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水半章日常調劑)
“兒參見太后!”
回宮之後,不視朝政,不見大臣,劉承祐第一件事,便是上仁明殿給太后李氏請安。
“快起身!”見劉承祐一板一眼地行禮,李氏忙不迭地扶起他,嗔怪地看着他。在劉承祐身上掃了一圈,說道:“回來了便好。”
不過說着便教訓起來:“你初繼位,此番不顧羣臣反對,放下國政,西巡洛陽,還是太任性了。身爲天子,肩負社稷之重,下次不可如此魯莽了。你不在京,爲娘在宮中,是提心在口,惦念不已。”
“有勞孃親掛念了。”劉承祐親自攙扶着李氏坐下敘話,說道:“兒既爲天子,系億兆子民之念,理政治國,倘不察民情,那便是不稱職。此次西巡,所獲破良多,於治國大有裨益......”
“你自有主見,我卻是說不過你。”眼見劉承祐似有長篇大論,李氏擡手止住他,說:“朝政之事,老身不便過問。我知你有強國圖治的雄心,只能提醒你,凡事切不可操之過急。”
母親之言,諄諄在耳,劉承祐應承着的同時,也不免琢磨,看來李氏也是收到了不少外廷的消息,他那個小舅,往後宮邀寵,跑得真的挺勤快。不過,他自附繼位以來,已經夠穩了,難道表現出來,很急?
見劉承祐有些走神,李氏微微搖了下頭,溫聲道:“你西巡歸來,想必也辛苦了,就不用陪着我了,去休息吧。唔......你也該去看看淑妃了,她快生了。”
“是。”
縱使李氏不提起,劉承祐也是打算去看看耿氏的,對於耿氏,他還是有些感情的,畢竟是陪伴他最久的女人,一向乖巧溫順,更何況還懷着龍種。
劉承祐突然臨幸翠芳殿,讓耿氏與殿中宮人驚喜不已,瞧着宮侍們忙做一團,劉承祐趕緊發聲免其迎奉。
“二......官家。”見到劉承祐,耿氏弱弱地喚了聲,美眸中竟然含着淚意,完全一副不自信的嬌憐模樣。
劉承祐打量了耿氏一圈,這個女人有些發福,心情看起來稍顯抑鬱,眉黛之間浮現着愁意。盯了眼她的肚子,大如寒瓜,站着都費勁。耿氏是去歲閏七月間懷上的,到如今已經快九個月了。
“你還是叫我二郎吧。”劉承祐上前摟着耿氏坐下,輕聲說道。
“官家。”輕輕地倚在劉承祐身上,耿氏嗅着劉承祐身上的味道,“二郎”兩個字終究沒能叫出口。
“你身子孱弱,還需注意。”寬慰之言從劉承祐口中說出,顯得有些乾巴巴的,不過,耿氏反應卻很明顯,靠在劉承祐的胸前貼得更緊了。
劉承祐抓着她的手,嘆了口氣,溫聲說:“這幾個月來,朕忙於國事,無暇顧及後宮,對你卻是冷落了。”
聞此言,耿氏卻直接哭了出來:“妾明白的,我別無他求,只要官家還惦念着我,便滿足了......”
見狀,劉承祐一時卻是有些難以適從。他固知耿氏嬌憐如花蕊,卻哪裡能想到脆弱到這個地步,觀其梨花帶雨微笑面,只能諉於懷孕之故。尤其靠近臨盆時期,據聞這個階段女人情緒不好,但是耿氏可不敢對劉承祐發脾氣。
劉承祐扶起她,探手用他生疏的手法給這朵嬌花拭去淚水,說道:“朕今後,會抽時間多陪陪你。莫哭,養好身子,給朕生個皇子!”
“嗯......”耿氏低低地應了聲,淚水止住了。
在耿氏那兒待了小半個時辰,劉承祐方纔回垂拱殿。在殿外,一道稍微熟悉的人影已經候着了。
“臣參見官家!”臨近了,其人立刻上前拜見,態度語氣不夠恭敬。
劉承祐有點意外地打量着這個滿帶着浮躁氣質的男子,淡淡地叫道:“舅舅。”
“舅舅尋朕何事?怎麼不差人通報?”前後腳入殿,落座,劉承祐問道。
李業眉毛一揚,顯得有些激動,對劉承祐道:“官家可算是回來了,再晚些,臣只恐東京要變天了!”
