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將雲歡仗斃
入冬後的積雪覆蓋着大地,遠遠望去明目的有些刺眼,飄聊繆沙,氣雲崢天,整個皇宮在這樣的襯托下顯得肅穆而莊嚴,尤其是屋頂房檐上的金獸上微微一層雪,即便如此也不能磨滅它的意志,或仰天長嘯,或極目遠望,或靜靜守候,或冷眼風塵。
太皇太后的並似乎越來越重,在這樣的冬天裡好的異常艱難,太醫們都說她是挨不過這個瑞雪寒冬了。
孟媚歆披着醒目的赤紅色的斗篷來到顯謨閣,今兒又下起了雪,卻不是很冷的,於是她只穿了一件粉色棉絨長裙,上頭是梅紅色雲秀鎏金團花夾襖,袖子口上還用銀線繡着一圈翠柳。
玉檀小心翼翼的扶着孟媚歆走着,手上本是打着傘的,奈何孟媚歆不願意打傘,只好收了拿在手裡。
劉眀泉的小徒弟守在門口凍得直哆嗦,見是孟媚歆來了趕忙堆起笑臉迎上來,身子不由自主的弓下去,比孟媚歆足足矮了一個頭:“娘娘怎麼就帶了玉檀姑姑來了,天寒地凍的可要仔細着呢!”
孟媚歆淺淺一笑,手掌裡抱着的暖爐遞給玉檀,提起裙子往前走,一面又說:“你們也幸苦,冰天雪地的要注意保暖。”見那小太監喜滋滋的應着,孟媚歆又轉過身問,“皇上現在得空麼?”
小太監點頭哈腰的笑說:“得空得空,師父在裡頭伺候着呢,您緊着地面,這大理石地面好是好,就是冬天有些滑。”
孟媚歆點點頭,和玉檀互相參扶着進了門,厚重的門扇吱呀一聲被打開,趙煦也從一堆摺子裡將頭擡起,見來人是孟媚歆眼中閃過驚訝和欣喜:“你怎麼來了,歲暮天寒的還是別走動了。”
孟媚歆見劉眀泉衝自己笑着,端來一杯熱騰騰的茶,雪煙隱隱向上漂浮而起,看不清劉眀泉的臉。
“娘娘,喝口茶暖暖身子吧,這是黃金桂,今兒早上才從別處進貢進來的。”
孟媚歆接過茶,用茶蓋輕輕濾去沫子和茶葉聞了聞,果然是清香入肺,隱隱帶着些蜜味,淺嘗輒止,輕輕放在桌上。
趙煦見孟媚歆沒有多少心情品茶,好奇的問:“你可是有什麼事?”
孟媚歆用羅娟拭了拭嘴脣才道:“嗯,一個就是安宇風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一個就是陳迎兒和杜青雲的婚期是不是該提前了。”
如今月子越大人就越笨重,孟媚歆才坐了一小會兒就覺得腰疼,微微向後靠了靠才又說:“太皇太后病重,總得要個喜事沖沖病氣,這般也是好的。”
趙煦點點頭,略微有些疲憊的放下手中的摺子揉着眉心,孟媚歆見狀嘆息一聲,起身走向趙煦,自動給他按着太陽穴,趙煦一聲舒服的長嘆靠在椅背上。
想了想,孟媚歆又說:“劉箐清的那個孩子,還沒有取名兒,你在苦惱?”
趙煦只是冷哼一聲,似是非常不屑,所有人都知道,自從劉箐清生了個兒子,皇上的態度就不冷不熱,且不說起名字這種事情交給了相國寺,就連孩子是好是壞也不怎麼過問,但是對劉箐清還是非常不一般的,幾乎天天都有東西賞賜,時不時的去和劉箐清一同用膳。
但只有孟媚歆知道爲何趙煦討厭那個孩子,畢竟那不是他的,可是他卻必須對劉箐清表現出格外的寵愛。
孟媚歆愣神兒之際,趙煦突然開口,懶洋洋的說:“劉箐清還有用處,到時有人來報,冷宮走水,死了三個人,孟仙羽不見了。”
孟媚歆莞爾一笑,沒好氣的笑笑:“你到不容說是有人做了替死鬼,來了個偷樑換柱,你猜猜是誰接她走的?”
趙煦倒是有些驚訝的睜眼看着孟媚歆問:“你倒是不驚訝,還確定她是被人接走了?”
