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綠的河面上停靠着一大片大大小小的船隻,河岸的渡口上行走的商旅也不計其數。孟泊跟着帶烏青面具的泅堰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看了又看。
“泅堰,你就不能把面具拿下來嗎?你的斗篷加面具實在太惹眼了”孟泊努力往泅堰身後縮了縮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能”
短短兩個冷冰冰的字把孟泊氣的愣在那,無奈泅堰根本不管他,依然大步向前走。眼看泅堰走遠了,孟泊只得氣鼓鼓的一路小跑又追上他。
“兩位公子去哪呀?要不坐我的船走。”
剛走近渡口邊,就有幾個船伕來招呼孟泊和泅堰上船。孟泊掃了一眼河面,雖然停船很多,卻僅有幾個看起來華麗舒適的。
“去半月”
“啊?”來問的船伕聽了泅堰的回答全都面露難色,然後忙不迭的說:“不去!不去!”
孟泊看船伕的反應忍不住好奇便拉住一個轉身要走的船伕問他:“爲什麼說是半月你們就都不去呢。”
“公子你居然不清楚,如今誰還敢去半月,半月連年挑釁雲鸞邊境,雲鸞過去的幾乎船隻都被截殺。”
怎麼會?看來半月和雲鸞之間並不安定,如今雲鸞局勢動盪,半月會不會趁機來攻打雲鸞呢?孟泊聽了船伕的話,陷入了沉思中,他不免要爲千顏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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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身邊的泅堰也不見了。孟泊努力穿行在擁擠的人羣裡,四下尋找着泅堰。不遠處,泅堰正跟一個穿着錦繡華服的中年男子商量着什麼。
“泅堰,泅堰!”
孟泊揮着手臂朝泅堰跑過去,連着撞到幾個人。初來人間時,泅堰沒在身邊,他還是能自己待了那麼久,怎麼跟泅堰一起幾天後,他就離不開泅堰了,一會兒不見就會緊張。
孟泊飛快的跑過去抓住泅堰的袖子,一副生怕泅堰丟下他的樣子。泅堰看着突然衝過來的孟泊,先是驚訝,然後嘴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泅堰,你找到船了嗎?”被泅堰的目光看的兩頰微微泛紅的孟泊趕快找個話題緩解尷尬。
“找到了,剛好這爲掌櫃的要去半月行商,可以順道帶我們去。”
泅堰說完又對這那個中年商人介紹說:“這就是我朋友孟泊,和我一起去半月的人。”
“孟公子有禮了,在下姓邱,單名禮字,公子叫我老邱就行。”
孟泊聽完邱禮的介紹連忙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邱老爺客氣了,多謝邱老爺搭載。”
“不用謝,順路而已。”
兩人一來一去客套的間隙,馬上就有一個僕人過來催促他們上船。邱禮看着兩手空空的二人,好奇的問道:“兩位公子沒有行李嗎?”
“沒有”
邱禮還欲再問下去,觸及到泅堰冷峻的眼神後作罷。然後悻悻的帶着孟泊和泅堰上了他家的大船。這艘大船,船艙極大,裡面擺設華麗,除了邱禮夫婦和他們十三四歲的小女兒外,還有四五個隨從。
孟泊和泅堰倚靠在船舷上,看着岸上的風景。人羣依舊密集,河上不時的艄公大喊“開船咯”。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來這,再看到千顏休,孟泊對着雲都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不久,他們乘坐的大船緩緩動起來。孟泊看着渡口上刻着“涼石渡”漸漸淡出視線,原本慢慢搖晃的大船也漸漸平穩,速度也做來越快。
“孟哥哥”一道歡快清脆的聲音將孟泊的思緒拉回到船上來。叫他的是邱禮的女兒,孟泊在剛上船時見過她。
“孟哥哥,我叫邱晚沫”邱晚沫對着孟泊大方的介紹自己。
“孟泊”
孟泊對着眼前的小姑娘簡單的說了一下名字,淡淡的情緒,沒有歡悅也沒厭棄。但邱晚沫並不怎麼在意孟泊的態度,依然笑呵呵的對着他說話,孟泊也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着她。
“你說這綠螺河的河水爲什麼是綠色的呢?”
“額,我也不知道”
“哦,這樣啊”這本是孟泊隨口問出的問題,並不是真的想知道,忘川河水還是黑色的呢,他也並沒有要問個究竟。
“這個河底長着一層綠色的水草,所以是綠色的”
在一旁看風景的泅堰突然回答他,這反而提起了他的興趣,孟泊打算繼續追問下去。
“那爲什麼不叫綠水河或者綠草河呢?”
“因爲綠螺河的水草中中長有綠螺,這種綠螺難以打撈又十分珍貴。”
泅堰邊答邊轉過臉,二人近距離的目光對視又使孟泊臉頰一紅。泅堰看着孟泊的反應目光突然變得柔和了,只剩下邱晚沫一個人看着突然變得奇怪的二人,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
大船在河面安穩行駛了十來天的樣子就即將到達半月了,期間除了採買東西,這船基本沒停過。孟泊和泅堰要麼在甲板上看風景,要麼就待在船艙裡,不吃喝,也不見睡覺。
邱禮對他二人的怪異舉止看在心上,卻不敢問出來,生怕他們是什麼怪物,危害自己。不過好在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要不是當初看泅堰舉止和穿着不像一般人,並且有二十顆金珠子報酬,他也不會讓二人跟他一起走。
正午過後,大船駛進一片空曠的山谷中,兩側皆是陡峭的崖壁,山崖奇高無比。這條河好像是將一塊山體生生劈開的一樣,正是日頭烈的時候,山谷中卻還是陰陰暗暗。
船艙中沒什麼光亮,孟泊拉着泅堰走去船外透透氣。遠遠的看向崖壁,孟泊驚喜的發現,如此陡峭的崖壁上竟還開着許多金晃晃的草。
“泅堰,你知道這是什麼草嗎?”
