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就見一道黑煙沖霄而起,有鼓聲響起,在西暖閣內的君臣數人卻是面色大變,這是京師示警,說明有敵人來了。
“朕無能,京畿之地,屢次遭受兵災,是朕無能。”崇禎皇帝面色蒼白,一下子跌坐在龍椅上,雙目發直,直愣愣的望着衆人。
“臣等萬死。”溫體仁等人相互望了一下,紛紛跪倒在地,說了一句千古不會錯的話。這句話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能說得過去。
“若是萬死能解決眼下的事情,朕也會萬死的。”崇禎皇帝很鬱悶,大明朝開國到現在,大概也就是他的老祖宗英宗朝的時候,敵人的兵馬殺到北京城下了,但是也僅僅只有一次而已,哪裡像現在,加上這一次,已經有三次,敵人都殺到北京城下,這讓崇禎皇帝是真心感到羞愧。
“李信賊子,罪大惡極。皇上,臣以爲應該發動全城百姓守城,命御林軍準備進攻,和洪承疇一起,聯合夾擊,將李信殲滅在北京城下。”侯恂雙目赤紅,充滿着憤怒的火焰,大聲說道:“賊子如李信,世人當誅殺李信。皇上老臣願意領軍擊殺李信,以護衛吾皇安危。”
“卿之忠心,朕深感欣慰。”崇禎皇帝聽了之後,連連點頭,臉上露出欣慰之色。在這裡也只有侯恂能說這句話。侯恂在崇禎三年曾任兵部右侍郎督治昌平。曾巡視過邊關,去年侯恂又代替兵侍郎範文景坐鎮通州。此人雖然是一個文官,但是也知道一些兵事。難怪能說出這番話來。
“御林軍久不操練,恐怕很難應敵。不如以神機營增加防禦。”溫體仁輕輕的說道。京中的御林軍是什麼樣的東西,別人不知道,溫體仁卻是知道,這些士兵看上去人高馬大,相貌堂堂,手中的兵器、盔甲等等都是精良之物,但是隻有內情人才知道,這些都是樣子貨,僅僅是繡花枕頭而已。想御林軍待遇好,平日裡作爲駐守京師所在,又不會有什麼戰爭之類的,這纔是淘金的好地方,早就被那些京中的勳貴子弟們佔據了。這些勳貴子弟平日裡嬌生慣養,哪裡會認真訓練,平日裡走個形式已經很不錯了。若是論打仗,那就差了許多。十萬精銳實際上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那就讓神機營上城牆。朕也要看看李信的徵北軍到底如何?”崇禎皇帝一愣,但是也沒有計較這麼多,這個時候也不是計較的時候。主要是在他看來,李信還不會進攻北京城,因爲他是騎兵。騎兵想攻城本身就極爲困難,更何況這是北京。攻打北京就更加的困難了。崇禎皇帝之所以着急,那是因爲這是北京,京城老是這樣被人進攻,他面子上也是過不去的。
“剛纔第一道狼煙是從西直門升起的,想必李信的大軍聚集在西直門。”侯恂望着遠處,趕緊說道。此刻的作爲明朝京師的北京城池分四重,即外城、內城、皇城、宮城。城各有門,有“內九外七皇城四”之說。而內城又稱“京城”、“大城”。城牆高三丈六至四丈五的模樣,底厚就有六丈,頂厚四丈八,上面可以跑馬車,城牆上還有女牆。有城門九座,角樓四座,水門三處,敵臺一百七十二座,雉堞垛口一萬多個個。城外有寬幾十丈遠的護城河。至於城門就更多了。就這樣的防禦,莫說是騎兵了,就是準備了許多的攻城器械,也很難攻下來。
