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信想要擺弄火藥,就先要有擺弄火藥的本事。”
“我兒子很聰明的。”
雲琅嘆了口氣道:“這就是問題所在,能擺弄火藥的人絕對不能是聰明人,必須是性子愚鈍一些,古板一些的人才好。
聰明人大多耐性不好,而擺弄火藥首要的一條就是細心,細心,再細心。”
“我兒子在這方面沒問題。”曹襄信誓旦旦。
昨日裡三人帶着霍光又走了一遭深山,親眼目睹了火藥開山裂石的威力之後,這兩人就沒有離開過雲氏。
“這麼說,還真被小光說中了,當利公主的到來給了你很大的壓力是不是?”
聽雲琅說起這事,曹襄就有些萎靡,把身子靠在軟枕上嘆口氣道:“好大一家子人呢,不比一個封國的丁口少多少,裡面的關係盤根錯節的讓人頭大。
去年的時候我殺了兩位堂兄,今年看樣子還要殺兩個才行……沒一個是願意過安穩日子的。”
曹襄這幾年過的一點都不順心,這是一定的,他的曹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擴張,曹氏的觸角已經快要遍及大漢的每一個角落了。
與之相配的就是曹氏的野心也在急劇的膨脹,如果不是曹襄極力壓制,皇帝現在首先就要對付的就是曹氏。
即便如此,長平也在漸漸地失去了皇帝的信任,雖然手中還握有一支皇族武力,其權勢卻遠不能與往日相提並論了。
皇帝要絕對的掌控權,勳貴要變得龐大,這兩者從根本上就有矛盾,沒有調和的可能,這也是封建國家自身就有的缺憾。
一旦這兩者起了衝突,矛盾尖銳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國家就會分崩離析。
一個大一統的國家,必定會有一個強有力的中央政府,這就是爲什麼中國曆朝歷代都在強調強幹弱枝理論。
“郭解的事情你能做好吧?”雲琅問曹襄。
曹襄冷笑道:“已經開始準備了,他糾集了一大羣烏合之衆,想要在大漢皇權之下建立自己的王國,我覺得他是活的不耐煩了。”
霍去病皺眉道:“禍水東引,這一次引到郭解身上,下一次誰來當替死鬼?”
曹襄道:“一雞死一雞鳴,總會找到的。”
雲琅道:“陛下會讓曹氏分家的,你的那些堂兄,堂弟之所以不安分恐怕就是有人在背後蠱惑,或者給了什麼承諾,他們纔會冒着生命危險跟你作對。
這一點你必須要注意,如果陛下親自提出來,你就一口答應,因爲那很可能是陛下對你最後的警告。”
曹襄嘆口氣道:“我跟我舅舅其實很親的,如果沒有曹氏家族,我堅信我舅舅會寵愛我一輩子的。
問題是再大的親情,在江山社稷面前都是渣滓啊。
斷尾求生的法門,我娘早就安排好了,那些東西是可以捨棄的,那些東西是可以交換的,那些東西是可以保留的,這個大規劃,曹氏已經做好了。
如你所言,一旦我舅舅開始試探我,這個計劃就會立刻執行,說實話,在我舅舅面前,所有的反抗都是自尋死路。
有些事情不敢想啊,越想越害怕,我現在都不知道我家裡都有那些人是可靠地,那些人是被我舅舅塞進來的。
就算我想要反抗一下,也不知道該用誰,誰能用,別剛剛把反抗的話說出口,就有人揮刀斬下我的頭顱……”
雲琅沒有理睬曹襄絮絮叨叨的訴苦聲,曹家受皇帝注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短時間內應該沒問題。
轉頭問霍去病:“火藥到了軍中,你如何使用,如何才能保證不外泄?”
霍去病道:“還能怎樣,我是不能碰的,等阿敢守孝期滿之後,這件事該他來做,我準備將老兄弟全部挑出來充任我的背嵬士,由阿敢掌控,火藥也交付他們,陷陣之時再用!”
“儘量吧,即便是外泄了,也有郭解來扛,這件事我跟阿襄會安排好的。”
霍去病嘆口氣道:“李廣將軍戰死的結果出來了,他確實是被逼死的。”
雲琅怵然一驚,連忙問道:“誰逼迫的?”