泅堰漫不經心的朝着孟泊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待看清崖壁上的植物以後,泅堰猛的眼睛瞪的老大,拳頭不自然的握緊。
“是屍卉,快出去”孟泊對着行船的舵手大聲說道,然後又緊張的四處張望。
“孟哥哥你快看,河水變黑了。”邱晚沫突然指着河水對孟泊叫着說。此時的孟泊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順着邱晚沫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河水變黑了。
船頭的泅堰正死死盯着山谷的出口,已經近在眼前了。
“快加速”泅堰一邊盯着出口,一邊吩咐舵手。
舵手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加速,但聽到泅堰那不容置疑的口氣還是乖乖照辦了。就在衆人屏住呼吸將要駛出山谷之際,河水突然猛烈的沸騰起來,烏黑的河面泛起大朵大朵的水花,大船被震動的劇烈搖晃。
衆人驚慌失措之際,眼瞅着從翻涌的水面上生起五口烏黑的棺材。待棺材完全漂浮在水面時,河水停止了沸騰。五口棺材圍成一個圓圈,將大船完全包圍起來,並且棺材在不斷移動,逐漸縮小圓圈的範圍。
看着越來越近的棺材,又想起泅堰剛說的屍卉,孟泊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浮棺!凡是有浮棺的地方必然會生出屍卉,難怪這麼陡峭的崖壁上還會長出草來。孟泊在冥宮的藏書中看到過浮棺,但書上記載,浮棺都是單獨出現的,還沒有一次出現五個的先例,而且這崖壁上出現的屍卉也比書上記載的明顯多的多。
不一會功夫,五個浮棺就將大船嚴嚴實實的圍住了。邱夫人和邱晚沫嚇得瑟瑟發抖,大氣不敢出一個。幾個僕人將邱家三人護在身後,泅堰擡起手也把孟泊撈在了他的身後。
這時一個大膽的僕人揚起木棍就要拍打浮棺,“住手!”待孟泊看見制止他時,他的木棍已經敲打在浮棺上。只見木棍也迅速變黑,黑氣瞬間就蔓延至他的身上。被黑氣侵蝕的僕人原地痛苦的翻滾掙扎着,一旁的人誰也沒敢上去。
那僕人很快變得面目猙獰,眼裡淌出黑色的眼淚來,然後整個人的皮膚突然崩裂開,從裂開的皮膚看去,他的整個血肉都變成黑色的了。一旁的僕人看到這個樣子,嚇得立馬後退,邱夫人和邱晚沫則直接嚇得哇哇大哭。
泅堰看孟泊強忍不適的樣子,拉起斗篷來遮住了他的眼睛。而那個被黑氣侵蝕的僕人崩裂的皮膚處開始流出黑色的血液,那血液飛快的腐蝕着他的皮膚。
雖然孟泊的眼睛被擋住了,可僕人淒厲的慘叫依舊讓他頭皮發麻。沒過多久,那聲嘶力竭的慘叫聲停止,泅堰拿開斗篷後,孟泊看到的不過是一塊被腐蝕掉還依然冒着黑色煙霧的甲板。
眼看着那個僕人的慘樣之後再也沒人敢去碰棺材一下。可那些棺材緊緊的圍着大船絲毫不退讓,船無發行駛,船舷也被冒出來的黑氣侵蝕着漸漸腐化。
“泅堰公子,孟公子,不知二位有什麼辦法能救救我們,我老邱一定重謝啊!”邱禮眼看此時憑他的幾個隨從是保不了自己的命了,便想在泅堰這碰碰運氣,從孟泊和泅堰的表現來看,他們很瞭解浮棺,絕對不是一般人。
“我二人出去倒是不難,但是要帶上你們怕是不可能。”
泅堰說的也是實情,一連五個浮棺,任誰都沒法在五個浮棺的包圍下帶一船人出去。孟泊拉拉泅堰的袖子,一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泅堰看。不用猜,泅堰也能知道孟泊的意思,孟泊想讓泅堰救他們。
邱禮聽完泅堰給他間接判處的死刑,嚇得四肢癱軟在地。包圍大船的浮棺也開始躁動起來棺蓋猛烈的震動着,震動的間隙一團一團的黑氣噴薄而出。
泅堰大力的揮舞着斗篷將飄過來的黑氣驅趕出去,邱禮手下的僕人有兩個躲閃不及觸及黑氣,只見他們迅速倒地,很快就和上一個一樣化在一堆焦木上了。
“進船艙”泅堰指揮着慌亂的衆人連忙躲進船艙中,待邱禮領着妻女和僅剩的兩個僕人躲進船艙後,僕人飛快的關上艙門。從船艙的窗戶向外看,外面的世界一片一團黑霧,黑氣已經把整隻船的上空全部包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