李信的大軍出現在西直門,西直門這個地方可以說是讓崇禎極爲熟悉的地方,建奴第一次進攻北京,就是在西直門和袁崇煥大戰的,第二次進攻北京,又是在西直門騷擾朝廷大軍的,眼下這是第三次,李信大軍也是出現在這裡。當然,要是算上百年前的情況,也先之流的大軍也曾經出現在這附近,這麼一個小地方居然承載着大明朝的國運所在,簡直是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
實際上,當李信大軍來到北京城的時候,北京城上駐守的士兵就震驚了。同樣是騎兵,這些士兵曾經見過建奴的騎兵,漫山遍野,幾乎是如同烏雲壓頂的趨勢。李信的騎兵也是如此,但是與建奴騎兵不一樣的是,建奴騎兵狂躁不安,極爲囂張,囂張的讓人憤怒。可是李信的騎兵卻是不同,靜靜的站在那裡,除掉戰馬偶爾上會發出一陣陣嘶鳴之聲外,再也不見有其他的聲音發出了,這些士兵就好像是石頭一樣,默不作聲,然後就是這樣的隊伍,卻讓城頭上的士兵緊張不已,有些膽小的士兵甚至不停的吞嚥着塗抹。龍騰於九霄之上,翻雲覆雨之間,實際上卻是在藏着致命一擊。靜則定若磐石,動則狂風暴雨一般。一陣陣殺機緩緩升起,煞氣瀰漫蒼穹。
黑色的盔甲、黑色的旗幟,這些都是與明軍的火紅不一樣,但是黑的壓抑,黑的沉悶,黑的尊貴。西直門下,氣息沉悶的壓在人心頭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不過很快,城頭上傳來一陣陣歡呼聲,萬歲之聲連綿不絕,接着就見黃羅傘蓋出現在城頭上,這是崇禎來了。君權至上的年代,皇帝就是天,沒有人改變的。
“主公,崇禎來了,該如何是好?”高猛也吞了口吐沫,以前他只是李信家中的奴才而已,見過最大的官也就是李信的父親,後來跟在李信,戰過多爾袞、會過皇太極,但是這些在衆人眼中,也只是一些上不了檯面的人物。可是崇禎不一樣,那是皇帝,天底下唯一的皇帝,繼承了大明兩百多年的江山。大明積威還在,皇權深入人心,高猛也忍不住有些緊張。
“他就是崇禎皇帝?”李信擡眼望去,隱隱能看見高處的崇禎皇帝,黃羅傘蓋之下,一中年人身着明黃服飾,全天下的也只有一個人纔有這個資格了,那就是崇禎皇帝。
崇禎皇帝這個時候也注意到了城下的徵北軍,望着整齊森嚴的軍陣,崇禎皇帝頓時倒吸了一口氣,他見過京師大營的御林軍演練,也曾經見過建奴的大軍,但是與眼前的這支軍隊相比較,前兩者總感覺少了一點什麼。是的,御林軍少了煞氣,而建奴大軍雖然有煞氣,可是卻少了有點紀律和整齊。他猛然發現,眼前的這支軍隊纔是真正的精兵。
“若是有如此雄兵在手,又何懼天下的反賊和關外的建奴呢?”崇禎皇帝忽然心中冒出一句話來。不過,很快他就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對面的軍隊是李信的,一個有可能威脅到大明江山社稷的人物,這樣的軍隊不對自己忠心,那就是敵人。
“皇上,那個人應該就是李信了。”溫體仁忽然指着城下說道。
崇禎皇帝這才注意到城下大軍中,有大旗兩面,一個上面繡的是“明”字,而另一面卻是一個金鷹戰旗,金鷹金光閃閃,兩隻利爪上,一爪執劍,一爪執盾,大旗周圍是飾以金邊,極爲威武,而大纛之下,立着一位年輕將軍,因爲隔的比較遠,崇禎並沒有看清楚對方的面貌,只是那人手執方天畫戟,胯下一匹黝黑的駿馬,四蹄一抹雪白,這個樣子倒是和傳說中的李信極爲相似。
