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小心的將香火頭捅在一小堆黑色的粉末上面,只聽刺啦一聲響,一團火光從桌案上爆起,然後迅速消失,最後只留下濃煙跟刺鼻的硝煙味道。
他很想把火藥塞進竹管裡面點燃……其實他已經這樣做了……只是被師傅揍了一頓之後沒收了竹管。
打開窗戶散味道。
雲音那張小小的臉就出現在窗外。
“你幹什麼了?”
“沒幹什麼!”
“爲什麼這麼臭?”
“燒了一隻死老鼠!”
“啊!”雲音大叫着就跑了。
霍光低下頭嗅嗅衣衫,發現衣衫上也沾滿了硝煙味道,就隨意把衣裳脫掉,重新換了一身,就直奔師傅的書房。
雲琅擡頭打量一下大弟子,發現他沒有缺腳少腿就鬆了口氣,點着霍光的腦門道:“火藥爆炸的原理是爆燃,在一瞬間燃燒,產生大量的熱,空氣會迅速膨脹,最終掙破束縛產生音爆,這個過程很危險,他不是玩具,而是開山劈石的利器,不可褻玩。”
跟霍光說話很痛苦,已經到了聽道理而無視權威的年紀了,一定要說清楚纔會服氣,早就不是一頓巴掌就能閉上嘴巴的時候了。
“過年的時候,曹信就會來我們家?”
“不僅僅是他,還有李氏長子李禹,霍氏三兄弟一二三,我門下如果不出意外,就你們六個。”
霍光點點頭道:“弟子不喜歡火藥。”
雲琅奇怪的看着霍光道:“看不上?”
霍光搖頭道:“弟子不想成爲一個大匠!而且,這東西太危險。”
雲琅笑了,指着霍光道:“你知道這東西會對大漢國產生怎樣的影響嗎?
你也應該知道太阿倒持是個什麼後果吧?”
霍光笑道:“弟子以爲都在可控制範圍內。”
“哦?太自大了吧?火藥的本性就是突破束縛,你真的認爲你能控制火藥?”
“曹信來做這件事比較好。”
“爲什麼?”
“因爲年後,他父親就要娶當利公主了,那個家他基本上是回不去了。”
“不至於吧?當利雖然是公主,也不至於迫害曹信,她要當主婦,該有的氣度是一定要有的。”
“我母親病故之後,我父親又娶親了,我很想回去弄清楚我母親是怎麼死的,又害怕弄清楚之後我連父親都會失去。
這讓弟子的心中極爲不舒服。
因此,弟子討厭這些後宅的爭鬥,又不得不預防這種事情發生。
師傅與曹襄的結盟不能破,既然如此,就要小心維護這種結盟,將他一代代的傳下去。
當利公主的子嗣明顯不適合跟我們結盟,所以,曹信就要身負重任,接下他父親的那一攤子,即便是將來不能繼承祖業,也必須有拿得出手的力量來拉攏曹氏衆人。
弟子以爲,掌握了火藥的曹信,會有足夠大的信心與當利的子嗣一爭短長。”
雲琅拉過霍光的手,讓他靠在身邊,嘆息一聲道:“男子漢大丈夫該弄明白的事情總要弄明白的。
了不起,弄明白之後引而不發也就是了,卻不能被人當成傻子矇蔽,這是不可以的。
你的家事你去處理,隨你如何處理,至於曹信,看看再說吧,曹襄比你想的要睿智的多,別以爲當利以公主的身份就能壓制住他,他見過的公主多了,更何況大漢最厲害的長公主是他的母親,他會處理好家事的。
你年紀小,就不要看的太長遠,很多時候,事情發展着,發展着就會有新的變化,謀事長遠是對的,卻不能安排的過於繁瑣,詳細,否則,當新的問題出現之後,你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既然你不喜歡火藥,那就不要過問了。“
霍光從雲琅房間出來的時候,看見雲音端着一碗肉正在等他。
“給你吃,我剛剛讓廚娘做的。”
霍光接過那碗肉,坐在臺階上二話不說就開吃,肉不錯,十一萬很解饞的條子肉,五花肉抹上蜂蜜之後油炸,再放在籠屜上蒸一個時辰,出鍋之後,肉質香糯,是霍光最喜歡的食物。
“老鼠肉好吃嗎?我都沒有吃過。”
雲音怯生生的問道,她很怕傷了霍光的自尊心,卻讓她因爲提到了老鼠,導致胸口煩惡,乾嘔了兩聲。
“那隻該死的老鼠咬了我的書,被我捉住之後施以火刑,燒成灰就被我丟掉了,我又不餓,不會吃老鼠的。”
雲音拍拍胸口心有餘悸的道:“我以爲你餓了,在吃老鼠,你要記得哦,以後耶耶要是罰你不許吃飯,你就告訴我,我偷拿給你。”
霍光擡起油嘴很想在雲音的小臉上親一下,不知爲何鼻子一酸,又低下頭繼續大口吃肉。
師傅說得對,男子漢大丈夫確實該勇往直前,天大的壞消息也比被人矇蔽強。
“我今天要去陽陵邑一遭,你去不去?”