孟媚歆一滯,不在意的笑笑,拿過趙煦的茶有給他添了新的,趙煦也識趣兒的沒有追問,眼中已是瞭然和戲謔。
“杜青雲和陳迎兒的事你來辦就行了,倒是雲歡和宋凌風,朕看他們似乎互相有些情意,你看怎麼弄,朕可是已經放過宋凌風,那人心性不錯,人也老實,沒有什麼大的野心,是個人才。”餘光瞄了瞄孟媚歆平淡的表情,卻沒有錯過她眼中的欣喜,“至於安宇風要害你的事,他給朕的答覆是……得棋用哉,失之毀其身,愛且惜用之。”
孟媚歆眼中暗了暗,眼底閃過一抹失落和冷淡,沒錯,她不過是一枚棋子,但是就因爲把她當棋子對待,他纔要有此一句,將趙佶對自己的所作所爲嫁禍給安宇風,沒想到安宇風竟然這麼狂妄不羈。
於是眼眸一轉,晶瑩剔透的淚珠就落了下來,面對梨花帶雨的女子有誰能坐視不管,趙煦也是一絲詫異過後立馬將孟媚歆扶着坐在自己的腿上,關切的問:“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孟媚歆抽泣着伏在趙煦的懷裡:“皇上,安宇風可惡,他想用我肚子裡的孩子作爲威脅爲他辦一件事,我害怕!”雖是哭泣,眼中卻是精光和算計。
趙煦自然的順着孟媚歆的話問:“什麼事?”心中雖然不知道這個小女人又在玩什麼花樣,但還是微笑着問。
孟媚歆眼中武霧氣未散,擡眼可憐楚楚的看着趙煦說:“他叫我和他打賭,我若是能揭穿他的真實身份,就能還我自由。”
趙煦啼笑皆非的看着孟媚歆,不禁挑眉:“真有此事?”見孟媚歆委屈的點頭啞然失笑,這個女人的小算盤,真是大的噼裡啪啦啊,想必她是想離開皇宮的自由吧,卻在這裡誤導自己。心裡雖明白,但是趙煦卻不點破。
孟媚歆意味深長的看了趙煦一眼,起身突然說該吃安胎藥了,於是就想清風飄乎乎的來了,急卷着走了。
回到院子就聽有人在宮門口大鬧,引來了杜青雲帶着侍衛軍,見面前的男子手拿長劍氣勢洶洶的想要闖入慈明殿,侍衛們將他圍住阻攔,兩邊爭得分外眼紅。
杜青雲嘆息一聲,無奈的拱手:“少將軍,這後宮,男子是不能進入的,你還是回去吧。”
被叫做少將軍的就是宋凌風,只見他衣衫有些凌亂,頭髮也有些鬆弛,還有幾縷頭髮垂在兩鬢倒顯得狂傲不羈,下巴上有些青青的胡茬,眼中有些血絲,眼底有些烏青,看樣子是幾天沒睡了。
宋凌風聽杜青雲這麼說,不由得輕嗤,隨後眼中透出凌冽,聲音也帶着些許沙啞而顯得寒氣逼人:“叫雲歡出來,騙了我,就想逃得遠遠的?”
孟媚歆站在不遠處微微一笑,雲南候府一垮臺,牽扯衆多,隨之一黨皆是搖搖可危,況且趙志鐘被發配邊疆,其他無所作爲的人都是貶爲庶民,削除了侯爺府上所有的榮耀和爵位,直流宋凌風,讓他心裡怎麼能好受?
正在這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時候,孟媚歆輕輕笑起來,銀鈴般的聲音正好打破了壓抑,所有人看向這邊,侍衛隊也轉而護着孟媚歆以免發生意外,宋凌風對這種反應卻是不屑一顧。
孟媚歆滿意的點頭,溫和的對宋凌風說:“既然來了,就進來吧,今日,是本宮宣你進宮的。”
說此話意思明確,這裡的每個人都不能將今天的是說出去,杜青雲恭敬的抱拳單膝跪地:“卑職等明白。”
孟媚歆嘴角微微一勾:“杜青雲也進來吧,本宮找你也有事,想必迎兒那個丫頭好幾日沒見着你又吃不能安寢不能寐了。”打趣兒的一說,即位士兵也曖昧的一笑看着杜青雲,杜青雲被衆人這麼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了兩聲低着頭。
孟媚歆一笑,不再說什麼就首先和玉檀進了宮門,杜青雲和宋凌風跟了進來,一進門小福子和小壽子迎上來,小壽子一臉的緊張害怕的說:“娘娘可算回來了,剛纔外頭有些打鬥聲,奴才們還緊張着是什麼事兒呢!”