城下的李信好像也察覺到城牆上的崇禎皇帝望着他一樣,也朝崇禎望了一眼,然後在崇禎君臣驚訝的目光中,從馬上跳了下來,恭恭敬敬的拜了下來。
“臣徵北侯李信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隨其後,石元直、趙廣、高猛等將軍紛紛跳了下來,拜倒在地,在衆將之後,三萬多將士也都拜了下來,口中山呼萬歲。
崇禎皇帝頓時激動了,雖然他知道這些將軍不向文官一樣,乃是軍禮相見,但是這已經極爲不俗了。感覺當中,李信的徵北軍聲音洪亮,就好像是九霄之外的雷霆一般,震動了整個京師。
“好,好。”崇禎皇帝連聲點頭,原本陰沉的臉色此刻露出了興奮之色,右手不停的拍在城牆垛子上,絲毫也感覺不到疼痛。
“這,這?”無論是溫體仁還是王應雄,或者是侯恂等人,都被眼前的情況所驚呆了。數萬將士如此行着軍禮是什麼模樣,這種氣勢可遠比京營****的時候要壯觀了許多。更重要的是,誰也沒有想到李信會來這一手。剛剛衆人還在這裡說,李信狼子野心,會陰謀造反,現在還了,人家不但沒有造反,反而還向崇禎行了軍禮,這是表示臣服啊!李信居然臣服於大明瞭,這是什麼道理。一時間衆人在城牆上凌亂了。
“哈哈,真是天佑大明啊,哈哈!”與衆人不一樣的是,崇禎皇帝卻好像是幸福是來的如此之快,李信對大明居然是如此的忠心。這好像是天下掉下了一塊巨大的餡餅一樣,崇禎皇帝高興極了,此刻什麼君王儀態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溫體仁嘴角抽動,最後擡起頭的時候,卻是滿臉歡笑。
“走,去見見這個徵北侯。”崇禎皇帝擺了擺手,就準備下城牆。
“皇上且慢,小心有詐。”侯恂見狀,趕緊攔住說道:“皇上,李信沒有皇上聖旨,就領軍來城下,雖然作出一副謙卑的模樣,但是到底是不知其人如何?這萬一有狼子野心,皇上乃是千金之體,若是其狼子野心,又當如何是好?”
“這?”崇禎皇帝聽了之後,頓時面色遲疑起來。想他乃是一國之君,正是如同侯恂所說的那樣,被李信擒住了,當做人質,那又該如何是好?
“皇上若是想見他,可以讓李信進城覲見天子。”溫體仁眼珠轉動,忽然笑眯眯的說道:“人家都說徵北侯有狼子野心,企圖顛覆天下,若是他能孤身進城,那就說明此人沒有任何野心,對朝廷是忠心耿耿,若是不進城,那就說明此人有野心,皇上應該小心提防就是。”溫體仁話音一落,衆人面色一動,就算認爲溫體仁是一個奸黨,但是此刻也不得不承認,溫體仁說的有道理。
崇禎皇帝聽了之後,猛得收回腳步,神情複雜的望着溫體仁一眼,見他面色改色,又朝城下望了一眼,見李信領着數萬大軍還是跪在那裡,想了想,對一邊的王承恩說道:“承恩,下去傳旨,朕要見徵北侯。”王承恩聞言一愣,點頭應了應,就下了城牆。
片刻之後,就見城門打開,王承恩領着四個太監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大聲的說道:“徵北侯,皇上有旨,請徵北侯城頭相見。”
李信聞言一愣,緩緩的站起身來,其餘衆將也都站了起來,那高猛不滿的說道:“公子,有必要進城嗎?這萬一,我可是聽說過,以前有一個叫做袁崇煥的人,就是這樣進城的啊!”
