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在側,對河中的嘗試性滅佛進行得異常順利,事實證明在這亂世,佛門對於百姓,尤其是那些心存寄託的愚民影響很大。僅官軍包圍控制棲巖、普救兩寺,便在民間引起了一陣非議,對此,劉承祐更加堅定的動手的決心。
對於兩寺的處置,劉承祐打着追索“叛黨”的名義,欲本着“寧殺錯,不放過”的思想,將兩寺僧衆全數斬殺,以絕餘孽。所幸,馮道、範質等臣極力勸阻,經過細細審量,劉承祐決定納忠言。
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對於兩寺務加嚴懲,用以警告那些心懷異心之人。
兩寺上千的僧衆,絕大部分被遣散,勒令還俗入籍,只餘不到三十名精通佛法的僧人。寺中的錢財、糧食竭取之,各類銅像以及所有沾金帶銀的法器,基本都被收繳,押回軍營,準備運回東京熔鍊鑄錢。
佛寺所擁土地契約盡數作廢,所有土地分配與爲其勞作的民戶以及那些還俗的僧衆,得了好處,民氣頓時改善不少。只根據寺內剩下僧衆的人數,給兩寺留下一定數量的土地,今後,和尚除了要誦經唸佛,還要耕地種菜。
原本按照劉承祐的想法,還要對佛寺徵重稅的,不過考慮到經過這麼一波褥羊毛,也接下來很長時間內,也刮不到什麼油水了,也就暫罷。並且,官府對於佛寺,還要定期做檢查......
以上,只是針對棲巖、普救這兩座底蘊還算深厚的大寺,而河中府下,其餘的寺院抑或什麼小山小廟,盡數黜置,一應僧衆,全部趕出佛寺。日後,河中境內的大部分百姓如欲拜佛進香,得跑遠路了,而是否爲虔誠信衆,就看其能否忍受那長途了,否則,還是老實在家勞作農桑吧。
這一系列的處置措施,對於佛門來講,真的是極盡嚴厲狠刻。而依河中事,也差不多定下了接下來的滅佛基調,一應處置,皆有例可循。一場針對於佛家的凜冬將至,而根據佛門的興衰來看,大劫之來,要準備渡劫了。
大營中,清理的空地上,堆砌着大小銅像、器仗、鉢皿、金銀、錢幣之類的東西,滅佛的收穫,最直觀地展示在劉承祐面前。
“僅兩座佛寺,便積聚了這麼多的財富。”淡漠地感嘆聲,令人發冷。
探手摸着一尊彌勒的笑臉,絲絲涼意順着指尖傳入,劉承祐說道:“就此尊銅像,就不知能鑄多少新錢?”
“運回東京,王相公想必會喜不自禁。”範質在旁,看着挪不開眼的天子,附和一句。
“傳命閻晉卿,將這些金銀銅器,作爲第一批返京物資,輸送回開封!”一揚手,劉承祐直接道。
在對河中佛寺進行“整頓”的同時,撤軍的事宜,已逐步展開了。十餘萬人聚在一塊,人吃馬嚼的,每一日的消耗,可都不是什麼小數目。並且,眼瞧着秋收已至,農事繁忙,正是缺勞力的時候,徵調的勞役與州鎮兵,多少已惦念着家裡的田畝。
首先,劉承祐便將河中、晉絳、陝華同等就近徵集的三萬餘民力,放還鄉鎮,各給錢糧。同時,以戰事故,詔減諸州今歲秋稅,死傷及立有苦功的勞役則全免......
事實上,這數州之地,根本給朝廷提供不了多少財稅,縱有也多被地方截留,這慷“他人”之慨,施以小惠,又換得了一個好名聲,“聖主明君”的德行越發爲人稱道,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河中府今歲大熟,是個豐年,但受戰爭的創傷最嚴重,青壯民力死傷最嚴重。而就從李守貞治下,河中豐盈的府庫也能看出,縱使大熟,黎民百姓的日子也很苦。劉承祐的惠民詔制,可謂一場甘霖,至少再費些苦功,這個冬季或將不那麼難熬。
勞役處置過後,從徵的地方州鎮軍隊,也分批放還。專門抽空,劉承祐接見一些地方將校,方鎮軍隊的忠誠雖然有待商榷,但在這場平叛戰役的前期,基本還是靠這些兵馬頂住的。
......
府堂中,氣氛相對輕鬆,十餘名軍官三三兩兩地聚在一塊兒,小聲交談着,形形色色,軍職或有高低差異,不過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年輕。
這些人,都是在此次平叛戰事中,立有戰功的軍官。事實上,對於大部分從徵的禁軍官兵來講,都只是混了一輪從徵資歷。軍隊的勝利,更多的還是羣功,個人的發揮,在數萬大軍之中,想要出彩,當真沒有那麼容易,除非進入主角模式。而這些軍官,都是小有出彩者。
趙匡胤在這其中,無論資歷、地位、軍職,都屬於最下等的,事實上,到現在爲止,他心中還有些疑惑,天子怎麼會點名召見他。到現在爲止,他還可還是個無名之輩,仔細想來,也就斬了李崇訓算是個功勞,但趙匡胤自個兒覺得,那不算什麼大功......
思慮間,眼神四下在這富麗的衙堂間掃了一圈,注意着那些將校,默默觀察着。瞄到一個落單的英俊軍官,臉上露出一道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走上前去,拱手打着招呼:“在下趙匡胤,見過這位仁兄。”
張永德當着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心情並不好,他與李重進的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嚴重了,都是親戚,有些無奈。或許是郭威一直以來的叮囑勸誡起了反效果,對張永德,李重進的嫉妒心理越來越嚴重了。此番隨軍,二者沒多少交流,方纔見面,互嗆了兩句。
趙匡胤湊了上來,心中雖然沒有多少興致,但見其堆着的和善的笑容,出於良好的風度與涵養,回之一禮:“張永德!”
聞言,趙匡胤頓時露出一抹詫異,以一種讚歎的語氣道:“足下便是張指揮使,趟火闖城,隨劉都指揮使攻破府衙,搶救庫廩,受陛下親口嘉獎的永德兄?”
趙匡胤恭維的反應,讓張永德有些意外,略帶一點不好意思,矜持道:“微薄之功,不足爲道。”
說着,對着趙匡胤上下掃視了幾下,若有所思道:“趙匡胤?擒殺李崇訓的,就是趙兄吧。”
趙匡胤臉上沒有多少變化,更別提驕矜之色了,也像說一句微不足道的小事:“張兄竟聞在下薄名?卻是小弟的榮幸......”
“......”
“張兄可知,天子召我等何事?”
“......”
在趙匡胤與張永德東拉西扯,迅速地稱兄弟之時,伴着內侍張德鈞的高唱:“陛下駕到!”
立刻打斷了相談甚歡的二人,衆人頓時整齊地排列開來,堂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肅重起來。
劉承祐腳步生風,自堂外跨步入內,於座前,掀袍而坐。
“臣等參見陛下!”一干將校整齊地拜道。
“免禮平身!”劉承祐的聲音短促有力。
掃視堂間的十餘名將校,劉承祐目光中帶着些喜愛。馬全義、楊業、符昭信、高懷德、李崇矩、趙延進、王漢倫、李重進、張永德、趙匡胤......
不是官二代就是軍二代,哪怕是楊業,家裡在麟州也是一方豪強。唯一的草根算是馬全義了,但他是追隨劉承祐最早的心腹將領,也是在場中人軍職最高者。
稍微醞釀了一番,劉承祐開口發言致辭了:“諸位都是禁軍中的青年俊傑,後起之秀,日後大漢軍隊的基石骨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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