小福子倒是一臉的嚴肅:“娘娘,此事要不要報給皇上?”說罷還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宋凌風,眼中閃過一絲犀利和殺意。
孟媚歆見了一愣,這小福子啥時候這麼氣勢凌人了?嘴上卻是一笑了之:“呵呵呵,不用了,本宮叫他們來的。”
雲歡笑着拿了一雙小鞋出來:“娘娘,您看這個花樣怎麼樣?迎兒姐姐總說……”剩下的話卡在了嗓子,只因爲看見了多日未見的宋凌風,瞬間淚水蓄上了眼眶,有一股熱流劃過臉頰。雙手有些顫抖,小鞋子掉到了地上,被趕來的陳迎兒一頓抱怨,卻在撿起鞋子以後看到了眼前兩個人,想說什麼,確實能無聲的詢問杜青雲,杜青雲無奈的搖搖頭。
宋凌風見了雲歡反應過來,一陣激動,上前抓着雲歡的雙肩搖晃,面目猙獰:“爲什麼這麼做?啊?爲什麼!爲什麼騙我?難道你爲了騙我甘願嫁給我,是不是換做別人你也照樣嫁了!”
“啪!”一聲清脆,宋凌風的臉微微偏向一側,這一巴掌讓他稍微回神兒,才驚覺說了多麼傷害人的話,用這種話說一個未出閣的閨女無疑是巨大的中傷。
雲歡氣憤的看着宋凌風,眼中更多的卻是心痛和失望:“窩在你心裡,抵不過就是個這般的女子麼?”
宋凌風轉回臉,眼中怒火沒有方纔那麼激烈,但仍舊是冷冷的恨意:“你騙了我是事實,你爲了皇后的話而接近我是事實,你騙了我就跑得無影無蹤也是事實!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雲歡閉眼,任由眼淚肆流,卻聽到了更狠毒的話。
“收起你的眼淚,我只覺得連你的眼淚都是假的。”宋凌風看到雲歡的眼淚心中也是一痛,說出話卻又是另外一個意思。
孟媚歆看了看宋凌風握着的劍,握着劍的手緊了由鬆鬆了又緊,眼底閃過一抹算計,淡淡的說:“既然你來了,本宮倒是想問你,你的目的是什麼?”畢竟一個大男人跟個婆娘一般一頓亂鬧也實在幼稚。
宋凌風一怔,像是突然想不起來自己爲什麼要來這裡似的,但是隨即面露兇狠:“我要你們給我一個交代。”
雲歡哭着上前想要握着宋凌風的手,卻被他狠狠一甩,竟然跌坐在地上,嚇得陳迎兒趕忙將哭得更加厲害的雲歡扶起,忍不住擡頭罵道:“你這人好不厚道!雲歡妹妹心裡那麼喜歡你,你卻還在這裡興師問罪,你怎麼不問問你家的侯爺都幹了什麼好事?”
宋凌風雖是一滯,卻還是激動的反駁:“不是!侯爺對我恩重如山,如果沒有侯爺就沒有我今天的地位!”
“好啊。”孟媚歆涼涼的接過話,看也不看宋凌風和雲歡,徑自王內堂走着,“來人,將雲歡拖下去,仗斃。”說罷想玉檀微微使了個眼色,玉檀不動聲色的點點了頭退了出去。
其他人皆是一驚,沒想到皇后這麼狠心,竟然要仗斃自己最喜愛的侍女?陳迎兒一急,眼淚也嘩嘩地流下來:“小姐,你怎麼能仗斃了迎兒呢?她可是你在大小姐手裡救下來的人啊!大家和好好不好?”