“我要去富貴鎮,母親說給我做了一件蟬衣,當新年的大衣裳。”
“那就去,等我從陽陵邑回來,給你帶漂亮的泥人。”
“嗯,你母親不在了,要不你跟我去富貴鎮吧,那裡要什麼樣的你人都會有。”
霍光笑道:“我去辦點事,很快就回來。”
紅袖坐着馬車過來了,雲音上了馬車,隔着窗紗跟霍光道別,霍光的笑容燦爛。
馬車走了,霍光的笑容逐漸褪去,碗裡的條子肉還剩下兩條,他丟掉筷子,用手抓起兩片條子肉塞嘴裡,用力的嚼,油脂從嘴角淌下滴在衣衫上,素來有潔癖的他並沒有在意。
胸中怒火燃燒,卻還記得這碗條子肉是雲音特意推遲了去看母親的時間,給他弄的。
大冬天騎馬不是一個好選擇,霍光還是選擇了騎馬,兜帽遮住了大半個臉,兩隻黑漆漆的眼睛暴露在寒風中,在家將的簇擁下直奔陽陵邑。
霍光走了,霍去病,曹襄就從內宅走出來,坐在雲琅面前,三人對視了一眼,齊齊的嘆了口氣。
“霍仲孺不會死吧?”
曹襄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小聲問道。
霍去病看了曹襄一眼道:“那是我父親,多少尊敬一點。”
曹襄被霍去病凌厲的目光嚇了一跳,又小聲的道:“不會是你母親下的手吧?”
霍去病搖頭道:“我母親過的很好,自從我給她在長安城置辦了宅子跟僕婦,她手裡又有一個莊子,衣食無憂的不應該再去摻和霍家的事情了。
她甚至以委身霍仲孺爲恥。”
曹襄不滿的道:“你要我尊敬,至少你不能直呼其名吧?”
霍去病一巴掌拍在案子上道:“以前我以爲英雄不問出處,身在天地間男兒自強便是,提什麼過往。
現在看來,有一個稍微正常一些的門第還是必須的,阿襄,你以後不能再胡來了,害人害己,還他孃的害子孫。”
“關我屁事,這樣的話你該問阿琅,他纔有私生子!”
雲琅煩躁的擺擺手道:“胡說什麼,雲音好好地。”
曹襄吧嗒一下嘴巴道:“你徒弟可是殺氣沖天的去了陽陵邑,你就不擔心他鬧出事情來?”
雲琅冷笑道:“鬧出事就鬧出事,我兜着就是了,誰都不能把我徒弟當傻子對待。”
“你把火藥給了霍光是吧?”霍去病本來閉着的眼睛突然睜開。
“不多,是拿給他練習用的。”
霍去病迅速起身來到門外喚來了家將,吩咐幾聲,家將就急匆匆的跑了。
雲琅幽怨的瞅着進門的霍去病道:“小光不會用火藥去炸你母親的。”
看過火藥爆炸場面的霍去病搖搖頭道:“還是小心爲上,火藥一旦炸開,連個後悔的餘地都沒有。”
“你準備要我兒子擺弄火藥?”曹襄有些興奮。
雲琅淡淡的道:“火藥在我西北理工並非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你那麼興奮做什麼?”
曹襄的一張臉笑的跟花一樣,指着雲琅道:“我就喜歡你這種說話言不由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