衆人面色一變,就是前來宣旨的王承恩臉色也不好看,當年的袁崇煥也卻是如同這樣,被崇禎皇帝一張聖旨給宣進了北京城,然後再也沒有出來過來。好歹這袁崇煥還是崇禎的臣子,可是李信連臣子都算不算,進去之後,還真有可能是肉包子打狗,想出來都不可能了。
李信也是一陣遲疑,朝石元直望了一眼,卻見石元直點了點頭,當下朝王承恩拱手說道:“既然如此,李信遵旨就是了,公公,請。”
“侯爺!”趙廣驅馬上前。
“侯爺放心。屬下等再次等候侯爺。”石元直上前攔住趙廣,對李信說道。
“如此,有勞先生了。”李信臉上頓時露出一絲輕鬆來,在王承恩的帶領下,朝高猛指了指,就見他臉色歡喜,又領着幾十個親兵跟隨其後,王承恩見狀,並沒有阻攔,就算是朝廷的將軍回京面聖,也是這個待遇。更何況是李信這個徵北侯了。
“李信久在北地,不知道朝廷的規矩,還請公公多多指教。”李信隨手一摸,就從懷裡摸出一萬兩銀票來,塞在王承恩手上。
王承恩看也沒看,就收了起來,臉上的笑容更多了,他看的出來,這次李信看上去雖然是危難重重,可是實際上,崇禎皇帝只能拉攏他,而不能像袁崇煥一樣,將他打入大牢,兩者唯一的區別就是,李信手下的兵馬對朝廷並不忠心,十幾萬大軍,百萬部衆,這這樣鬧起來,整個北疆都會陷入大亂之中。所以對李信只能是拉攏,而不能幹點其他的。
“朝廷中雖然有許多的官員對侯爺有偏見,但是皇上對侯爺還是信任有加的,經常向我們這些奴婢們說,侯爺纔是大明真正的大英雄。”王承恩笑着說道:“本來皇上是準備親自下來勞軍的,但是溫閣老他們都不願意,所以纔沒有下來。”
李信點了點頭,他不知道崇禎皇帝是不是真的想下來勞軍,但是也知道,自己以後能不能輕鬆入關,就看在這一次了。實際上,他來到北京城,一方面是爲了震懾朝廷之外,另一方面也是存在着和崇禎見一面的心思。李信雖然是漢人,但是若是想輕鬆入關,輕鬆爲中原人所接受,最主要的是接到崇禎皇帝的聖旨,他才能入關,才能擁有大義。若是崇禎皇帝連見都沒有見過你,就下這道聖旨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纔會如此。只是那個時候,還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至於崇禎會不會將自己困在北京城,只要是聰明的人都知道,將自己留下只能是在邊疆多了一個仇敵,大明朝的邊疆從此不穩,沒有傷元氣的建奴或許會趁機再次來進攻。所以,看似李信進了北京城是危險重重,但是實際上,只要應付的得當,還是能佔到不少便宜的。李信和石元直二人君臣相知,兩人的一個眼色就能知道對方的心思。
“這個末將自然是知道的。”李信聞言深深的嘆了口氣,說道:“朝中諸公這些年,嘿嘿,公公有所不知,末將是漢人,讀過聖賢書,先父也是士林中人,自然知道忠君愛國,但是末將麾下的那些人,都是一介莽夫,若是行軍打仗倒是可以,但是到底是粗鄙之人,前段時間,洪承疇不給糧草給我們,這些傢伙就已經鬧起來,若非末將在軍中還有一點威望,恐怕這些傢伙鬧的更不成樣子了。徵北軍成分複雜,有漢人,有蒙古人,有回人,還有馬匪等等,這些傢伙以前都是來自不同的部族,李信將其強行收攏在一起,看上去倒是太平了,實際上也是疲如奔命,整天好像是坐在火山上。稍微有點不如意的地方,這些傢伙弄不好就給你帶來點麻煩。難啊!”
王承恩連連點頭,心中卻不知道在思索着什麼。李信的意思實際上他很明白,就是向朝廷表明他存在的意義,沒有他的存在,恐怕徵北軍立刻就會造反。這也是很正常的,畢竟李信跟朝廷的關係不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