杜青雲的嘴角抽了抽,這丫頭也太傻了。
孟媚歆也是一陣苦笑,哪有那麼容易和好,若是能和好她也不用走這招險棋了,於是沉下臉訓斥陳迎兒:“夠了,莫再多說,誰要是求情一樣仗斃!”轉而有對有些迷茫的宋凌風和顏悅色的說,“既然本宮答應給你一個交代,那麼此時就不會寬恕,你覺得雲歡負了你的情,那本宮就只好如此。”
說罷不理會宋凌風想說什麼就進了屋子坐着烤火,聽着院子裡已經架好了刑架,雲歡被綁在上頭趴着,兩邊各站着一個又高又壯的太監,手裡都拿着手腕粗的木棍,只聽夢寐i想你揚聲一句“行刑”,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聲重物砸向身體的悶響,雲歡一時沒忍住一聲慘叫,可是很快的咬住自己的嘴脣。
第二下、低三下,每一下都讓她搖的更深更狠,臉色蒼白,額角汗水滑落,嘴脣流血,眼神卻是異常堅定,每個人都注意着雲歡的臉色,還有木棍打折的地方。
可是漸漸的雲歡有些神情渙散,只是斷斷續續的說:“宋大哥……雲歡負你在先…。來世……來世贖罪……唔!”又是一混子下來,只見她暈了過去,兩個太監一愣,不知所措的停了下來。
孟媚歆看着門外頭的雲歡,微微皺眉,看着神情痛苦的宋凌風,他的雙手早已顫抖,一步一步不自主的移向雲歡,似乎不敢看卻又不放心,一面是家族的沒落之恨,一面是心愛的女人之苦。
孟媚歆決定乘勝追擊,陰沉着臉冷聲道:“怎麼停了,用涼水潑醒她,再繼續打!”
“是!”兩個太監領命,一人擡了一桶水來,另一人舀了一瓢水向雲歡的臉上潑去。
冰天雪地裡被冰涼的水一刺激,雲歡嚶嚀轉醒,就在兩個太監再次決定要狠狠一擊的時候,宋凌風突然發瘋一般上前一角踢開一人,轉身躲過另一人手中的長棍,衝着兩人紅眼大吼:“住手!誰敢,我殺誰!”
孟媚歆站起身凝眉:“少將軍,你這是做什麼?”
陳迎兒哭着撲上前:“雲歡!雲歡你怎麼樣!嗚嗚嗚嗚!小姐心狠,可你也別怪她,他定是被什麼邪火蒙了心,你快醒醒啊!”哭哭啼啼的陳迎兒小心翼翼的搖着雲歡,見雲歡醒了驚喜的一瞬又立馬站在宋凌風身邊,防備的看着孟媚歆:“小姐,再打他就真的死了,你不能再打她了!”
宋凌風眼底閃過一抹狠厲和懊惱,卻接着說:“千錯萬錯,也不是隻有她一人的錯,別再打了。”若說錯,她皇后難道就沒有麼,但是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沒有說,說不定將她惹惱了就會真的打死雲歡的。
孟媚歆微微一笑,眼中盡是得意:“好啊,你走吧,再也不要回來,本宮可以給你一筆錢,也會讓雲歡徹底消失在你的世界和生活,再也不去打擾你,此生此世。”
這樣決絕的話,重重的打擊在宋凌風的心上,留下一道道血口,宋凌風似乎覺得無法呼吸,此生此世,都再也見不到了麼。
突然眼前閃過許許多多的畫面,雲歡笑的羞澀,穿着一身粉色長裙盈盈一拜。又似乎看見她見他忙碌的忘記了吃飯,便親手做了糕點深夜相送,笑着讓他多吃一點。
痛苦的閉眼,微微點頭,聲音變得更加嘶啞:“好,我答應你,我走,但是無比照顧好她。”
孟媚歆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調皮,但還是一本正經的說:“好,少將軍果然是不凡,我會給雲歡許個好人家,平靜一生。”
聽到許個好人家,宋凌風身形猛的一頓,眼中透出悲涼,輕輕說了聲多謝,轉身走了,留給衆人一個沒落孤寂的背影。
陳迎兒看着玉檀讓人擡着雲歡下去,轉身跺腳衝着孟媚歆氣急敗壞的吼道:“小姐最壞了!哼!”
杜青雲玩味兒看着孟媚歆,慢慢悠悠的說:“雲歡墊的棉花可真不少啊。”
孟媚歆驚訝的看向杜青雲,隨即瞭然,有些話,不言而喻,只要有人還能懂自己在做什麼,就行了。
看着遠處的落日,孟媚歆心裡微微一暖:“你們的喜事兒提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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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存的幾萬字稿子沒了!突然覺得自己失戀了一般!唉!重新來過。