弘農的家平安無事。心想,潘岳那幾位還鬧得有勁流的,說什麼聯合反漢。朝廷明辨是非,被郭泰激起來的民憤會很快平息,還反個屁!
自己原來在帝都是有小辮子的,這次要不主動一點,以後連這小官也當不成了。所以,橋玄一到越嶲,就撤了瀘津關守軍,派心腹到越嶲與橋玄聯絡,主動說明情況。
橋玄大喜,心想這可真威風,不帶一兵一卒,就能旗開得勝。這官當到這個程度,也算是心中無憾了。張遙的心腹要爲自己的主人開脫,就把郭泰如何激起民怨,李肅是如何與郭泰同流合污,壓制地方官,最後潘岳是如何精心安排,殺掉郭泰舉事的來龍去脈跟橋玄說個清楚。橋玄則擔保張遙無事,以後有機會還舉薦張遙回京做官。
得到橋玄的保徵後,張遙把所有通往越嶲的通道一併開通,使居民正常往來。還在郡內各縣亭村張貼天子明詔,使得雲南百姓心中的怨氣消了不少,再也沒有人想着要冒死反叛朝廷了。
張遙也夠損的,做的這些事情也不通知一下其它幾位太守。這樣一來,四郡聯合反漢就變成三郡了,而且雲南在地理上,把其它三郡隔成東西兩塊,東邊是建寧和牂柯郡,西南是永昌郡。
馬騰走後,劉虞就象睡着了,既不派人來找自己聯絡,撣人區也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下倪俊反而睡不着覺了。幾次都從惡夢中驚醒,夢中劉虞身上有天子錦囊,事急就可以打開。這樣一來,劉虞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回師平叛了。自己這八百郡兵怎麼能敵得過五千帝國制式裝備的精兵呢?
怎麼辦,招兵買馬養兵?那麼自己這個反漢的罪名就徹底坐實了,弄出了很大的動靜,近期還不會形成戰鬥力。咱不反了好不好,但白紙黑字,自己又被逼着簽了那個名,賴是賴不掉的。本來想拉劉虞頂着,那劉虞精得象兔子,硬是不接自己這一茬。
派出去的探子還沒有迴音,倪俊急得沒了主意,找來心腹商議。有個叫陶義的門客說,咱們現在的天子是中興之主,很快會查明真相的,現在能擔保太守在廣陵的家無事。永昌的難題是被隔在南邊,沒法跟帝國儘快取得聯絡。爲今之計,只有借給劉虞送給養爲名,主動派人跟劉虞聯絡,賴上劉虞。劉虞說反就反,劉虞說不反咱就不反,但要劉虞擔保太守無事。
其實劉虞大軍的給養儘管從永昌調拔,但移民出境時幫助運送,到今年夏天都不缺了。現在還不到送給養的時侯,顯然不能從帝國糧庫裡調糧,如果不反了,一切都得按規矩來。沒辦法,倪俊爲了買個平安,忍痛自己出錢組織一批糧草,派心腹給劉虞送給養。永昌是個大郡,油水自然豐厚,這點錢倪俊還是拿得出來。只是有點心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