李業神情間滿是氣憤,一張嘴,便將事情說得十分嚴重,聳人聽聞,妄圖引起劉承祐的警惕。
“出了何事,惹舅舅如此激憤?”劉承祐簡單地配合着,發問。
聞問,李業直接道來:“官家西巡,恐怕不知東京這邊的情況。官家不在,那楊邠於朝中大肆攬權,容不得旁人意見。廣政殿議事,竟然不允許臣講話。臣身爲宣徽南院使,總領內諸司使,他竟然夥同北院使扈彥珂,限制臣職權,不讓臣視事。”
“傲上慢下,竟然連太后都不放在眼裡。先帝在時,楊邠便專權跋扈,與管家作對。而今,更是變本加厲,官家不可不警惕。否則,長此以往,大權旁落,將徹底受制於其人......”
李業,這顯然是來告狀了,在劉承祐面前,拼命地給楊邠上眼藥。
劉承祐瞥着李業,神情配合着冷了下來,凝起了眉頭。
心中則默默感慨,估計原主,就是這麼被李業這等近臣在耳邊唸叨,起殺心奪權,最終落得過身死國滅的下場。
對李業所說,劉承祐只聽了個三成,劉承祐不在的時間內,楊邠領銜羣臣,穩定朝局,還算兢兢業業,雖然政由彼出,多秕政,有不少處置,都待商榷。以如今大漢朝廷的局勢,根本沒有楊邠專權的土壤,其也沒道理那麼囂張。
李業所告,大部分都是誇張之辭,只是他被楊邠欺負得慘了。從一開始,楊邠就不同意李業當宣徽使這種御前要職,及其遷拜,更是藐視,看其不順眼。在他秉執國政之時,李業在其面前,當然只有吃癟的份兒,根本不容其插手國事。
而李業,一向受太后疼愛,受不得委屈,告以李氏。但外廷之事,李氏也不好貿然插手,只是默然,讓李業低調些。最大的靠山不給力,李業也只能憋着,一直等到劉承祐還京。
事實上,李業有一點倒誤會了楊邠,他的職權被侵,實則是有劉承祐暗中囑意的。劉承祐自己,也不放心李業,以其爲宣徽院使,也只是給李氏面子。
當然,劉承祐西巡的這段時間,東京朝堂確實不怎麼安穩,西京的事情,同樣牽動着東京的政局。消息不斷東來,尤其是蘇逢吉下獄後,便人心浮動起來了。
而楊邠,也確有攬權之舉。他與蘇逢吉歷來不合,蘇逢吉的倒臺,讓他意外之餘,也竊喜。在東京,罷免查辦了大量職官,都是蘇逢吉的黨羽,那些人,黨附蘇逢吉,大部分都是些壞吏。
事實上,也是劉承祐打算清理的,楊邠這倒是做在了劉承祐前頭,省卻他不少功夫,還給國庫增添了一些“收入”。蘇逢吉此前賣官,能買得起官的,總歸有些家產的。
同時,還吸引了一波仇恨。史弘肇與楊邠,若沒有此前的齟齬,用來辦些吸仇恨的事,真的還是挺不錯的。
對於李業此番到自己面前進讒,劉承祐的心態倒是放得挺寬的,不過仍陰着臉以作安撫:“舅舅受委屈了,先回去休息吧。對楊邠,朕會有所申斥。”
“官家,如不整治楊邠,必致國將不國啊!還請官家早做打算。”聞言,李業有些不滿意,緊跟着請道。
見狀,劉承祐也有些不耐,擡手止住他,沉聲說:“舅舅。楊相乃國家宰臣,朕豈能因言而輕易問罪!”
“蘇逢吉也是宰臣,還不是說下獄就下獄了......”李業嘀咕了一句。
聞言,劉承祐眉目一陰,盯着他。
殿中氣氛頓時沉凝起來,李業擡眼看着劉承祐,但見他那陰惻惻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寒,終於老實了些,稍微低下頭。
稍稍舒了口氣,劉承祐說道:“舅舅爲朕之親戚股肱,在朝上,與臣僚們,還當相互扶持,共顧江山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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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沒能達成目的,李業很是失望,意興闌珊地告退而出,不假思索,又朝仁明殿去了。
劉承祐這邊,還在思考着朝中的情況,得知那邊的消息,臉上也是有些不自然。
“此人老是去太后那邊,實在讓人討厭。”劉承祐暗暗嘀咕着,語氣有些冷。
李氏真的是個賢明的太后,慈愛的母親,劉承祐對其也多敬重。但是,想到其對李業的偏私偏愛,劉承祐又難免不生出些“忌憚”。
他這個孝順的人設,已經經營許久了,當真不希望有一天,會因爲這個不成器的舅舅,影響到母子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