“陛下!
陛下告訴趙食其李廣年老命運多舛,擔心由李廣擔任前將軍,會導致戰事出意外,告知司馬大將軍替換了他的前將軍之職,讓他失去了最後一次封侯的機會。
將軍終於絕望了……”
“李敢知道嗎?”
“不知道,司馬大將軍揹負了惡名。”
“他會恨大將軍嗎?”曹襄低聲問道。
“很難說,這是很深的仇恨,也很難化解。”
“既然如此,你還敢把火藥交給阿敢?”
霍去病想了一下道:“自家兄弟我爲什麼不信?”
雲琅啞口無言,事實上,霍去病比他跟曹襄更加適合成爲別人的朋友。
話說到了這裡,三人就乘坐一輛馬車直奔陽陵邑,準備跟李敢當面把事情說清楚,再糾纏下去,很容易成爲心病。
李廣的墳墓前,李敢正在耍馬槊,真正的將門弟子一般都會有這麼一杆馬槊,這東西原本是騎兵的標準配備,只是霍去病不喜歡,他更加喜歡長刀,所以,在騎都尉軍中並不彰顯。
雲琅還是第一次看見李敢擊槊。
“阿敢很悲憤啊!”曹襄見李敢馬槊一擊就把碗口粗的松樹攔腰切斷,就下了斷言。
“胡說八道,他是在砍柴!”雲琅看見李敢馬槊一挑,被切斷的松樹就飛到了他住的窩棚邊上。
“有酒,不用練武出汗了。”霍去病高叫了一聲,李敢立即停下將要擊出的馬槊,將馬槊放在陵墓臺子上,搓着手咒罵道:“怎麼纔來啊!”
一壺熱酒下了肚子,李敢打着哆嗦從曹襄身上拔下大氅披在身上,指着馬車道:“上去說話,底下太冷了。”
雲琅探頭朝窩棚裡瞅瞅,搖着頭道:“怎麼連火都沒有?”
李敢怒道:“守孝期間我吃的東西都是涼的,怎麼可能會有火,你以爲寒食節是怎麼來的?”
曹襄打着哆嗦道:“馬車上有火,這不符合規矩,要不,我們就不要打擾阿敢守孝了,咱們去春風樓暖和暖和?”
李敢一縱身就鑽進了馬車,抱着馬車裡的鐵皮煙囪道:“誰也別想讓我下去。
你們三個混賬,現在知道來找我了?”
雲琅覺得把話說開比較好,遂張嘴道:“跟你父親有關。”
李敢道:“當然跟我父親有關,他老人家幾十年來時運不濟,該立功的時候他沒立場,該出戰的時候他迷路,該發財的時候他在戌邊,該名震邊陲的時候他被匈奴活捉,我要是主帥,我也不敢將前軍重任交給我父親這樣的人。
就算是爲了討一個口彩,也不能把這樣重要的軍務交給他。”
雲琅皺眉道:“莫要說氣話。”
李敢擦一把流出來的鼻涕道:“誰說氣話了,我父親當年勸降了八百個羌人強盜,結果,等羌人強盜投降之後,被我父親下令殺了一個精光。
這事讓他後悔了很多年,當年,他請教觀星人王朔,問他爲什麼會時運不濟,王朔就說他背信棄義殺了八百人,此生休想再有好運氣。
司馬大將軍不用我父親,並不出我父親的預料,就像我前段時間告訴你們的一樣,他只是一心求死而已。”
霍去病嘆息一聲道:“是陛下不讓我舅舅用你父親的。”
李敢毫不在意的搖搖頭道:“沒區別,以後莫要再談論此事了,這是我李氏的千古傷心事。”
霍去病哈哈大笑,攬着李敢的脖子道:“我舅舅不敢用你父親,但是,我敢用你!”
李敢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捶了霍去病一拳道:“你只有幾隻蝦兵蟹將,不用我,你有可用的人嗎?”
雲琅笑道:“那就再喝點酒?”
曹襄從座位下邊滾出兩罈子酒道:“該多喝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